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我高攀 第4節
然而江聞朝只是伸出手在她的兔子腦殼中央拍了兩下。 “可以摸摸耳朵嗎?”江聞朝的音調要比其他人更低一些,極富磁性,這會兒放慢了語氣,好像是再跟小朋友說話一樣,所以顯得格外溫柔。 白樂眨了眨眼,視線凝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上不敢瞟別處,訥訥點了兩下兔頭。 在他們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里,江聞朝從來都沒有這么笑過。桃花眼笑起來會很好看,眸里燦燦的,薄唇也勾起來,嘴角有兩個小括弧。 他抬起手,輕輕撫弄了兩下兔子的耳朵。 “要不要吃冰淇淋?”江聞朝把手放下來,看著兔子的兩只‘眼睛’。 白樂趕緊搖頭,吃冰淇淋肯定是要摘掉頭套的,她怕要是江聞朝看到兔子頭套里是她,去年吃的年夜飯都吐出來。 “……那棒棒糖呢?” 這廝還挺鍥而不舍,白樂想了想,還是點了一下兔頭。 一旁有一家精品店,收銀臺上擺著幾種做得很大的棒棒糖。江聞朝各種都買了一根,塞到白樂的手里,然后又伸出手,拍了兩下兔子腦殼。 “聞朝?!比螢懼┲锛拘驴铒L衣走出試衣間,嬌聲往這邊喚了一聲。 江聞朝看了看白樂,然后留下了一句“再見”之后去找他的女伴。白樂站在原地,看到他給服務員遞銀行卡。 ……動作是利落的,沒說幾句話就遞,然后好像又在打電話。 白樂收回視線,繼續站在商場門口做職業諧星工作。顧客給的錢之類是規定要上交的,但是食物不用。白樂想了想,決定把手里幾根棒棒糖給商場門口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在地上做了很久了,一直在玩泥巴,時不時看看她,也不知道在樂什么,一個人玩得挺開心。 “你爸媽呢?”白樂忍不住問道。 “……我沒有爸媽?!毙∧泻⑻痤^,臉上臟兮兮的,一雙大眼睛眨巴幾下。 “真可憐,這個給你?!卑讟钒寻舭籼沁f過去。 小男孩皺了一下眉頭,沒有接糖:“我不要糖,我要錢?!?/br> “——還挺挑?!卑讟繁锪艘幌伦?,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口袋,發現里面還有些現金,有一張五十的,她拿出來和棒棒糖一并遞給小男孩,“喏?!?/br> 小男孩眼前一亮,一手接錢一手接糖,脆生生道:“謝謝jiejie?!?/br> 白樂笑了笑,剛想說話,旁邊走來一個氣洶洶的中年婦女,小男孩想溜,被婦女一把拉回來,一巴掌拍在背上:“讓你玩泥巴!讓你玩!” 小男孩“哇”地一下哭了,婦女旁邊跟上來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想說什么,但最終撓了一下頭,還是什么都沒說。 “棒棒糖誰給的?”婦女兇巴巴問道。 “嗚嗚嗚,是那個兔子……”小男孩一抽一噎地哭。 白樂:“……” 婦女順著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白樂,朝她的腳邊“呸”了一口,然后奪過小男孩手中的棒棒糖,順手丟在一邊的草坪上,嘴里念叨“什么東西,不干不凈的”,然后瞪了一眼瘦小的中年男人,拎著小男孩的耳朵,嘴里罵罵咧咧地往前走。 ……淦,千算萬算,沒想到被一個小男孩給騙了,該罵罵咧咧的是她吧。 真倒霉。 白樂嘆了口氣,看了看表,差不多時間到了,正要脫去兔子頭套,一聲“你好,兔子”讓她整個人直接打了個戰栗。 她敢打賭,這聲音百分之二百來自江聞朝。 果然,白樂微微抬頭,看到他領口的鎖骨下墜著一個十字架。 “你會說話嗎,兔子?”江聞朝問。 白樂再次無意識吞咽了一下唾沫——她不是不會說話,是怕一張口能嚇死你。 “真奇怪,”江聞朝微微擰了一下眉,“剛才聽旁邊的人說,這只兔子說話聲音蠻好聽的——是能說話的吧,還是要按什么開關?” 淦……白樂心里鄙視這弱智。 白樂不回復,江聞朝也沒有再糾結這件事,而是換了個問題:“棒棒糖你吃了嗎?” 不回。 “是不是應該買胡蘿卜味的,應該沒有這個口味?!苯劤焓峙隽艘幌骂^套毛茸茸的臉頰,“你要是真的兔子就好了,我帶你回家去,給你吃最好的胡蘿卜,從阿富汗運過來?!?/br> 白樂:“……” 江聞朝又笑了笑,雖然這廝笑死來有點好看,但是白樂絲毫不敢說話。 那個巴掌的痛感還可以回憶起來,她要是開口,可不是回家吃胡蘿卜這么簡單的事兒了。 一旁走來一個身穿正裝的青年,白樂不認識,青年只喊了一句“江總”,江聞朝就跟他上了一輛車。奇怪的是任瀾之并沒有跟他一起,白樂想不出個所以然,等到那輛黑色加長林肯消失在視線里,白樂才敢回去領工資。 七百塊大洋,怎么說也要比幾根棒棒糖來得貼心。 人嘛,怎么能跟人民幣過不去呢。 這個點還有公交車,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冰箱里有一些青菜,白樂放了點油清炒過后,給自己簡單做了碗青菜面。喝下最后一口湯,才覺得整個身子都暖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站久了,一坐下肌rou就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白樂打算沖個澡然后好好睡一覺,沒想到才準備好換洗的衣服就收到了主編洛硯打來的電話。 吸取上回的教訓,白樂接起來,只喊了一句“喂”。 “樂樂寶貝!又有一個來錢的機會你去不去?” 聽到“錢”這個字,白樂來了精神:“說事兒?!?/br> “你知道最近江家那位少爺不是傳聞回國了嗎?路透了一張照片,是江家大少和任氏那位千金,上了熱搜的,后來馬上被撤了。但是公眾的興致可沒消,各大報社忙瘋了。樂寶,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他倆的料你有沒有?” “嘶——”白樂一聽就懂他意思了,“這不巧了嗎,我還真有?!?/br> “真的?” “真的,猛料,保真?!卑讟窉鞌嚯娫?,隨手點開朋友圈。果然,因為圈里彎彎繞繞加的幾個塑料姐妹的朋友圈還擺在那兒,她挑選了幾張合適的,角度刁鉆,只能辨認發給洛硯。 對方一開始沒回,估計放大了看好幾遍,然后白樂收到了洛硯的信息轟炸。 “樂啊,這種宴會一般人可去不了,你不會是個富二代吧?” 白樂立刻否認:“我要是富二代,能在你這兒干活?” “別裝了,我上次都看到你的prada了?!?/br> “假的,我這人比較虛榮?!?/br> “……不在這兒跟你貧嘴了,你到時候把文章發給我,記得寫得勁爆一點。咱還一單一價啊,錢我會打你卡上?!?/br> 提到錢這不就好辦了嗎,白樂開心回了一句“得嘞”,抱著手機在床上翻了好幾圈。 日子還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嘛! 白樂拿著浴巾走進浴室,打開花灑,嘴里哼著歌,暖光打在身上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錢是底氣,也許它不是全部,也不能買到所謂的感情和文人的風骨,但是在這個社會,錢確確實實就是通行證。 攢到足夠的錢,她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被禁錮在枷鎖里,成為資本家手里的一只鳥。 她不想被上帝掐死。 第5章 高攀5 做哪方面的記者 第二天白樂是自然醒的,她昨天晚上精神竟然不錯,連夜把稿子寫完,檢查了好幾遍發給洛硯之后才睡。 對于大多數成年人來說,沒有壓力地自然醒是一件很奢侈的事。陽光透過窗簾照射近來,你伸手把窗簾打開的那一瞬間,會覺得似乎能看到心底最純粹的東西。 比如從這里往外看,陽光落在樓下一戶的遮陽棚上的時候會有反光——很像中世紀古堡里的精致錢幣。 簡單吃了點吐司,白樂打開手機,才發現自己收到了來自洛硯的奪命連環call。 “喂?”是上挑的歡快語氣。 那頭,洛硯的語氣同樣興奮:“我的小祖宗欸,再不接電話我以為你要失聯了?!?/br> 白樂“咯咯”笑了幾聲,一邊喝牛奶一邊問:“怎么了?” “我社福音樂樂子!你的文章又爆了你知道嗎?” 白樂毫不在意地點點頭:“嗯,應該是會爆的?!?/br> 沒想到對方的心態在平流層,洛硯跟著也平復了一下心情:“我今天接到不下二十個電話了,全都在問‘兔子’到底是誰?!?/br> 白樂嘴里嚼著面包,含糊不清道:“他們是不是還給你開條件了?” “是開條件了,不過也有些行內的人給我打電話。這不是擺了明的想挖墻腳嗎——”洛硯說著,“嘿嘿”笑了幾聲,“你現在就是我社吉祥物,留著你比什么都有用?!?/br> 白樂被他“噗嗤”一聲逗笑了:“你不會一晚上沒睡嗎?” “可不是,等著流量變現呢。到時候分紅還是給你的,放心啊?!?/br> “辛苦你了?!?/br> 白樂笑著掛斷電話,端起牛奶杯到廚房里去洗。 樓下那戶人家的女兒應該又在練鋼琴了,悠揚的琴聲透過窗戶傳過來,是《秋日私語》,白樂也被楊女士要求學過一段時間的鋼琴,于是跟著哼唱起來。 洗完碗之后,她又給房間做了一些清潔工作,擦了擦桌子,然后窩在沙發上刷手機。 很多時候,互聯網就像一道分界線。熱搜上吵得熱火朝天的一些事兒,放在現實生活也不過是一件茶余飯后的小事,比如某位明星出軌了,哪家愛豆又在塌房,還有這次的熱搜前排“重金求科普‘兔子’真身”。 上回白樂對顧盼兮的采訪已經引起了部分媒體關注,也有一些微博大v轉發了兔子的文章,再加上昨晚兔子的爆料,文章寫得聲情并茂,配上圖文,很難不讓人猜測她的身份。 有人說是圈內人士,做幕后的;也有人說是某家的某位千金,當然千金立刻發微博否認;也有人說“兔子”其實是一個營銷團隊,里面有很多人在cao作。 白樂略微翻看了一下,大眾多半是在玩“金童玉女”的梗,因為白樂模糊了用詞,把江家大少和任家千金的事寫得頗為令人遐想,很多人直呼“這就是愛情”,然而評論多半是被刪了。由此大眾又引發出“大少保護嬌妻”的猜測,很多人磕糖嗑上頭,流量源源不斷。 這篇文章是兔子寫的,和白樂沒有關系。 白樂今天下午是打算去拜訪自己上大學時候的恩師楊柳教授的,楊柳是一名老記者,四十歲開始任教,如今已經八十高齡,在業內很有權威。 曾經在大學期間白樂一直跟著楊柳教授做課題,老人家很和藹,也很幽默,她跟白樂說:“樂樂,你就算以后不當記者,也一定要記得來吃我做的松餅?!?/br> 很多大學時期的人和事,她現在還記得,那是她覺得唯一值得回憶的東西。 推開那扇木質柵欄門,空氣中彌散著香甜的松餅氣息,幾只鳥雀跳到白樂面前的空地上,啄了幾下又飛走了。老太太正坐在院子的輪椅上曬太陽,傍晚的風還算暖和,吹在身上攜著草木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慧慧,把松餅端出來?!睏盍銎饋?,朝后廚喊了一聲。 “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從廚房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盤香氣騰騰的松餅,“奶奶,這是你的學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