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他想開了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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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一愣,他說不好,不過謙虛之言罷了,他自認為許多事情,即使出發點并非出于本心,也沒有盡善盡美,但足以挑不出錯處。 可駙馬這樣問了,江念只好說:“禮未學透?!?/br> “未學透,”蘇斐月重復了一遍,笑吟吟地說,“只是未學透?” “我看你根本不懂禮數!” 蘇斐月陡然發難,“婚姻一事,當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卻與照時私定終身,這便是你的禮未學透?” 駙馬會有如此質問,江念早已料到,他定了定神,輕聲答道:“我們本想告知長輩,只是那時駙馬您與長公主俱不在京中,我們又……情不由衷?!?/br> “好一個情不由衷,”蘇斐月說,“我且問你三個問題?!?/br> “江倦是你何人?” “……弟弟?!?/br> “照時與他又是何種關系?” 江念睫毛一動,向他解釋道:“駙馬,侯爺與我定情之時,已然許諾過會解除婚約,我才應下了他?!?/br> 蘇斐月卻不為所動,只是冷哼一聲,“許諾過會解除婚約。也就是說,你清楚他二人身上有婚約?!?/br> 江念一僵,不得已點了下頭,“江念清楚,可是……” 蘇斐月并不聽他解釋,“第三個問題??墒悄忝髦愕艿堋肱c照時有婚約,照時又傾心于你,卻絲毫不知回避?” 江念強笑道:“江念有過回避??晌以僭趺椿乇?,與侯爺相識多年,總不能過于絕情,他與江念注定不能在一起,但總歸還是友人?!?/br> 蘇斐月一字一字地說:“有過回避?你的回避便是今日與他泛舟湖上,明日邀他踏青?照時說你二人,是他一度糾纏,錯全在他身上,我看則不然?!?/br> “他賊心不死,你卻也蓄意勾引!” 蘇斐月不留一絲情面,把一切說得明明白白。 其實關于安平侯、江倦與江念三人的事情,江念也一直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他也曾回避過——安平侯前來邀約,他并非次次都會前往,只是拒絕得多了,安平侯頹靡不振,江念為了顧及這個友人的心情,只好再邀約一次。 他也不想,只是不愿安平侯愁眉不展。 至于江倦,至于安平侯與江倦的婚約——安平侯傾心于他,安平侯也許諾過會與江倦退婚,他什么也沒有做錯,也沒有任何逾越與不規矩之處。 可就在今日,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被駙馬毫不留情地拆穿,“蓄意勾引”一詞出來,江念只覺得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為人和善、溫和端莊,”蘇斐月再度重復這兩個安平侯用以形容江念的詞,“如此心術不端,你配嗎?” 從頭到尾,蘇斐月沒有一個臟字,江念聽在耳中,卻只覺字字如利刃,狠狠地刺在身上。 原以為沒人會發現的小把戲,竟就這樣被人看破,他的不堪也大白于天下。 “勾引弟弟的未婚夫,江尚書當真養了一個好兒子!” 蘇斐月道:“你們尚書府,你的父親偏心于你,不好生教養你,現下也只好由我這個外人出面教養一番了——你搶你弟弟的未婚夫,可曾向他道過歉?” “想也知道,不曾道過歉。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與他道個歉吧?!?/br> 道歉? 江念一聽,面上血色盡失,幾乎搖搖欲墜。 他怎么能道歉? 他不能道歉。 倘若道了歉,就是承認了自己明知安平侯與江倦有婚約,不僅不避嫌,還以友人的名義,一再往來,甚至……蓄意勾引。 江念崩潰不已,而被搶了未婚夫,此刻正在接受王爺投喂的江倦也一下子嗆到,沒想到駙馬說給自己一個交待,竟然會是這樣的交待。 薛放離對這場鬧劇始終置若罔聞,畢竟于他而言,當真是安平侯的退婚之恩,自始至終他都在給江倦喂蟹rou,一個眼神也沒分出去。 見江倦被嗆到,薛放離抬手輕拍幾下,淡淡地說:“沒人與你搶,急什么?” 江倦哪里是急的,他是嚇的。 駙馬這番話真的很不留情面了,這么一通羞辱下來,還要主角受給自己道歉,江倦覺得今日之事,他起碼能被主角受記三筆仇。 這么一想,螃蟹再好吃,江倦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心,他下意識地往薛放離那邊蹭了過去。 薛放離望他幾眼,也緩緩抬起頭。 江念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好似再承受不起任何摧殘,下一秒就會昏倒。 這位尚書府二公子,野心過大,心機不足,說到底,還是一個字,蠢。 他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淡淡的藥草味襲來,薛放離不再看江念,重新垂目看去,少年蹭在他身上,手也輕輕攥住了他的衣袖,被逼著道歉的是江念,他卻也渾身都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看了幾秒,薛放離直接把他拉過來,抱坐在懷。 江倦仰頭看看他,難得沒有掙扎,他往后一靠,完全是一條廢魚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倦總覺得王爺很可靠,在他懷里也格外有安全感,尤其是在這種被主角受的記仇時刻。 同姓不同命,江倦安心了一點,江念卻還處于風雨之中。 蘇斐月問他:“二公子,你可聽見了,給你的弟弟道歉?!?/br> 江念攥緊了手心,他不能道歉,道了歉就是承認了這些指控。 上輩子,他克己守禮,最后郁郁而終,這輩子憑什么不能遵從心意? 上蒼給他這么一次機會,難道不就是為了讓他彌補上輩子的遺憾嗎? 他憑什么要道歉? 他為什么要道歉? 安平侯不愛江倦,執意與他解除婚約,怎么也要怪在他的身上? 思及此,江念雙唇緊閉。 他抗拒道歉,但并不打算硬碰硬,是以江念緩緩地抬起頭,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緩緩淌下兩行淚,好似委屈至極,事情有著萬般隱情。 這一招,對安平侯與江念的那些好友管用,只要一擺出這副隱忍而委屈的神情,就能驅使他們為自己做任何事情,可偏偏對上蘇斐月,卻是無濟于事。 蘇斐月看了他一眼,了然地說:“看來你是不想道歉了?!?/br> 江念淚流滿面地搖頭,“駙馬,我……” 他怎么樣,蘇斐月并不想聽,也沒有耐心去聽,然而還有一個人,更是已經耐心告罄。 薛放離懶洋洋地開口:“二公子,本王勸你還是早點道歉為好?!?/br> 他本不想插手,可懷中人總是一對上江念,就格外慌張,薛放離也只好插手了。 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與少年說再多次不必要怕,少年也還是怕,他只好自己替他出頭了。 薛放離似笑非笑地說:“若非駙馬提醒,本王還忘了應當讓你道歉?!?/br> “他與侯爺的婚約,本王不在乎,可你在本王面前,說了那么多他的不是,總該道歉吧?” 江念一僵,又聽薛放離悠悠然道:“本王之前只是再三警告你,今日倒是突然想與你算一算這些舊賬了?!?/br> “還有一事,本王每每想起,都覺得惡心至極,二公子,侯爺可知曉你心中戀慕之人,其實——”“王爺!” 這一瞬間,江念冷汗直流,心臟也幾乎停止跳動,因為薛放離直直戳中了他心底最為隱秘、也最為痛恨的地方。 戀慕離王之事,他自己不想承認,更不愿被他人知曉,尤其是安平侯。 他不想道歉、也不愿道歉,可他更不愿這件事被公之于眾,這比駙馬指著他的鼻子說他蓄意勾引,更讓他感到羞恥。 因為他的一顆真心,曾被狠狠地踐踏過。 這是他人生之中,最為挫敗的一件事,哪怕重活一世,也無法逆轉的一件事情,也是他午夜夢回時分,每每想起,都會恨到咬牙切齒的事情。 “我道歉?!?/br> 江念一字一字地說:“我愿意道歉?!?/br> 千般的不情愿、萬般的抗拒,江念也不得不看向座上的江倦,他與安平侯已被賜婚,決不能有任何節外生枝。 侯爺待他再怎么好,也決計無法容忍他心中另有其人,何況他已經耗費了這么多心血,不能功虧一簣。 不過是道歉。只是道個歉而已。 忍一忍便過去了。日后這些恥辱,他總會一樣一樣地討回來的。 思及此,江念深吸一口氣,對江倦說:“是我對不起你?!?/br> “你與侯爺有婚約,我不該沒有與他避嫌,更不該交往過甚,我……” 他在與江倦道歉,可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愧色,甚至在注視著江倦的時候,還不受控制地浮出幾分怨毒。 他對江倦的怨恨,多到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哪怕他有的比江倦多得多,他也忍不住嫉妒江倦。 就如同此刻。 他嫉妒江倦有人為他撐腰。 他好嫉妒,真的好嫉妒。 可再嫉妒,也無濟于事,安平侯并不在場,他應當是與駙馬坦白之后,受了責罰,若是安平侯在,他應當也會護著自己,也會試圖阻攔。 江倦有的他也有,可他還是好嫉妒。 薛放離平靜地說:“再以這種眼神看他,你的這一對眼珠子,信不信本王給你剜下來?” 江念眼皮一跳,慌忙低下頭,心下一片冰涼。 薛放離又道:“你當真是不知禮數?!?/br> 說完,薛放離看了一眼侍衛,侍衛立刻向江念走來。 下一刻,有人一把抓住江念的頭發,江念甚至來不及驚呼,就被狠狠地按在地上,他整個人都匍匐在地,毫無尊嚴可言,頭皮更是痛到發麻。 薛放離面無表情道:“接著道歉?!?/br> 江念顫抖著聲音開口:“弟——??!” 才吐出一個字,江念就又被薅著頭發提了起來,他眼眶發紅,倘若之前那次流淚只是作態,這次是真的痛狠了,淚流不止。 “二公子,你在與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