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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看得出了神,直到一聲“喵——” 紫牙烏拖長了嗓音,扒著他的肩膀往后看去。 安東尼奧也下意識地回過頭。 然后就從臨時幕墻的空隙間看見某個少女正在一臉興高采烈地和幾位青年說話,滿眼崇拜和欣賞。 …… 喬伊十分鐘前到達畫展的時候,當眾斗毆的幾人其實已經打得差不多了。 一個眼睛腫了,一個臉頰破了皮,還有一個淌出了鼻血。 被熱心市民摁在兩邊難以動彈的三人似乎也已經冷靜下來。 亞麻色頭發的女人一臉無奈地站在中間,便是直接導致這次流血事件的莫里索。 莫里索出身貴族,是這幫好友里唯一一個吃穿不愁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女畫家。 也是得益于她的出身,在關于本次沙龍的報道中,只有她的畫沒有遭到報紙的書面批駁。 但紙面之外的麻煩卻少不了。 莫里索恨鐵不成鋼地拿煙斗敲了敲畢沙羅的腦袋,在敲到文森特腦袋前及時收了回去——今天剛認識,還沒有那么熟。 “早就說了,習慣就好,你們干什么這么激動?” “不許動手啊?!彼植环判牡鼐嬉槐?,這才讓人放開他們。 這時她才注意到站在一邊的小女孩,似乎是和文森特一起過來的,是叫瑪麗? 淡金色頭發的小女孩一聲不吭地抱胸站在打斗的男人們旁邊,冷靜得超出這個年齡應有的模樣。 莫里索忍不住輕輕一拍她肩膀:“瑪麗,你不害怕嗎?” 瑪麗一臉莫名其妙:“怕什么?” 哦,是個膽大的女孩子。 莫里索忍不住有點想笑,“那你看著文森特打架,也不幫忙?” 瑪麗一攤手:“我能幫什么忙?打架嗎?大概只能叫警察吧。但我相信,這里應該誰都不想叫警察?!?/br> 莫里索聽完這番話,大眼睛眨了眨。 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呢,和文森特簡直是兩個極端。 畢沙羅蹭了一把凌亂的大胡子,活動一下肩膀,撿起在打斗中掉在一旁的黑色寬檐帽,氣憤地對挑釁的畫商說:“向她道歉?!?/br> 他是這群畫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是個脾氣暴躁的老大哥,看到別人詆毀他的朋友們,比詆毀他自己還要生氣。 畫商喘著粗氣,看向周圍虎視眈眈的一群畫家。 他媽的,這哪里是藝術家,分明就是一幫暴|徒! 白癡才會想買他們的畫。 “道歉?!本瓦B一向脾氣好的莫奈都往前一步,語氣里隱隱約約的威脅。 以多欺少,呸! 畫商恨恨地擦了擦鼻子,飛速地道了個歉。 但他馬上飛快地跟上一句:“呵,你們就自己玩吧。時間會告訴你們,可不是什么垃圾都有資格出現在畫布上?!?/br> 文森特氣得又要上前,被莫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莫奈對這位剛見面就如此講義氣的好兄弟大為驚奇,連連勸阻:“朋友,老朋友,聽我說——你是個好人,但打人是要出事的?!?/br> “他才是垃圾?!蔽纳貞嵟卣f,“那些看不出你們作品的價值的人,才是垃圾!” “好了,文森特,你冷靜冷靜?!眴桃烈呀浥杂^了一小會兒,此時從地上撿了一張紙,剛瞥一眼便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那是《費加羅報》發行的限量版世博會競猜彩票。 “這位先生,這張彩票是您的嗎?”她把彩票往那人眼前揮了揮。 “???是我的!” 畫商正在拍被扯得皺巴巴的衣領,看到她手中的彩票神色一慌,一把搶了過去。 這時,他才覺得自己恢復了體面人的模樣,態度也和緩了一些。 這個少女剛剛來到這里,看服飾也不像是和這幫瘋子一伙的。 她像是好奇:“順便問一句,您買的是哪個城市?” 畫商不由得有些得意:“倫敦?!?/br> “哦?!眴桃烈馕渡铋L地微笑起來,“那,祝您好運?!?/br> 被這段插曲一打岔,差點忘了。 她剛剛賺了勤勞質樸的巴黎人民好大一筆錢呢,想想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羊毛出在羊身上,再拿羊毛去買羊。完美。 喬伊心情極好地環視一圈,馬上鎖定了一眼便能認出的那幅《日出·印象》。 紅日從晨霧籠罩的昏暗港口上緩緩升起,寥寥幾筆便把那隨著波浪微微顫抖的光線描繪了出來。 “莫奈先生,”喬伊斟酌了一下語氣,這可是將來會價值連城的畫,“您這幅作品,我可以購買嗎?” “啊,您想買嗎?”莫奈有些驚訝。 剛才這里本來是在辦一個小型拍賣會,可惜像那位畫商一樣來看笑話的多,真正的買家少。 之前的作品大多流拍了,輪到莫里索的《搖籃》時又出了這樣的事故,原本的潛在賣家也被嚇跑了。 “如果可以的話?!眴桃炼Y貌地微笑道。 “當然,當然可以!” 原本以為這次又要一幅畫也賣不出了,莫奈忍不住激動地搓搓手,猶豫了好幾秒鐘:“小姐,五十法郎您看可以嗎?” “……五十法郎?” 喬伊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莫奈看到她的神色,心頓時涼了半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