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她點頭,被帶到一處房間,人很多,卻沒有一點聲音,沉重又壓抑。 那天那個“柳姑娘”也在,看到她,張嘴想說什么卻又生生忍住,“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金蟾沒有理會,她的全副心神都被躺在床上的身影吸引住了,當看見對方蒼白的臉色時,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公主。喚一喚吧?!蹦腥嗽谂赃呴_口。 老實說金蟾以前一直懷疑用呼喚挽救病人生命意志這件事的科學性。在她看來,人面臨死亡時不需要外力,自然而然就會拿出全副心神去搏斗,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旁邊的聲音。 但現在她無比希望這種方法有用。 “陛下……”她輕輕喚道,喚了幾聲,沒有反應。她想了想,改口:“小寶……小寶……” 喊了十來聲,躺著的人眼珠動了動,突然滾下一滴淚來,手在床板上吃力摸索,唇瓣開合,呢喃道:“阿姊……不……阿姊……” 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一把握住他的手:“小寶,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第19章 姬時昱眼皮動了動,咳嗽起來,屋里人的精神為之一振,接下來就是一片兵荒馬亂,太醫們激動,一窩蜂圍上來。 金蟾被擠在一邊,等眾人回想起她時,就再次被帶回牢里。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小寶有救了。她躺在干草上,昏昏沉沉時醒時睡,一夜到天明。 第三天早晨,有公公領著侍衛丫鬟過來說皇上醒了,要見她。 金蟾心里一跳,強自鎮定下來。 她被他們帶著去簡單梳洗一番,換了身干凈的衣裳,還有太醫來給她處理了傷口。 大約是嫌有礙觀瞻,他們沒讓她吊脖子(正骨后把胳膊用布條掛在脖子上固定),她也沒在意。 當一個長久忍受一種疾病的折磨的人痊愈后,她會在愛惜自己身體的同時,很矛盾地對傷痛擁有一種極高的容忍度。 金蟾就是這樣,她按捺住心里的惶急跟在仆人身后,順便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這應當是個邊塞行宮之類的地方,不夠華麗,卻很大氣。 守門的小李子看了一眼這個番邦的公主,與想象中的絕色美人相去甚遠。 所有人都對皇帝同意和親這件事感到不解。 不是說不能和親,但楚人自傲,這種番邦小國的公主,歷來是沒人放在眼里的,收到后宮做個小妃子頂天了,分位不會太高。 而且一般情況下為了不混淆血脈,是不會讓她們有孩子的。即便僥幸生下皇子,地位也沒其他皇子來得高,更是永遠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 因為姬時昱藏得嚴實,很多人直到東臨皇帝提出和親才知道有金蟾公主這么個人。 小李子之前窺探出幾分端倪,卻死死埋在心,今天見到了正主,可惜馬上就要成為昨日黃花。 能讓他主子惦記著,本來榮華富貴少不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偏要想不開,要把自己生生作死了。 他心里嘆了口氣,冷漠地想著,大約今天就是見這公主的最后一面了吧。 沒人比他更了解他主子有多么睚眥必報。打他主意的都沒有好下場,何況刀子都扎到了身上。 金蟾不知這小太監所想,她進去的時候,姬時昱正躺在床上,靜靜望著帳頂,聽到動靜也沒有轉過頭來,只動了動手指,伺候的人一言不發地退下了。 屋里只剩他們兩人。 他望著帳頂,眼神空茫:“我處理干凈了那些人,派使臣去求娶。你舅舅回話,說你已為人婦,斷不二嫁。送回來的耳朵上,有一顆紅痣?!?/br> 她的耳朵上就有一顆紅痣,金蟾后退一步,原來,原來是這樣。 他不是為了什么顏面,不是為了什么利益,從頭到尾都是為她。 興兵是,退兵也是,為了小時候的承諾,為了她。他沒有忘,他還記得,那挨那一刀的時候該有多么痛苦? 果然,他輕輕開口,帶著一絲茫然一絲不解:“阿姊,你為什么……要恨我?” “不,我不恨你啊小寶,”她難受得喘不過氣來,搖搖頭:“那不是我,我怎么會恨你,又怎么舍得傷你?!?/br> 他終于扭過頭來,想要辨認她話語里的真假。 她慌忙解釋:“之前我被人追殺,有個鬼魂說可以幫我,讓我吞下一個石頭,那石頭有問題,那天不是我,是她附在我身上?!?/br> 她說著說著就沮喪起來——這聽起來簡直像個不走心的借口,甚至還有些侮辱人的智商。 但是沒辦法,兩輩子了,她可以跟人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侃天侃地,卻老是學不會撒謊。 而且一個謊言,要用無數謊言來圓,總有露餡的那一天,尤其是對面是個智多近妖的人的時候,露出馬腳簡直是分分鐘的事。 她只能實話實說。 但就是這么個不像理由的理由,他居然信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又恢復了之前的親昵依賴,朝她伸手:“阿姊?!?/br> 金蟾有些不敢相信,走過去,把手放在他手里,被他一把握住。 他看出她的疑惑,笑道:“阿姊不會說謊,這么多年也沒有學會?!?/br> 金蟾:“……”她怎么忘了這小人精有多聰明,很早以前都把她摸得透透的了。 她這才有機會好好端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