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106節
正是因為如此,李尚書在行院中的消息越發靈通,那個院子里發生的事,只要他想知道,就總有渠道知道。他此次要說的事,就是今早有人偷偷遞消息給他的——張采萍要下力氣打壓紅妃,有人知道了這事,又曉得李尚書受李汨的托付,主持了紅妃揭花榜的事,覺得事情相關,總要報給這個老朋友。 這就是人脈的作用了,李汨如今不在朝了,但身份尊貴,哪怕是皇親國戚、相公將軍,恐怕也不敢在他面前逞強。李尚書的身份也很清貴,但還是比不得李汨...然而,今次這種事,李汨再高貴也沒用,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的。 李尚書就不一樣了,不知什么時候,就有人來分說了。 李尚書將事情說了一回,旁邊盧紹禎手支著下巴,人都樂了:“這些娘子之間也是這樣不平靜么?果然如師娘子所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與人斗,其樂無窮啊...不過,我倒是見師娘子平平靜靜,從不鬧這些?!?/br> “師小娘子就是那般了...也不是她性情與世無爭,要老夫來看,師小娘子其實是很有勝負心的?!闭f到這里的時候,李尚書摸了摸胡子道:“只是她太聰明,許多事情早早看得分明了,可偏偏看分明了,卻依舊得在風塵里頭打滾。于是才有這般憊懶樣子,懶得去糾纏?!?/br> 盧紹禎和李尚書有一搭沒一搭說話,眼睛看著舞臺上的表演,不算特別投入——舞臺上的表演還是很精彩的,哪怕是他們這些總能享受最好東西的達官貴人也不能說這些不好,但表演這種東西也就是那么回事! 就像現代人,喜歡追劇、看綜藝、打游戲、旅游、逛街等等等等,娛樂方式豐富又有趣,但就是那么多有趣的娛樂活動,一旦最開始的狂熱階段過去了,之后也就是那么回事兒了。大家會享受這些娛樂活動,可那種一類娛樂活動剛出來時的那種狂熱,終究不見了。 從驚奇興奮沉迷,到習以為常。 盧紹禎和李尚書就是這樣,好的歌舞表演總能見到。這些娘子們縱使為了揭花榜準備了很多,節目也都是第一次公開演出...對于他們看著消遣可以,更多就不成了。 盧紹禎、李尚書,包括坐在中間位置沒說話的李汨,其實都不擔心張采萍對紅妃的打壓,會影響紅妃揭花榜。因為太過胸有成竹了,李尚書甚至沒有特意和紅妃的支持者說起此事,只這個時候說閑話一樣說了出來。 一來,李尚書知道紅妃不是那等沒根基的!像她這樣的當紅女樂,早就不是哪個前輩隨便打壓的了。她那邊敢打壓,紅妃的支持者這邊不防備下,確實可能吃虧,可底子厚實,影響就有限了。 這就像是海上的船只,那等小漁船,一個浪頭過來,便是天昏地暗??梢谴髮毚?,一般二般的浪頭,有等于沒有,只當是日常了。 二來,這次李汨要來是李尚書提前知道的。李汨就是一尊大神,他人坐在這里,那些人只是支持張采萍,不說多余的話,自然能夠平平順順??梢翘鰜碇v紅妃如何如何...話說,他們有那個膽子嗎? 想當初,李汨執政,威嚴敦肅、手段嚴密,打擊豪強時可是給不少人留下了心理陰影的。如今他都離朝了,當年站過他對立面的豪強,還是看到他就坐立難安!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心理陰影可是很強大的。 別小看這種心理陰影,若是了不得的大事,這些人或許還會想辦法克服一下。但眼下是揭花榜而已,何苦要和心理陰影做斗爭...大多數人,要走出自己的心理陰影,都是有不得不這樣的理由的! 為了支持自己喜歡的娘子...好像還不至于這樣拼罷。 講真的,張采萍如此...李尚書覺得,要么是這個娘子不知道李汨會來,要么就是不知道‘李汨’這兩個字的威力。說到底,張采萍也只是一個雅妓,和權貴們再是交往密切,她也不是權貴本身,不知道里頭的道道。 李尚書的猜測中了一半,剩下一半,他是不知道張采萍對朱英的執念,以及他們之間數年糾纏出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相處方式。 “這張采萍的‘合生’還過得去,只是也沒有外頭傳說的高明啊?!钡鹊綇埐善伎毂硌萃甑臅r候,盧紹禎忽然說道。他之所以有這個看法,一是因為張采萍和師紅妃,他肯定站在紅妃這邊,天然就對張采萍有了點兒意見。二是因為他的視角客觀,真的覺得張采萍這段‘合生’一般。 張采萍無疑是個才女,詩詞上的功夫,大多數士大夫都是多有不如的。如果只是就‘合生’而論‘合生’,她剛剛那段‘合生’表演,是要壓倒開封府任何一個‘合生’藝人的。 但問題是,‘合生’本來就是一個小眾節目,要是有哪個說話藝人,‘合生’演的好,達官貴人們也就是笑一笑,打賞一番,并不會因此高看。之所以高看張采萍的才華,不在于她能表演‘合生’,而在于她像士大夫一樣寫詩作詞時,確實出來了一些好作品。 所以,盧紹禎并沒有以‘合生’的標準看待張采萍的表演,而是以士大夫寫詩作詞的標準看待她寫的東西——盧紹禎也不覺得是自己刁鉆、眼界高,畢竟他就是再不了解揭花榜的事,也能猜出這段‘合生’表演是有事先準備和安排的。 他也是個老官僚了,又是靠能力升起來的,焉能揣測不到這么點兒小把戲? 從這個標準來看,他是真心覺得那些作品也就是及格水準。士大夫們拿出來應付宴飲上的詩詞唱和可以,可要搏得這樣滿場贊譽,就有些過分了吧? 盧紹禎之所以有這種想法,一是他沒有粉絲濾鏡,很多人覺得張采萍好,是有偏愛的!就像小粉絲看愛豆們的專輯、電視劇,哪怕是別人都說不好,他們也能夸顏值呢!而若是能有一個不功不過的評價,他們就可以正大光明彩虹屁了! 二是,盧紹禎本身就屬于這上頭比較嚴格的人,能入他眼的詩詞不多...說起來,他還一直致力于通過李汨從紅妃那里搞到‘山園社’流出的作品。那些作品,在他看來真是每一篇都是精品不說,神品也是時有出現。 有了那些作品可以欣賞,感覺他的審美標準又被拔高了一回。 “如此也算不錯了,是你太挑剔了?!崩钌袝故悄芸陀^些說話。笑說之后,又指了指舞臺上串場的說話藝人,道:“別說這些了,馬上是師小娘子了...有一說一,還真就是師小娘子的舞叫人期待?!?/br> 是的,原來看了十幾個節目,已經有些憊懶的他們,這會兒輪到紅妃表演了,一下就打起了精神。紅妃過去表現出的才能,讓她的節目沒有開始,就叫人期待起來了。在當下,她是難得的,可以不斷給人驚喜的藝人。 這個時候,雖沒有表現出來,但坐在二人中間的李汨,也確實是第一次抬眼認真觀看。 屏風后的皮影戲、大漠黃沙的呼嘯聲、若有若無的神秘音樂、恍恍惚惚的光線,一下將觀眾們帶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時代,也有‘舞臺美術’,其中華麗奢侈的,也不讓后世!但此時的‘舞臺美術’終究是探索階段,和后世成熟的樣子不可同日而語。而秉持著后世‘舞臺美術’理念的紅妃,哪怕沒辦法使用后世那些科技,指導指導搞舞臺美術的人,使觀眾更加享受表演,也沒那么難! 黃沙漫漫,取經的苦行僧跋涉在其間,路上所見到底是臨死前的幻覺,還是神佛感受到了他的虔誠,讓伎樂天女來撫慰他的疲憊? 沒有人知道,同時,又是每個人內心都有答案。 紅妃扮作伎樂天女出現,四方有點燈菩薩點燈,她就在天上、就在僧侶的幻想中起舞——看到她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只能是天上神國,是僧侶的幻想!人間怎么會有她的棲息地! 世間歌舞,也有表演者扮演仙女、菩薩的,但從來沒有哪一個仙女、菩薩能有紅妃這樣的‘說服力’...對,就是說服力! 她出現在那里,不是她的扮相、表演的內容告訴觀眾,她是伎樂天女,大家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也就相信了。而是那一刻真的覺得,她就是伎樂天女,伎樂天女就是她——過去,他們也曾因為扮演仙女的舞者服飾光輝燦爛、容貌秀美出塵,而覺得這果然就是仙女。但現在看到紅妃的表演,才明白曾經的自己何等膚淺。 不只是壁畫上的伎樂天女活過來了,關鍵是,紅妃出現在那里,帶有難以描摹的‘神性’。 這和她跳《孔雀舞》時的神性還不太一樣,孔雀之靈是自然的神靈,是萬物有靈的象征,她的核心是孤獨,是純潔,是自然。她只會向內看,看到自身,向外看,看到森林、天空。而伎樂天女就不一樣了,這是凡人的神女,所以她的眼睛會看到凡人。 因為僧侶的虔誠與疲憊,她走出神國,來撫慰這個凡間的行者。 但她終究是天上的神女,不能干涉凡間修行者的?;菖c孽力,施予與果報,所以她來撫慰,卻不能來拯救。 她本來也不是來拯救任何人的。 半闔著的雙目,有的是慈悲憫然,有的也是眾生平等...對于神明來說,世界上的萬事萬物,他們不會拯救——因為無法全部拯救,所以只能一起放棄!而若是偏愛哪一個,拯救了他,這種偏愛本身就是對其他生靈的不平等! 直到紅妃的舞蹈《伎樂天》結束,場下都是一片寂然,與每場表演后的熱鬧喧囂截然不同。但眼下沒人認為這有什么不好的,一直關注著紅妃表演情況的柳湘蘭歡喜的很呢!她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表演者了,所以很清楚,好的表演就是擁有這樣的能力。 要么讓全場如癡如醉,歡呼不停!要么就是讓所有人閉嘴,無法說、不想說。 李汨也看紅妃的表演,她不說話,只是結束之后閉上了雙眼。旁邊盧紹禎見不得他如此,等到場上演過了一兩個節目,氣氛恢復正常了,他故意拿話去說李汨:“如何,靈均你說方才師娘子的舞如何?” 說到這里,盧紹禎笑得格外得意:“你是修道之人,不理塵俗,要修一個結果...我想,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就是你成仙了??扇缃窨粗?,師娘子明明是紅塵里打滾的人,卻是先你一步登仙了!” 說到這里,他其實也很嘆息:“若這不是真仙、真佛,這世上也沒有真仙真佛了!” 他看著閉眼不言的李汨,忽然生出了一絲憐憫,以一個純然旁觀者的角度道:“我原來以為,靈均你與師娘子,是你要渡她,佛家不是常有這樣的故事么,佛門僧侶渡人就是天大功德了,道家也有差不多的。如今看來其實不是,你還不能斬去紅塵萬丈,師娘子卻能冷眼旁觀?!?/br> “靈均,不是你要渡她...是她來渡你了!” 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哪怕看不懂紅妃這支《伎樂天》,也能懵懵懂懂感覺到佛家剎那永恒、永恒剎那的微妙。 這里盧紹禎在與李汨說‘渡人’,用佛家之事說他這個道家弟子。另一邊就真有佛門弟子,顏色入目,不可自拔了。 看席里有和尚,說起來挺讓人說不出話的,當和尚不是要六根清凈么!現在來看這些行院娘子選美算是怎么回事呢。 只能說,這種事各有各的說法。 既有講究苦行苦修,戒律極其嚴苛的,他們不會和女子同桌吃飯,甚至女子主動碰他們一下,他們不知道,都算是他們破戒了。而除此之外,也有情況截然不同,百無禁忌的——一個傳統嚴格遵守到了極點,物極必反,出現叛逆者,本來就是某種必然。 像濟公和尚,都能說‘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了,可以說是將百無禁忌演繹到了極點。 后者在傳統派那里,就是異端!但不得不承認,人家就是更為普遍。而且不說那種百無禁忌的了,退一步說,沒那么嚴格,介乎于兩者之間的,才是當今主流。那等經營寺廟的,重視修眾生,沒那么重視修個人,正是大乘佛教,人家自有說法! 另外,如今的生產力被釋放出來了,隱隱間可見‘人文思潮’。這種情況下,佛家也不能置身事外,一干狂僧、奇僧也越來越多見了,這些人算是當代版的‘名士’。而‘真名士、自風流’,行事既不受拘束,又自有一種磊落,算是標配。 與妓.女有所往來的奇僧還挺多的。 當然,這種關系往往止于‘交往’這個階段,不能傳出真正的親密緋聞。 一般來說,雙方如果是名妓與名僧,止于‘交往’的話說出來也是一段佳話,名妓可以借此揚名,僧人也沒有什么影響??梢坏┯辛私粡倪^密的緋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世人眼里就是胡鬧了! 不過,眼下風氣越來越開,也有這也不在意的。 被請來的和尚法號‘慧空’,他的師父是一代高僧,五年前圓寂。在大周佛家這一塊他師父影響力極大,若是此世間有‘國師’,他師父大概也能撈一個當當?;劭帐撬麕煾傅年P門弟子,當初收他之前,他師父本是不打算再收徒的,就是因為他天資太高、悟性太好,這才破例收他。 他的性情極其不受拘束,當時他的幾個師兄要管束他,卻被他的師父攔了下來。 按照他師父的說法,他是天生有慧根的人,他這樣的人,無論修行路上多出格,等到他有一天悟到了,便能得證真法!他現在種種,無不是他必然要經歷的紅塵劫難——他不會為這些東西所迷。 因為有師父的這般看重,又因為慧空在佛法上確實悟性超絕,那些苦修多年、年紀足以做他父親的師兄與他辯經,也從來沒贏過他,世人也就不拿他當一般僧侶看待了!他行走凡塵間,破戒什么的,大家都很寬容。 慧空此次也坐在看席之中,本來看著這些眼花繚亂的表演,只是微微一笑,哪怕身處紅塵之中,也自有一種佛家弟子的禪意。直到紅妃《伎樂天》一舞,他才終于動了,雙手合十,低頭念經。 坐在朱英旁邊的柴琥離得近些,不明所以:“那慧空和尚怎么回事?這可難得了,他竟然也念起經來,這是為自己縱情聲色而懺悔么?” 朱英只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并非如此,慧空和尚向來只證心,所以便是身處女樂雅妓香閨,他也自是不動不偏。如今不同,哪怕相隔甚遠,只是入目而已,他也要念經——是佛家心動了!” 他完全理解慧空,佛家子弟見佛國天女,目眩神迷而動心,多自然的事啊。 他不是佛家弟子,不也一樣動心么。 第132章 芳菲(6) 紅妃表演完畢便退場了,一退場便有擷芳園的人接住她。一旁盯著場下反應的柳湘蘭兩眼發光,笑意盈盈道:“到底是紅妃你,別的事上就罷了,唯獨這舞蹈,何時都不須擔心!這支《伎樂天》,私下我也看你們排過,卻沒想到真正演出時還能更好?!?/br> 紅妃一向是現場型選手,而且平常排演的話,哪怕是彩排,也不可能像正式演出一樣處處周全。所以此時達到前所未有的效果,紅妃本人的心態反而平常。 秦娘姨笑著過來遞水:“娘子辛苦了、辛苦了,歇歇?!?/br> 擷芳園其他人也圍著紅妃說話,紅妃就是今天最耀眼的明星——本來擷芳園今天就只有一個紅妃參與揭花榜,她天然就是‘主角’!再者紅妃的表現也確實耀眼,大家看在眼里,自然覺得紅妃大大的有前途,而官伎館里頭,從不缺錦上添花的。 “人家都說‘揭花榜’一事,功夫在前頭,真等到揭花榜開始了,其實事情也就定下來了。至于我們這些人再用心,那都無關大局?!钡燃t妃坐下,柳湘蘭又道:“這話對,也不對!” “對的話,就不用我說了,你們都有體會。倒是這‘不對’值得說道?!闭f到這里的時候,柳湘蘭露出了一絲得意:“就說我當年最后一次揭花榜罷,誰都不看好,金榜題名已經勉強,更別提更多念想了。但當時我在最后跳了舞,那支舞跳的極好...最后好歹上了正冊,名屬第六?!?/br> 這種情況就算是黑馬了,而且是一次揭花榜難得一見的‘大黑馬’!也難怪柳湘蘭說起這些時,還格外得意。 說到這里,她又笑了:“但還是比不得紅妃,紅妃這才是第一次揭花榜,就有這般聲勢,將來還用說?且看著罷,今次紅妃捧個‘探花’回館中是有數的!” 說這話的柳湘蘭心里也很感慨,自覺行院里的老人說的確實對!行院女子揭花榜能不能拔得頭籌,很早就能看出來!那些剛出來就驚艷一片、大紅大紫的,她們在揭花榜上也能輕輕松松。隨便嘗鮮,也能得到人家努力十幾年都不能有的位置。 相反,那些靠著年資積累人脈,慢慢攢出沖擊花榜的力量的行院娘子,她們獲得的位置始終有限! 這一行講究個出名要趁早!如圍棋界的行話,二十歲不成國手,一生無望!落到行院女子頭上,二十歲不大紅大紫,那就幾乎沒機會成為花魁娘子了! 往常也有二十幾歲的娘子慢慢紅起來,比年輕的時候還得人意的。但這種娘子就算紅,也有個限度,終究成不了真正的花魁——真正的花魁天生就是要奪人眼球的,沒道理出道的時候被埋沒。 “我看著,方才看席上好多官人員外的,都說不出話來了!那些心里有屬意的娘子的也就算了,其余人等,好歹能爭來幾個?!绷嫣m一邊盤算著,一邊小呵呵呵地說。左右現在也表演完畢了,紅妃又表現十分完美,她也不怕這個話說出來,給人心理壓力。 二百九十七個看席位置,二百九十七張票。按理來說,每一張都事前有了安排,不需要等到揭花榜的娘子們表演,大家都能算出各自有多少張票在手。就比如說紅妃吧,事先就說定了二十五張票,另外還有幾人隱約說定,但要是有什么意外,也說不好。 但不管怎么說,大致是有數的。 這種時候,完全沒有歸屬的票,一張也不存在。最多就是有些人有幾個選擇,不到最后關頭,也說不清楚。 而這些說不清楚的,不是三十六選一,一般都是兩三個、三五個人里做選擇,概率在那里,大家也大概估計得出結果...古人也是有樸素的統計學常識的。 柳湘蘭此時敢說紅妃能‘爭來幾個’,并不是信口胡說,而是頗有信心的...只要不是說死了捧某個娘子,票許的清清楚楚,眼下對紅妃生出心思了,難免不會投她票以示討好——每張事先說好的票不是白白給的,事后都是要有回報的! 像紅妃這樣的女樂,尚有鋪床人,大家都是講究人,不會亂來,但總歸有別的方法回報。 至于事先沒說好的,卻事后有投票的,表面上看不用說什么回報不回報,事實上‘揭花榜’的娘子焉能不有所表示?那等原本就是自己熟人的,特別優待。而不是熟人的,趕緊熱絡起來也是應有之義。 一般情況下,這種臨時投票的行為,對得票的娘子來說,是很拉好感的!有了這樣的事在前,再想要結識這個娘子,不知道要容易多少——這種層次的娘子,都是當紅的,并不容易討好親近。 剛剛柳湘蘭一直盯著看席那邊的反應,確定那些從未登過紅妃門的大人物,也是一樣神情恍惚...想要打動這些人,那可不容易!但如果已經打動了,再從這些人那里獲取什么,就非常容易了。 這些人都是頂級權貴,再不濟也是類似‘意見領袖’的名人!對于他們來說,錢財、權力、影響力等等,其實都是資源,是資源就是拿來用的。他們平常顯得吝嗇,只是沒撓到他們的癢處罷了!而一旦正中當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為什么一些行院娘子善于‘砍斧頭’,就是看準了自己要的東西對于這些人來說其實沒什么,而自己有著實合他們的心意...她們砍那些人的斧頭,他們根本不怕痛,甚至不覺得這是砍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