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5節
這之后還有第二輪,有一個老娘姨過來讓她們排好隊,嚴厲道:“六人一隊,廂房內室受檢!” 女童本就只有一兩百人,之前打落了十來人,就又少了一些,此時六人一隊也沒多少批。再加上紅妃年紀小,排隊受檢時屬于第一梯隊,所以第三批就輪到了她——才走進廂房,她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暖意,房間里有薰籠,還學了北方女真人盤炕(大周平定北方游牧民族之后引進的)。 “除去衣裳!”最年輕的善才站著讓女童們脫衣,此時房間里的善才都是女子。 小姑娘們都知道有這一遭,但本能的還是有點兒遲疑。直到觸到幾位學舍善才不可能通融的目光,這才癟癟嘴開始脫衣服。 直到只剩下抹胸和裈時,這才讓停。 幾個善才都走過來近看,主要是看女童們的骨節之類,也有的是在細看女童的臉。時不時伸出手伸手摸摸頭骨,看看女孩子們的頭發、皮膚——頭發皮膚雖然年紀小,看不出什么來,好的可能未來變壞,壞的未來可能養好,但終究是個參考。 “張嘴?!鄙撇艂冞€要看牙齒,眼下正是換牙期,將來能不能有一口漂亮的牙齒已經能看出一些影了。古代不比現代,沒有整容業,牙齒好不好真的就是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而且這還不同于臉,臉上有什么瑕疵,通過妝扮還能搶救,而以此時的化妝術,牙齒難看顯然是沒救的。 這讓紅妃想起了上輩子自己陪同學去挑寵物,寵物店里的小貓小狗慢慢挑,看毛色漂不漂亮,眼睛什么顏色,貓狗親人不親人。張張嘴、看看牙,經驗豐富的還能就此看出寵物健康不健康。 但她終究沒有表現出抗拒,神態一點兒變化也沒有的走完了全程。 看完之后她們被引到了隔壁穿衣服,很快身后又進來下一隊女童。 第二輪刷落的就多了許多,被叫名字,讓領出去的女童大約有二三十人,擷芳園六個女童,就有一個外頭來的讓領出去了。 第二輪一過,第三輪就細致多了,分成了兩邊,各有三位善才來考核。這一輪依舊是六人一組,來到善才面前之后,善才讓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做一些動作,然后對紅妃她們道:“小娘子們照著學就是!” 紅妃知道,這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子估計也是學舍的學生,只不過比她們先一屆。 她做的動作并不多,而且都是比較基礎的,比如橫叉、豎叉、下腰、吸腿、蘭花指等等,最難的大概算是學習步法了。比如紅妃就看到她演示了一個類似于花梆步的步法——這些動作自然不是要求女童們都學到位。 即使是再基礎的動作,要做到完美也是很難的!一個學舞十多年的舞蹈生也不敢說自己的基本技巧有多好,這些東西只要想提升就總有提升空間。 能學多少是多少,善才們也就是看看女童們的基礎和學習能力而已。 這一輪選拔中,主持的善才多看了紅妃好幾眼。她在新竹學舍也算是教過不少女童了,主持選拔也不是第一次,參與選拔的女童有功底的不少,估計都是有家人是官伎,提前教的。 但到底年紀小,且官伎忙碌,哪有時間成天指點?所以這功底有多少分量,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但眼前這個小小女童不一樣,任何動作都做的一板一眼、到位極了!讓人一看就知道,這不只是‘學會了’,還是反復練習、堅持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結果——這可稀奇了!就她看來,這個小女童做的可不比招來做示范的學生差! 心里驚訝,這位善才卻沒有說出來,只是在學完動作之后照常和這些小女童說話。借著說話的功夫可以聽聽女童的聲音是否清亮悅耳,性情是內向羞怯,還是外向活潑,還能問問會不會讀書寫字什么的。 這是連‘面試’也一起做了,等到這一輪完成,選拔完成,就只要再等結果就好了。 但結果并不是當日出來的,最后選拔的善才們還要湊到一起商量...新竹學舍的教學資源顯然也是有限的,所以選拔的女童也有名額限制。不能說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想要。 或許有些女童不見得沒天賦,畢竟現在年紀還小,很多東西還看不出來,但此時必須要做出取舍! 這個時候女童們就可以回去了,剛剛輪到最后一輪的都可以回去等通知。 甄金蓮接到紅妃她們之后也沒有多說什么,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沒用。相比起來時,回去的車上更加沉默了,大家一言不發,只有連最后一輪都沒有進的女童嗚嗚地哭。這哭聲讓人心煩,但無論是年紀最大、身為前輩的甄金蓮,還是平常最會挑事兒的花柔奴,都沒有說什么。 她們都還小,但已經知道很多事了。這個女孩子很快就會收拾東西離開擷芳園去到‘私妓人家’,紅妃她們不見得知道私妓人家是什么樣的,只是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強調中知道,那對女子來說是煉獄。 回去之后,都知柳湘蘭并沒有送走小姑娘,而是三日后新竹學舍派人來通知哪些女童可以入學,這才一起送走了落選女童。 當初一起去的六個女童,當選的有四個,不算多,也不算少。而被淘汰的都是外頭來的,當選的除了紅妃、孫惜惜、花柔奴三人,也就是一個陶小紅通過了選拔——為了這個,柳湘蘭特別冷落了當初帶陶小紅她們來的牙儈尤二叔,將兩個落選的小姑娘賣出去的時候找了另一個牙儈。 “幸虧這一批孩子自家就有好的,若是往年,自家只有一兩個,甚至一個都沒有,要如何?送去六七個孩子,只擇選出一兩個?咱們擷芳園的顏面往哪里擱?再者,將來成長起來,要是再折一個,豈不是擷芳園要斷代了?”說起這個柳湘蘭就臉色冷漠。 她不是什么暴脾氣,也不會叫來尤二叔罵一頓。對于這種和官伎館搭上線的牙儈,最大的懲罰就是被官伎館拋棄!表面上看是官伎館有求于牙儈,要讓牙儈帶來優秀的孩子,但實際上恰恰相反...這偌大東京城,牙儈要多少有多少,可官伎館就是定死了二十八家! 若沒有官伎館的招牌,尤二叔這個牙儈哪能做的這樣風生水起! 這次將淘汰的女童送到一慣關系比較緊密的私妓人家,按理來說應該找一直合作的尤二叔cao持的。這一買一賣其實并不需要中間人,特意找相熟的牙儈做中人,其實就是給這些牙儈好處! 官伎館不在意這么點兒開銷,如此也只是想讓牙儈更盡心,由此施的一些恩惠。 如今掉了這樁差事,重點不在那點兒中介抽成上,對于牙儈經紀越做越大的尤二叔來說也是如此。重點在于,這表明一直合作的官伎館對他不滿意了!如果下一次再像這樣掉鏈子,估計就沒有以后了! 尤二叔聽到這事,急的要不得,當日不管什么經紀統統放下,立時就往擷芳園來。 第10章 小荷(4) 尤二叔來時,正是臨近傍晚時分,擷芳園漸漸熱鬧起來,但還不到最熱鬧的時候。 冬日里天黑的早,北桃花洞各家官伎館都陸續掛起帶紗笠的紅色梔子燈,來來往往的行人越發多了,很多都衣冠楚楚,顯然不是平頭百姓。至于說做買賣的普通人,他們則來的更早,午時一過就陸陸續續開張了。 擷芳園門臉大樓里,一樓的小舞臺上依舊有女樂表演...按照官伎館的規矩,每日這舞臺后面都會坐著幾位女樂,樓中客人可以隨意‘點單’。無論是舞蹈、演唱、樂器,還是說話、逗趣等都可以,能表演的女樂就上前表演,一般來說很少出現客人點單而無人可應的局面。 畢竟女樂的培養非常嚴格,雖然每人都有專精的方向,但各方面都有涉獵也算基本功了。幾位女樂一同應對的情況下,表演水準不到特別高是有的,卻不會有不能表演的尷尬場面。 這份差遣既沒有什么油水,又考驗能力,一般官伎都是不愿意的,所以需要強制排班。相對而言,當紅的官伎很少輪到這種班,這里多的是老妓,她們經驗豐富,各種節目都來得。另外,年少的女弟子也常被排到這種班,她們在此一是積累表演經驗,以便將來應對各種狀況。 二來,這也是一條推介自身的路子。除開極少數出道就受盡追捧的,大多數女弟子都有這樣一個過程,這樣成為獨當一面的官伎之后才會有深厚的人脈,不缺人來撐場面。 紅妃依舊找機會看女樂表演,不過不同于沒什么人的下午可以去二樓的黃金位置。這個時候二樓閣子里陸陸續續也有客人了。她一個小姑娘再過去就顯得不合規矩了——這個時候她都是在一樓后門附近偷看的。 這后門連著茶房,客人要的點心、熱茶、溫酒都是從這里來的。另外,官伎館中不做飯菜,酒席都是從外面的酒樓定的,總有一些菜肴在上桌之前需要重新加熱,而這也是茶房的事。 紅妃偷看女樂表演時,得小心讓著些,不能礙了從茶房往樓中端茶送水的雜役。 “哎呀!尤二叔今日怎么來了?” 茶房中人手不少,此時頗為忙碌,但就是這樣的繁忙中還有人在茶房窗下安了一張小案,擺了茶食果品之類,相對而坐,正在自在用餐呢! 紅妃飛快瞟了一眼,認出是館中女樂李桂娘、馮珍珍...李桂娘是館中老妓,三十好幾的人了,過幾年就不當值了(官伎都在賤籍,一般在三十五歲到四十歲間退休,未退休時稱作‘當值’),今日李桂娘正好樓中小舞臺當班。不過這時正是用飯時候,幾位表演的女樂輪著下場用些飯食也很正常。 至于馮珍珍,她倒不是小舞臺當班,也不是什么老妓。但紅妃記得,她算是擷芳園比較清閑的女樂——官伎們就沒有不忙的,只不過有的人在達官貴人之間忙,有的人在身份低一層的人間忙而已。不過相對而言總有行程沒那么滿的,這馮珍珍就是。 左右,就是馮珍珍沒有人氣罷了。也是因為這個,馮珍珍不太和年紀相仿的女樂相交,總覺得沒臉,她一般就和李桂娘這樣的老妓混在一堆。 兩人原來也不知在說什么,等到尤二叔來,像是眼前一亮一樣,李桂娘就招呼了一句。 尤二叔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大冬天的一路來的急,再加上心里擔憂,竟然出了一頭汗! 見李桂娘打招呼,尤二叔忙道:“原來是李娘子、馮娘子??!小人是來見柳都知的...” 尤二叔才開口,李桂娘就吃吃地笑了起來:“樓中正忙,都知哪有功夫見二叔?早些回去罷!” 這個時候確實是擷芳園即將忙碌的時候,但也不算真忙,若是往日尤二叔求見,總能見一見。但官伎館這種地方哪有什么秘密?這尤二叔來之前館中上下就知道柳湘蘭打算晾一晾他,此時李桂娘說這話,不過是說風涼話而已。 尤二叔何嘗不知道她是在奚落自己,但聽這話不止不生氣,反而格外討好地湊了上來,揀著好聽話奉承——樓中上下忙碌,見到尤二叔大都做看不見。此時李桂娘奚落尤二叔反而是個好信號,她在尤二叔身上討些口舌便宜外,也很有可能能提供一些‘幫助’。 倒不是說李桂娘真個是個大好人,能急人所急,仿佛‘及時雨’一般...而是女樂之流,平日里再是受追捧,終究是服務別人的。服務業難做,而在階級分明的古代做服務業更是千難萬難,平素受的委屈說都說不完!長期如此,很多女樂在‘營業’外,都有些古怪性子。 對著其他人陰陽怪氣、刁難逗弄,將自己從別處受的氣發泄到地位比自己更低的人身上,這是非常常見的。 平素尤二叔受柳湘蘭看重的時候還收著,如今正是他惡了柳湘蘭,李桂娘落井下石幾句實屬正常。 不過,他們之間也是無仇無怨的,刁難逗弄也有個限度。而若是尤二叔會做人,這個時候‘表現’的好些,李桂娘出于‘虧欠’或‘顯擺’的心理,是很有可能幫他一把的! 李桂娘和馮珍珍平素都是受不到什么捧的,此時有尤二叔在旁小心奉承,也算是一樂事。正好此時小桌上的酒壺空了,馮珍珍‘呀’了一聲,道:“隨便哪兒,打些酒來要緊!” 官伎館中怎么可能缺酒?平常不知道從外面酒樓里買多少酒,為了滿足不同客人的需求各家正店的名酒更是齊備無比。但是,這些酒都是官賬上的,若是當紅的官伎,從茶房里要酒,要了也就要了!她們客人那么多,不拘從哪一次招待里做賬都是隨手一勾的事。 可換成李桂娘和馮珍珍這樣的就不同了,茶房里的管事、雜役平素討好當紅官伎,那是因為人家說話有分量,或者能為自家帶來好處。李桂娘和馮珍珍能帶來什么?所以一般都是官面文章,這個時候馮珍珍說要打酒,茶房里做事的雜役并無一人回應她這‘暗示’。 這個時候尤二叔連忙道:“哎呀,馮娘子要吃什么酒?合該小人今日交好運,竟有幸請娘子們吃酒...今朝小酒剛出,新酒最好,便是揀第一等來如何?” “呸!”馮珍珍啐了一口,笑罵道:“你這老奴好不曉事!我等誰飲那官庫里小酒?那樣的酒入得擷芳園的門?說來好些日子沒吃中山園子‘千日春’,且打一角來吃吃看!” 馮珍珍也是看到了不遠處的紅妃,朝她招招手:“紅妃你來,去腳店里打一角‘千日春’來!” 聽到馮珍珍都開口了,尤二叔連忙從懷里取出三枚永興小銀幣,對紅妃這樣一個小女童也很客氣,只道:“勞煩小娘子了!” 像紅妃這樣的小女童,偶爾也會被館中jiejie姨姨們叫去跑腿,紅妃只當這次也一樣,接了錢就從旁邊小門溜出去了。 桃花洞一帶多的是風月場所,由此,也聚集了靠這些場所吃飯的店家,其中酒店飯莊最多!其中一家‘劉小乙腳店’離擷芳園很近,紅妃記憶中他家就賣‘千日春’,便沒多想,往他家打酒去。 當朝對釀酒業管的很嚴(主要是為了稅收),其中有官辦的酒庫,每年釀造一批小酒、一批大酒,這些酒分出檔次,價格有高有低。酒庫之中倒是也有好酒,但在大家的普遍認知中,還是私人釀造的酒普遍更好,特別是各家正店的名酒,那就更是如此了! 私人有意者也可撲買那釀酒權,每年從官家買酒曲就是了。而有釀酒權的私人酒樓被稱為‘正店’,腳店則是其分銷店。 ‘千日春’是中山園子正店的名酒,在桃花洞一帶自然不會少腳店販賣,劉小乙腳店就是其中一家。 劉小乙腳店門臉不算大,進門處兩邊,一廂安置著砧板,有切墩兒的廚子正在切些熟食、生rou,買熟食的客人能直接在這兒買賣。另一廂有三個灶眼的灶臺,灶眼上安置的都是蒸籠,里頭不外乎饅頭、炊餅。 至于要買酒,就得到里頭去。 紅妃往里走,里面幾個當撐的酒保見了她,有一個立刻走了出來,唱到:“小娘子要什么酒?” “要一角‘千日春’?!边@樣說著,紅妃將順手帶出來的一只大壺遞給了酒保,又用尤二叔給的三枚小銀幣回酒錢。 酒保手腳麻利地用酒提子從半埋在地下的大酒缸里舀酒,分量給的很足,最后還大壺時又找了紅妃二十個銅錢。 一角其實就是四升酒,此時的一升酒大約是現代的六七百毫升,所以一角酒說多不多,也就是一瓶家庭裝飲料稍多一些...考慮到此時的酒大多度數很低,大家只當是飲料來喝,馮珍珍和李桂娘要一角酒并不如何夸張(她們也不見得要喝完)。 紅妃頂著寒風回到了擷芳園,茶房里卻不見了尤二叔。她將大壺放到一邊,又取了一個洗凈的銀酒壺,給酒壺添到八分滿時這才放到馮珍珍和李桂娘一旁的溫酒器中。左右看了看:“jiejie,尤二叔呢?有二十個錢倒找他?!?/br> 第11章 小荷(5) 此時李桂娘已經要起身去前面表演了,有另一個表演的女樂下來用飯,另一邊還安坐的馮珍珍對紅妃笑了笑:“哪用理會那老奴?你自去玩?!抢镳I不餓?那邊灶上溫著好羹,讓娘姨把你一碗?!?/br> 倒找的二十個錢在官伎館中算什么?這等一等一的銷金窟,即使是李桂娘、馮珍珍這等不紅的女樂,平素也是見慣了財寶的。平素有倒找的錢,比這多得多的都當是跑腿錢,更何況紅妃是館中女童,更樂得當孩子零花錢。 至于尤二叔,已經被李桂娘指點去找門路了,剛剛走了。 正說話時,花柔奴與陶小紅從外面走側邊小門進來,見到紅妃似乎要在茶房吃東西,花柔奴就與陶小紅陰陽怪氣道:“難怪小紅你邀人家外頭吃飯找不來人,人家自有眉眼高低!眼睛長到天上去的人能討好娘子們,我等還看在眼里?” 剛剛陶小紅邀紅妃一起出去吃東西,紅妃和花柔奴關系可說不上好,陶小紅和花柔奴當時是一起的,她能答應才怪了!再者,她也看得出來,陶小紅對她根本沒什么好感,只不過是初來乍到,出于一些小心思,對她這個‘坐地戶’客氣客氣罷了。 在紅妃眼里,陶小紅、花柔奴都是小孩子,很多時候她都懶得和她們計較。但很多時候也不是說對方是小孩子,紅妃就一點兒火氣都沒有——如果是這樣,就不會有那么多被自己家孩子氣的一佛升天的家長了! 熊孩子氣起人來,并不會因為年紀小而輕些。 平?;ㄈ崤庩柟謿舛嗔?,紅妃這次懶得做無事發生,便不咸不淡道:“我為什么要同你吃飯?不是你自說‘有你沒我,有我沒你’?我這也是省些事...本就不是玩的好的,何故如此作態?不嫌膩味!” 而后又道:“若真有眉眼高低,那倒是好事...生在官伎館中,頭一等是修習才藝,然后就是眉眼高低了。要我來說,柔奴你倒是該學學眉眼高低,如此也不會整日尋釁!” 說到這里,紅妃干脆刺她:“再者說了,若按柔奴所說,奉承些娘子就是錯,那館中上下多少人錯的不能再錯——這話可別再說了,傳出去怪得罪人的!柳都知常說,館中罰人不興罵,就是因為禍從口出,最得罪人,怎么有些人總不記得?” 在官伎館中,女弟子尚且要十分奉承正式官伎,而正式官伎之間,往往也因為年資不同,有meimei討好jiejie。若按照花柔奴這樣擠兌,那真是上上下下都要有意見...當然,花柔奴只不過是個小孩子,她說的話不會有人大張旗鼓地傳??v使傳出去了,其他人一般也不會當回事。 但道理確實是紅妃說的那樣。 紅妃面對花柔奴的挑釁,平常多是裝聾作啞,很少這樣直接頂回去的。這一下打了花柔奴一個措手不及,被氣著的她眼睛越睜越大,一口氣給哽住了!她想回些什么,但紅妃話放在那里,本身也不好回! 說到底,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姑娘,就算因為生活環境的關系早熟一些,也不可能心里、口頭上比紅妃更有條理! 而且,正如紅妃所說...在官伎館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最容易禍從口出!就算是官伎館罰犯了錯的女樂,也從不罵人!罵人最容易一口袋帶一褲子,不知道就把什么陳年往事、舊年人帶出來,一得罪人得罪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