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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敬語都出來了。 自己是不是稍微有點用力過猛?喬伊毫無誠意地反思。 幾分鐘后。 “可以不摘頭紗嗎?”喬伊不滿地嘟噥,下意識捂住了頭上的插梳。 安東尼奧扶額道:“你沒發現街上就你戴了曼媞拉嗎?太顯眼了?!?/br> 曼媞拉是西班牙溫暖南部的傳統頭紗,不是加泰羅尼亞風格。伊莎貝拉二世十分喜歡這種頭紗,在位時在全國大力推廣??呻S著波旁王室被推翻,五年過去,北方的姑娘們率先拋棄了這種風俗。 “好吧?!眴桃翋瀽灥?。 安東尼奧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小心地拔下插梳、取下蕾絲白紗后,放到了架子上,“頭紗放在這里,外面可以隱約看到一角,那位先生大概會以為我在給你畫肖像。至少能爭取十幾分鐘的時間,足夠了?!?/br> 外邊的集市太熱鬧,咖啡館里空無一人,只有幾盞昏暗的油燈有氣無力地燃燒著。據安東尼奧說,店老板也到門外擺攤賣玫瑰花和鮮花巧克力去了。 他拿起一件銀灰色斗篷,遞給喬伊:“這家咖啡館不大,又只有一個出口,那位先生不會進來,只會在遠處觀察門口?!?/br> “那我們出去不就被發現了?他又不是瞎,難道我換個發型披件斗篷就認不出來了?”喬伊感覺被坑了。 “我們當然不走門口?!卑矕|尼奧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喬伊覺得自己似乎缺失了點什么童年體驗。 然后,她被拉到了壁爐旁??粗P直通向湛藍天空的煙囪,她沉默了。 這人是猴子搬來的救兵嗎? 行吧,走圣誕老人的路,讓圣誕老人無路可走。 “你先走?!彼龤夤墓牡?。她穿的可是裙子,雖然有很多層襯裙,也沒有那種夸張的蓬蓬裙撐,但容易走光的本質并沒有變。 安東尼奧聳聳肩,“聽你的?!?/br> 他抓住梯.子把手,身手敏捷地率先爬了上去。喬伊也跟在后面。 雖然這身裙子不太靈便,但她畢竟是經歷過五年大學體測的人,爬個煙囪還是不在話下。 安東尼奧雙手按住煙囪頂部,一用力就翻了出去。他從四四方方的藍色天空中探出頭來,向喬伊伸出手:“來,小心點?!?/br> 她一抬頭,他愣住了?!澳愕难劬Α?/br> 陽光灑在少女潔白飽滿的額頭上,也照亮了一雙紫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剔透得像是紫水晶,又讓人想起蒙著薄霧的薰衣草花田。 美得如夢似幻,更重要的是很罕見。 他理解她為什么摘掉面紗那么不情愿了。如果有人想害她,這雙眼睛是找到她的重要標志物。 “你剛才說什么?”喬伊被他拉上房頂,謹慎地看了看四周。還好,煙囪開在屋頂的另一邊,看不見貓尾巷。根據光路的可逆性,跟蹤者也看不見他們。 “沒什么?!卑矕|尼奧微微一笑。沒必要給這個神秘的南方姑娘增添擔憂。 喬伊:“……”這對話似曾相識。 斜陽在高高低低的屋頂上鋪開溫柔的暖色,建筑群色彩出奇的和諧——雪白,赭石黃,磚紅,貝殼粉,還有遠處湛藍的地中海。一群白鴿在遠處橙紅色的天際線上飛過。 和她當年懷著朝圣的心態來到巴塞羅那寫生時,記憶中的景象幾乎一模一樣。 哦,這座溫柔又魅惑的城市。 順利金蟬脫殼之后,下一步就很簡單了。從房頂上溜下去,沿著屋子之間的小路穿到另一邊的斜巷,“那個巷口是馬車的??空?,上車之后就好辦了。它會送你離開這片區域?!卑矕|尼奧已經跳到地上,仰頭看坐在屋頂邊緣的少女。 喬伊不太確定地看了看腳下,懸空的高度造成了突然而來的眩暈和心跳加速。 恐高真要命。 安東尼奧注意到她的遲疑,挑眉道:“不會吧?這才多高?你總不能指望我現在運一摞稻草堆過來。而且我也抱不動你?!?/br> 喬伊:“……”你可以閉嘴了。 她深呼吸,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高不高,你總要跳下去的。屁股再往邊緣蹭一點,一點點松開扒著磚瓦的手。 底下傳來無奈的聲音:“好吧好吧,我接著……” “??!”喬伊蹭到了一塊活動的磚,徑直掉了下去。 無良豆腐渣工程!她在心中悲憤吶喊。 下一刻,她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地心引力帶來的巨大沖力讓兩人接連踉蹌幾步,栽倒在茂密的番紅花叢中。淡紫色的花瓣簌簌地落了他們一身。 喬伊的心臟還在因為剛才突然的失重而咚咚直跳,“啊,嚇死我了。多謝你!” “不用謝。哦對了,這是別人家的花叢?!卑矕|尼奧輕描淡寫道,淺藍色的眸子里閃爍著促狹的光芒。 喬伊和他對視片刻,兩人同時笑出了聲:“快逃!” “先生,花上三個銅比索,就能送你心愛的姑娘一枝玫瑰花啦?!贝似鸨朔亩凳勐暫颓槿说膰聡滦跽Z伴著清新的玫瑰花香,飄滿了整個圣喬治節集市。 喬伊把銀灰色斗篷的兜帽往下拽一拽,扯著安東尼奧的袖子混在興高采烈的人群之中。眼下沒有了性命之憂,她好奇地左顧右盼,壓低聲音問道:“圣喬治節有送玫瑰的風俗嗎?” 與她擦肩而過的女士們戴著點綴了麥穗和勿忘我的巴拿馬草帽,蛋糕一般甜美的蓬蓬裙在陽光下流淌著蜜糖似的光芒。她們動作優雅地一手挽著身邊男士的手臂,一手拿著滿含愛意的玫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