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人生 第46節
相比之下,把照片發出來的人才是真正的犯法,不是嗎? . 而同一時刻,學生中流言愈演愈烈,不知道哪里來的消息,都在說古鶴猥褻女學生被舉報了,現在正在調查,可能會找受害者出面作證。 而巧合的是,有兩個十七班的女生今天突然以身體不適的借口請了假,一時間所有人都在懷疑,這倆人是不是就是被古鶴碰過了,因為不敢出面才故意請假。 宋君白越聽心底越涼,古鶴是個沒有底線的人渣,她是知道的,她想到古鶴或許會找什么借口來降低自己的罪責,但她沒料到會有這股不知道哪里來的流言。 偏偏這流言九分真一分假,聽起來有理有據,很多人便信了。 而那兩個請假的女生,卻是真正的巧合,宋君白并沒有在照片里見到她們,也沒有在上輩子后來有關古鶴的聽聞里聽說過她們。 但偏偏,她們的請假,把整個輿論帶向了不可控制的方向。 如果,古鶴真的要求和學生對質,那么就意味著流言成真,出面的學生從此會被流言包圍,永遠也洗刷不了“被猥褻”的恥辱。 法律定義了施暴者和受害者,但是這個社會從來都不夠包容,尤其在這種事情上,受害者所需要面臨的輿論壓力,有時候甚至比施暴者更甚。 宋君白臉色慘白,捏著書的手指微微發抖。 這件事是她挑起來的,她必須負責到底。 無論如何,她不能讓這件事牽扯到真正的受害者,那對她們來說,將是rou眼可見的滅頂之災。 早讀之后,宋君白一言不發丟下書,獨自一人離開教室,準備去教務處。 卻在教務樓的拐角被人攔下。 邢玉巖眼神冰冷嘲弄:“怎么?現在怕了?你逞英雄當正義使者的時候怎么不怕的?” “你以為舉報一個老師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嗎?你隨隨便便一舉報,毀掉的卻是別人的人生,你以為你在做好事嗎?不,你只是想滿足你自己那點可笑的正義感!” “宋君白,你故作清高的樣子真令我感到惡心?!?/br> * 作者最后修訂時間:2021-06-15 第四十二章 不是你在犯錯,是他在犯罪 宋君白覺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間的大腦空白,而在那一瞬間里,有洶涌難以自抑的惡意從她的心里噴薄而出。 她不是圣人,她也會犯錯,考慮得再多,也終有百密一疏。 邢玉巖的話太過誅心,讓她本就忍不住動搖的想法進一步傾斜。 重活一世,宋君白清楚得很,不管在別人眼里,她活得有多好,多游刃有余,但她始終戰戰兢兢,生怕走錯一步,就再次掉入命運獰笑著備好的陷阱里。 邢玉巖后退了一步。 眼里有一瞬間的驚駭。 宋君白垂下眼,掩去眼里的戾氣,片刻后才開口:“我看見你被他猥褻了?!?/br> 邢玉巖驀地握緊了手,指骨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變得慘白一片。 “我知道你害怕名聲受損,為此不惜拉沈路下水,讓陸主任以為你們早戀?!?/br> 宋君白語速很慢,刻意壓制著心里的暴怒。 此時此刻,她處于某個糟糕情緒的邊緣,她憤怒,委屈,難堪,又不甘心承認自己做錯了。 “不然呢?你難道會以為,這個破地方,從老師到學生,誰還會保護我們這些受害者的名聲不成?” 宋君白終于重新抬起了頭,目光平靜:“那你為什么會覺得是我舉報了古鶴?你有證據嗎?” 邢玉巖一滯,隨即道:“你敢發誓這件事與你無關?” “我不發誓,我要證據?!?/br> 如果說,曾經那段至暗的婚姻,對宋君白起過一丁點兒的正面作用,那就是讓她意識到一個道理—— 任何時候,不要順著別人的邏輯走。 別人不負責任地給你下一個結論,無論你是承認還是反駁,你都走進了他設定好的邏輯里。 而在這個邏輯里,你是帶著原罪的。 從前,她的丈夫和婆婆,便慣于使用這樣的心機手段,從精神上凌虐她,逼迫她,以此讓她一步退,步步退。 退無可退。 邢玉巖給不出來證據。 她只是敏感地從與古鶴的虛與委蛇里,覺察出古鶴對宋君白的心思,那是比對她更加直白骯臟的心思。 宋君白看著柔順,實則桀驁,對古鶴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而舉報古鶴這件事,實在太像宋君白能做得出來的。 邢玉巖的眼里似乎燃起了火,一言不發看了宋君白片刻,扭頭打算離開,卻發現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人。 沈路很瘦,像一座巖石嶙峋的山,靜默而穩定。 他神情冰冷,眉眼兇戾,不善的眼神像帶著血色的鎖鏈,將邢玉巖捆在原地不敢動彈。 邢玉巖咬著唇,眼里從難以置信到憤怒,又從憤怒變成委屈,最后一眨眼,滾下兩行淚來。 “你為什么總是這么維護她?她到底哪點好?值得你這么維護她?” 她失控地嘶聲道。 沈路皺了皺眉:“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邢玉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沈路的衣領。 沈路太高,她用了十分力,才堪堪把沈路拽得彎下腰來。 他們的臉幾乎要貼到一起,沈路猝不及防,隨即猛地后退,他退得太快,衣服質量又明顯不錯,邢玉巖尖利的長指甲在衣料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隨后折斷。 血流出來,很快弄臟了沈路的衣服。 邢玉巖卻似乎毫無所覺,她執拗病態地盯著沈路,一字一頓: “因為只有我,才是你未來的妻子?!?/br> 宋君白驀地睜大眼睛。 邢玉巖沖著兩人譏諷一笑,松開手,沒事人一樣,拿了張紙巾裹住血流不止的指甲,高傲地昂起頭:“沈路,你早晚會求到我頭上,你早晚是我的,你只可能是我的?!?/br> 沈路原本幽深靜默的瞳孔驟然炸起滔天怒浪。 “邢玉巖!” 邢玉巖止住腳步,回頭一笑。 “這輩子我就算是死了,燒成灰,也沒有一?;覍儆谀??!?/br> 邢玉巖笑得媚態橫生:“你信不信有前世?你信不信前世的你也曾經這么說過?你信不信前世的你最后還是在我面前妥協了,像一條狗一樣被我馴養?” 沈路臉色慘然,沒有說話,只眼里爆發出濃重的恨意。 邢玉巖走了,除了沈路衣襟上的血,似乎什么都沒留下。 但她卻在宋君白和沈路的心里留下了一道猙獰的深壑。 好一會兒,宋君白才緩緩開口:“你剛才說,這輩子?!?/br> 沈路喉結動了動,艱難地干咽了一口,嗓子有點干裂的生疼感。 “算了,我不猜了?!?/br> 宋君白垂下眼不再看他。 “我去解決古鶴的事情?!?/br> 沈路愣了一下,聞言一把攥住她:“你想怎么解決?” 宋君白扯了扯嘴角,卻沒有笑意:“我犯的錯,我一個人去擔,我舉報的他,我自己去當證據?!?/br> 沈路恍惚了一下,只覺得此刻的宋君白,身上帶著某種飄忽絕望的氣息。 仿佛做完這件事,她就好像完成了使命,可以放心地消失。 攤開手掌,把她曾經攥在手里的,以及想要把她攥在手里的,統統推開,全部丟掉。 從孤寂的懸崖之上墜落下去。 無牽無掛。 沈路用了一點力,把她推在墻上:“宋、君、白!” 他不知道除了叫她的名字,還能做什么。 宋君白靠在墻上,一向挺拔的身形在此刻似乎有著不堪重負地微微佝僂。 好半天,她才嘆了口氣,疲憊道:“沈路,你松開我?!?/br> 沈路不動。 “我以為,命運善待了我一回,給了我重新來過的機會,”宋君白笑了笑,眼神愈加悲涼,“但事實告訴我,我不是命運的寵兒?!?/br> “我只是它的玩物?!?/br> “邢玉巖說的沒錯,沒什么逆天改命,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哪怕被我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蝴蝶扇了扇翅膀,事情有了些許的偏離,但——” 她忽然蹲下身去,把臉埋進兩膝之間:“你走吧,別管我了?!?/br> 說完這句,她的聲音哽住,只兩肩輕微地顫抖,像一只被雨打濕的蝴蝶。 沈路沉默地站在她身前,良久,他突然粗暴地扯起宋君白,將她整個人抵在墻上,用手臂和腿托住她全部的重量。 宋君白怔忡一瞬,眼里淚痕未散,隨即又被撲面而來的熱度給燙得無所適從。 沈路離她很近,卻沒有再近一步,他只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穩定的支點,將狼狽的宋君白撐起來,逼她站穩。 “宋君白?!?/br> 他的聲音粗糲低啞,好像帶著guntang的溫度。 “你先搞清楚一點,”他一字一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br> “不是你在犯錯,是他在犯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