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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不帶刀,天黑就回來?!?/br> 宏毅便又道:“昨日我如您吩咐,私下跟著新夫人回門?!?/br> “果然和爺所料一般,她在南城管另一對夫婦叫爹娘?!?/br> “只是從昨晚歸寧后,夫人和滿慶兒三番五次想私下里出去,不知是不是昨天和秋泰曾說了什么,還是覺察出別莊不對勁,想去找小關氏通風報信?!?/br> 沈昭瞥著宏毅低聲嗤笑:“你還沒看出來?” “秋斕就是個長不出壞心眼的小傻子,小關氏要是指望她通風報信,還不如盼著有道雷劈死我來得容易?!?/br> 宏毅頓時怔愣,也不由得語塞:“這……” 沈昭系好披風,回眸瞥一眼宏毅:“你看著她別讓她出去就是了?!?/br> “等我回來,自有辦法?!?/br> 第10章 珊瑚鹿rou 午后才突然下了陣雨,轉而黃昏又晴了。 天邊的丹霞瑰麗綺彩,落在窗框中像一幅出自名家的丹青。 食肆酒樓皆是客來客往的高峰時段,寧定樓更是不例外。 作為京城酒樓中響當當的頭一號,寧定樓家大業大,常駐的大廚有四個,壓軸的更是當年在御茶膳房里伺候過的主庖。 別開菜式口味,寧定樓三層樓的店面也是氣派非凡,在這地方吃上一頓,尋常人家回巷也能吹上好幾天。 寧定樓的一層皆是接待散客用的方桌,每日這個時辰尤其吵吵嚷嚷人滿為患,伙計們各個恨不得能四手六腳地伺候著。 但是順著樓梯往上兩層,嘈雜的人聲便會被一下隔得清清靜靜,樓下處處可見的人便也一下子少起來。 三層的廂房是專門為貴客準備,樓上伺候的伙計也絕不會像樓下的那樣往來匆忙,廂房各自獨立,只要門窗一閉,談話宴飲酒絕不會被旁的人打擾。 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看中用餐環境,寧定樓做吃喝生意,更是深諳其道。 太醫院的老院使丁憂一月有余,院使的位子卻一直空著。 能論資歷頂上缺的人倒也不是沒有,反倒是好幾個勢頭正盛的,面上雖和和氣氣,背地里早已經勢成水火。 但也就這么個把月功夫,原本的兩位院判一個辭官一個外調,只剩個名不見經傳的陳方金陳太醫還能日日點卯到職,連皇上也點名道姓地宣了陳方金兩次。 風向早已經明了,原本還躍躍欲試準備爭一爭院使位子的人不由得偃旗息鼓,而另一幫見風使舵的也早已經在寧定樓張羅上了飯局,個個一臉要為陳方金肝腦涂地的樣子拉他上主座敬酒。 桌上的冷熱菜碟沒動幾筷子,連寧定樓最難點的招牌珊瑚鹿rou還原模原樣在桌上擱著。 紅辣子嗆得鮮,蔥花點綴得甚是好看。整塊鹿rou片作了花樣,平鋪在紅油之間,漾著珊瑚似的艷麗,故而才取個珊瑚鹿rou的名字。 陳方金被左右開弓的恭維話沖得有些飄飄然,一時也興致大好,只端著寧定樓有名的濱州秋露白連飲下十好幾杯。 觥籌交錯的溢酒和人聲交融成一片,桌上忽然爆出一陣大笑,同僚們諂媚著夸道:“陳太醫好酒量?!?/br> “寧定樓的秋露白能被陳太醫喝這么一遭,也算是揚名了?!?/br> “陳太醫果然是有才不外露,共事這么十幾年,我們竟然都沒看出你這好本事?!?/br> 陳方金浸yin太醫院多年,豈能分不清什么是真話什么又是吹響的馬屁? 可這些惺惺的假話就是能讓人舒坦,能叫他不再看別人的眼色當個人上人。 他舉著酒杯,莫名想起了早已經被自己拋去九霄云外的良知。 他熟識藥理深解病疾,可進到這宮里才發覺,醫術是太醫院中最沒用的本事。 能讓他做到這太醫院院使位置的不是救死扶傷,不是妙手回春,更不是什么醫者的仁心。 陳方金知道自己早就受夠了十幾年在太醫院里謹小慎微仰人鼻息的日子,雖然在害人之前他也常常猶豫不決,可眼見著換來真金白銀榮華富貴,藥方還是一張又一張地從他手里寫出來。 至于死去的那些人,離他太遠了。 他眼不見為凈,為虎作倀也能心安理得。 陳方金看著桌上同僚們的嘴臉,忽然笑起來。 他不想做卻還是做了的事情太多太多,到頭來得到的尊敬,不過來自一群跟他一樣看重歪門邪道的人,全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事到如今真正和他如影隨形的,只有事情敗露的后怕和間偶爾才浮現的良心譴責。 陳方金舉著酒壺給自己斟滿,忽然張口說:“你們都走吧?!?/br> 廂房里宴飲正酣的鼎沸人聲戛然而止。 眾人面面相覷地望著陳方金,都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話。 眼前人圍了滿滿一桌,可陳方金卻覺得這些都算不上人。 他自顧自笑一聲:“都走吧,我自己喝幾杯?!?/br> 這突然的一出把眾人紛紛整了個懵,還有人忙著出來打圓場:“陳太醫喝醉了?!?/br> “總得有人留著送送你,不然這晚上過了宵禁,麻煩得很?!?/br> “我這就去雇輛馬車?!?/br> 陳方金把酒杯子往桌上一墩,合著酒氣說出了這輩子最硬氣的一句話:“我叫你們滾?!?/br> 請客的碰了一鼻子灰,裝模作樣又勸了幾句??申惙浇鸷敛桓目?,最后就只好安排個小二照看著,完事把人送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