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他掙扎過反抗過,卻什么都沒用,女人帶著他去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把他關在陰暗狹小還有老鼠的房間里,不管他怎么哭喊都不見天日,除了吃飯睡覺,女人還逼迫他學會各種奇技yin巧,并且限制了他長高長大。 原來女人就是看中了他的身形,不管進入到哪里都很便利,再加上小孩子年紀不大,容易洗腦,沒日沒夜的練習加上無人說話,有的時候他甚至連呼救都不會,更別提完整的話了。 總之,他和他手里那些小玩意兒一樣,只是一個活著的工具而已。 那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少主出現在他面前。 少主待他很好,自他來以后,女人便再也沒有出現過,少主給他吃給他穿,還陪他一起睡覺,做噩夢了就整夜整夜醒著,哄他,他表達不清楚的時候,少主會很耐心地等著,判斷他到底想說些什么,也從來不會嘲笑他癡傻。 卻唯獨不愿帶他去找自己的母親。 少主一直和他說,這兒以后就是他的家了,而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只要他寸步不離這小院,他就永遠不會再遭一次那樣的苦。 可他每次看著自己的那一小方天空,目送著少主離去又匆匆回來,總是想,他不知身在何方的母親。 還有那個,他從來沒好好看過的,外面的世界。 下定決心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小娘子語氣嚴肅地對陸飲溪說,那日少主沒回來,原本我不該走出院子半步的,但有別的人過來了,我便躲了起來。 小娘子咽了口口水,表情猙獰,我真的想不到,那個女人竟然是少主的母親!她說,少主太魯莽了,一點事情都做不好,還好這么多年來我還算干凈,不如直接把我送去教主那兒好了。 那時候我什么都沒帶,就只有身上那些小工具,好不容易跑到懸崖邊的時候,已經快要餓死了,我就想,哪怕從懸崖上摔下去摔死,也比被關在小院子里一輩子好。結果我掉進了水里,順著水飄呀飄,就飄到寒山寺去了,習舟說,他已經等了我很久了。 陸飲溪聽得入神,聽到最后一句的時候才變了神色:你不要聽那個臭和尚亂說,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臭和尚怎么又能等你很久,萬一他是小時候盯上的你,那他就是比那教主還可怕的變態! 小娘子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又對陸飲溪說:所以說,我一直覺得,陸道長若是猶豫的話,那是因為,你還不太想走,你還有牽掛。 那是肯定的呀,我放不下你的,你這么可愛。 不是我,是寧神醫。 小娘子毫不猶豫地反駁了他的話,一板一眼地道,習舟和我說,景大哥不見了,肖大哥也不見了,你卻不急著找他們,而是安心地躲在這荒山中,是因為你知道。 別說出來。 陸飲溪心頭一跳,想要捂住小娘子的嘴,卻晚了一步。 你知道,那個人一直在你身邊,你只是忘記他了。 陸飲溪呼吸都一滯,腦中像是劃過一道閃電,要將他整個人都撕裂。 他看見那些閃回的記憶,那個穿著婚紗捂著臉哭的人,那個長廊盡頭將自己心臟挖出來遞給他的人,那個不會笑卻追著他不停說我會回來看你的人。 還有很多很多,模糊的場景,他丟失的記憶,以及那個被消音的名字。 景弘深說過,他記不得,有可能是因為,有個關鍵人物和他進入了同一個位面,造成了系統的混亂。 那個迷霧中的猜想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成形了,但他就是不愿意去承認。 他害怕他一旦點頭了,謎題被戳穿,所有碎片最終都消逝而去,現實只是他的一廂情愿。 到頭來,他空歡喜一場,依舊是孤身一人。 陸道長,那個人是誰呀,是寧神醫嗎? 陸飲溪抱著頭,最后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師尊,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寧溫綸自他們身后出現,小娘子嚇得趕緊躲開,留陸飲溪一個人。 寧溫綸并不在意小娘子對他的態度,只是抱起了蹲在地上的陸飲溪。 回去了,師尊。 陸飲溪緊緊擰著寧溫綸身上的衣服,牙關咬得很緊,強迫著那些閃回的記憶褪去。 至少他現在,還能緊緊抱著一個人。 第61章 等待 寧溫綸是被一陣異動吵醒的,睜眼時看見陸飲溪背對著他,床細微地顫抖著。 他很少比陸飲溪醒得晚,今天算是個例外,一來對方也醒得早,二來,他做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夢。 夢里他和陸飲溪竟然都是小光頭,穿著一黑一白的奇裝異服走在大紅的路上。 他忍不住抓了抓腦袋。 這是預示著要掉頭發還是怎么的。 哼 那邊陸飲溪發出很輕的一聲嚶嚀,寧溫綸拋開了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湊了過去。 怎么了,師尊。 陸飲溪渾身一陣。 剛才他弄得太入迷了,以至于連寧溫綸醒來了都沒有察覺。 他著急掩飾著,身子往更里面挪去,試圖敷衍過去:沒怎么 你先起來吧,我有點餓了。 寧溫綸忍不住笑,覺得這個樣子的陸飲溪尤為可愛,什么小秘密全都掛在臉上,無論如何努力,也掩蓋不了心里的想法。 更何況是對上他。 陸飲溪后背上全是汗,熱得整個人快要融化了,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都已經這么緊張了,尷尬的生理反應卻一直無法壓下去,并且那秘而不宣的感覺還一陣接著一陣愈發猛烈地涌上來。 這幾日寧溫綸幾乎是禁足了他,崖上閑聊之后,便再沒讓他和小娘子見一面,嘴上說著習舟與小娘子不想被打擾,但陸飲溪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對方是在撒謊,并且這謊撒得坦坦蕩蕩,毫不掩飾,對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問 你想如何反抗? 而陸飲溪的反抗,就是聽話。 他似乎沒有這方面的應對機制,總是無法抗拒別人對他一點點的示好,寧溫綸的圖謀不軌幾乎是寫在了臉上,那帶著甜味的湯藥,那夜里不撒開的手,那越來越小的活動空間,可他仍舊是節節退敗,甚至夜里猛得驚醒過來,會轉個身過去,拉住對方的手尋求安慰。 他自欺欺人地想著,自己若是聽話一點,對方稍微疏忽一點,那落給他的機會就自然而然會出現了。 可現實是,他的皮膚開始露出那種長久不見天日的白來,湯藥喝得他整日整日得渾渾噩噩,甚至昨日睡前,他迷迷糊糊的,總覺得后山有奇怪的響動,無論如何都不敢安然入睡,寧溫綸干脆做起來抱著他,一晃一晃地哄著,他感覺到了堅硬的物體抵著他的后腰,卻毫無反抗。 花花兒,花花兒 他呢喃著寧溫綸的名字,扯著他的手,別離開我。 說什么傻話。 寧溫綸低下頭,等陸飲溪反應過來的時候,熱度過高的唇已經貼在他臉上了,分明不舒服的人是他,高熱的人卻是寧溫綸。 寧溫綸掐著他的下巴,逼迫他把臉轉過來,只是漏了一聲輕哼,牙關就失了守,舌頭突入進來,陸飲溪只覺得空氣都被一點點抽干了,窒息感爬上來,卻又舒服得要命,一點想要松開的念頭都沒有。 他迷迷糊糊地想,不愧是花街上的人。 舒服嗎,師尊? 陸飲溪沒回答,只是喘著氣,嘴巴不知道為何,很燙,有什么東西游走進了他喉嚨深處,再往下竄去,燒得他心窩子都癢。 他聽見寧溫綸啄著他的后頸,故意發出那種水聲來,摁著他的虎口,藥香讓他緩緩沉入夢鄉里去。 這一晚上他睡得極不安穩,總覺得熱,抓心撓肺的,排解不開,他想起從前天熱的時候,要開空調,開久了就覺得瘟,沒日沒夜地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夜里害怕自己就這么死了,咬著被子哭出聲來,渾渾噩噩睡過去了,第二天又照常睜開眼來。 他從小就沒想過,自己竟然能活到 21 歲,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人在一直替他續著命,不想他死去。 陸飲溪腦子里稀里糊涂地想著這些事情,一晚上都沒有睡熟,睡意像是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卻又濕漉漉的,一直到天光乍現時,終于還是睜開了眼。 寧溫綸沒醒,只是手還摟著他的腰,陸飲溪一口氣分了好幾次出,慶幸著對方沒發現自己身體的反應,躡手躡腳地將對方的手挪開,再偷偷往里拱去。 第62章 狗熊 來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亂撿章節閱讀, 那我多收幾個讓他們內部消化就好了。 唔 師尊醒了。 嘴邊立馬遞來了冰涼的銀耳蓮子湯,甜度剛好,陸飲溪幾乎是下意識地張開了嘴,眼皮都懶得掀開,喂完一小碗湯,不想喝了就把嘴巴閉上,身邊人替他擦了嘴又洗了臉,再輕輕啄了下他的唇瓣。 已經是午后了,師尊,你再躺一會,我去給你做晚膳。 陸飲溪仍舊是不睜眼,似有若無地哼了一聲,寧溫綸滿心歡喜地捧著他的臉,那指腹觸碰著他的睫毛,最后輕輕吹了口氣,走出了門外。 窩在床里的鼓包一直等到腳步聲完全聽不見以后,才騰得一下坐了起來,陸飲溪環顧四周,看見落日的余暉還能灑進來,稍稍松了口氣,又迅速意識到自己沒有穿衣服,他低頭看去,入眼的全是青紫的痕跡,身上幾乎沒有一片皮膚是完好的,剛才做起來太猛,蹭到了被褥,胸口還有些刺痛。 他甚至不敢挪身子,那細密的痛感被麻木掩蓋下去,他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只能怔怔地盯著碎花的被面,想。 幾日了。 這個日還帶有雙關含義。 他試圖理清思緒來,腦中涌現出來的卻全是不可描述的畫面,最終只能擰著眉頭倒頭躺下去,看著木質的頂梁。 寧溫綸這是給他自己也下了藥吧,不然也太猛了,這要是以后他怎么吃得消啊 陸飲溪猜測,藥物作用加上身體原因,導致他前幾日一直處于迷亂的狀態中脫不出來,但始終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源源不斷注入體內,可那玩意兒太過于生猛,而他的身體也處于虛弱的狀態,于是一直沒有消化過來,直到剛才,他覺得有一股清明之氣撞破了他的天靈蓋,才將意識回籠,逐漸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自己是否已經被關在了地下,還好寧溫綸好不至于喪心病狂到那種程度,更何況他的樣子看起來,是有腿也動不了,更別提是逃走了。 陸飲溪緩緩合上眼,又猛得睜開。 陸飲溪啊陸飲溪,你還有心思休息,再這樣下去你屁股都要開花了!還不逃!還不起床逃命! 他又一次做了起來,捏了捏手,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又回來了,剛想激動得下床,要落地的腳又慢慢地縮了回來。 等一下,雖然說他這個身體就是個吸收容器,但寧溫綸靈根已經被毀了,不至于他的身體開掛到對方什么都沒有,他還能吸收進來靈力吧。 陸飲溪又躺了下來望天,開動著他久未使用過的腦袋瓜。 首先他曾經向景弘深確認過寧溫綸的體質,絕不會有錯,他也一直靠毒物在保護著自己,但對方如此放肆妄為,一定除了用毒之外,還有別的生存之道。 陸飲溪想起來這幾日,寧溫綸過高的體溫,和他對肖默過于強烈的敵意。 難,難不成,寧溫綸其實是個隱藏的魔物?! 他也說了,他是他父母撿來的。 陸飲溪嘆了口氣。 一個大魔物在外面追著,一個魔物在身邊牽著,還有一個小魔物在紅珠里收著。 他懂了,他就是來這里靠屁屁收服魔物的。 也太艱辛了吧。 陸飲溪咬著被子,差點兒沒哭出來,最后蹬了蹬腿,一骨碌滾下床去。 不管他了,反正他陸飲溪今天就是要和寧溫綸拼命,也要擺脫這被釘在床里的命運。 打開門,看見寧溫綸站在門口微笑,關上門,往床里一鋪,裝死。 師尊看起來好像恢復得不錯。 寧溫綸轉著圈走進來,那條碧色的羅裙翻起來,陸飲溪只覺得他暗含殺氣。 陸飲溪憋了半天,終于認清了寧溫綸早就看出來他裝睡的事實,放棄了掙扎: 我沒想跑哦。 嗯嗯,師尊沒想跑。 媽的,天聊死了。 寧溫綸笑得太過于燦爛,坐在陸飲溪旁邊,陸飲溪只覺得恐怖。 你,你,你干嘛老是笑啊。 覺得師尊很可愛。 那當然,我最可愛了。 陸飲溪扭扭屁股,就接下了這個夸獎。 他看了眼寧溫綸,以為對方態度軟下來了,就腆著臉撒嬌:花花兒要不要帶可愛的師尊出去走走? 不要。 寧溫綸像是變臉一樣,嘴角立馬就拉了下來,撫摸著陸飲溪的額頭。 出去走走,然后呢,你再在外面撿個徒弟回來? 陸飲溪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撿了不撿了,再也不撿了,他腦子沒毛病,這徒弟撿回來丁丁一個比一個大,上趕著要對他圖謀不軌,再這樣下去,他長倆屁屁都不夠用了。 陸飲溪眼里噙著淚,在寧溫綸眼里又是另外的意思。 哪怕是最沉浸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陸飲溪心思不在他身上,他眼里總是有別人,有景弘深,有肖默,甚至可能還有陳璞瑜,那點小走神總是刺激著他最緊繃的神經,促使他一次又一次狠下心來折磨對方。 就像是現在,陸飲溪看著他,卻仍像是看著別的人。 他不甘心。 師尊,你會恨我嗎? ??? 陸飲溪疑惑地抬起頭,不明白這問話從何而起。 我將你鎖在這荒山里,你會恨我嗎,我這般折磨你,你會恨我嗎? 陸飲溪幾乎是不用想,就否認了:我怎么會恨你。 那你不恨我,又不愛我,我在你眼里,算是個什么呢? 陸飲溪張嘴又閉上,最后又開始習慣性地咬著嘴唇,挪開了視線。 他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說過,談戀愛就能拯救世界。 他現在深刻明白了,這句話就是瞎扯,談戀愛只會讓這個世界變成修羅場。 寧溫綸蒼白地笑了笑,正要起身,卻聽后山一聲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