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
雨嘩嘩的下著,一直到入了夜,雨漬留了一地,青石巷里溢滿苦寒的氣息,它才慢慢離去。 這詭異地陰冷,叫偶爾路過的人緊了緊身上的棉衣。 這石巷安安靜靜,戶戶家門緊閉,大樹伸展孤零零的枝丫,灰色氣息扼緊喉嚨,天空一片烏黑旋轉飛來,嘎嘎叫著。 烏鴉們越過屋檐,飛到他人家。 聞人無力的坐在井水旁,聽見烏鴉的叫聲,她抬頭看了看,院內老樹上站著的烏鴉似乎和她對望,叫聲越來越凄厲。 聞人扯了扯嘴角,身子一動,脖頸的血流的更多了。她甚至能清晰感覺到,血從自己身上汩汩的流出。 天幕是黑色的,如此讓人生厭,血是赤紅的,又是如此刺眼。 她空濛的眼神看著世界,烏鴉會飛走,雨會停,天空會亮,到那時,世間又會熱鬧起來。 聞人緩緩閉上眼,真好,真好,她再也不用痛苦的面對這一切。 灰色就很好,她不稀罕那些鮮艷的顏色,它們點綴別人的生活,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壓迫。 她今天做的最棒的事,就是鼓起勇氣自殺了。 再見,這個傻逼世界。 人眨眼沒了氣,烏鴉似乎覺得無趣,呼啦啦的飛走了。 北風呼嘯而過,留下似鬼哭的聲音。 石巷里雨水被濺起,自行車零零的響起,呲一聲,停在了一戶門口。 褐色的木門,自殺的亡人,男人從車上下來,扶了扶黑色的寬檐帽。 “噔噔噔”敲了叁下門。 沒有回應,男人沒著急繼續等了會兒,果然,門被輕輕拉開。 露出一張姣好面容的女孩,只是冰冷的天氣,她穿的很少,一件毛衣,一件牛仔褲,外面只著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大衣。 他從左邊上衣口袋拿出一張名片,自我介紹:“引亡人張橋,地府公務員?!?/br> 聞人剛死,意識還處于混沌中。 張橋跨上車,讓她坐在后座,零零零,自行車往西騎去。 鈴聲的清脆,喚醒了混沌的聞人,她側坐在自行車后座向后看去,那一條青石巷被一片白霧籠罩,漸漸消失在視野里。 自行車從人世的石巷走過,再回過神,已然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里和民國的建筑很像,人來人往,皆是不同的裝扮。 張橋讓她下來,將自行車停到了一邊,聞人隨意一瞥,看清了自行車的牌子,鳳凰。 張橋注意到她的視線,見狀笑笑:“地府民國時重建過,換的都是那時候的東西,現在上頭科技太發達了,還沒來得及換?!?/br> 聞人垂了頭,拉高了大衣的領子,似要埋進去。 張橋領著她向著一處高樓走去,路上不時的有人打招呼。 “張橋,又是一個無名者?”一個穿著改良唐裝的男人打量了眼聞人。 張橋點點頭:“趙叔,她才來,什么都不懂,我先帶她去無名館?!?/br> 那位趙叔對著聞人呵了一聲,背手走了。 聞人從那聲呵里聽出了男人對她的不滿,她將大衣又拉了拉,雙唇碰了碰,輕聲問道:“什么是無名者?!?/br> 張橋似有點尷尬,他拿手抵了抵帽子:“你別在意,趙叔的性格就是那樣,在我們這無名者指的就是像你這種自殺的,地府很多人都挺……” 他沒說下去,聞人輕輕哦了聲,表示知道了。 有命卻不想活著,的確會被很多人唾棄。 活著有多寶貴,那些死人心里該比活人還要怨懟她。 無名者去無名館,張橋將聞人交給無名館負責人就走了。 “有什么問題可以打我電話,名片上有,不過要這里賣的手機才行?!彼咔罢f。 聞人摸著口袋里的硬卡片點了點頭。 無名館的負責人是個穿旗袍抽旱煙的嫵媚女人,她看著聞人笑了笑,轉身走的搖曳生姿:“走吧,小姑娘,人間不好好待,帶你看看這美好的冥界?!?/br> 這一條深深的走廊,內部昏暗,兩邊各有無數房間。 但是靜得好像所有房間都空的,只有前面抽著旱煙女人的高跟鞋蹬蹬聲。 一直走到了盡頭,女人才帶她進了一扇門。 里面視野豁然開朗,窗邊映照著斜陽,陳設簡潔,一如電視劇里民國軍官的辦公室。 女人坐到辦公桌后面,輕啟紅唇叫她坐。 她放下旱煙,拿起桌上的資料瞇眼看著:“復姓聞人,年二十,喲,才二十歲,怪道這么漂亮?!?/br> 將資料放下,女人的眼神忽然微微凌厲起來:“小姑娘,二十歲就想著來這地府走一遭了啊?!?/br> 聞人慢慢抬起頭,和她對視,不避不閃,女人扯了下嘴角剛想說話。 聞人開口道:“是,想去死?!彼苏f。 女人復拿起資料,避免了和她對視,將她的信息都過了一遍,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書扔給她。 “這書里夾著一把鑰匙,你分配在叁樓四號房,我叫館陶,他們都叫我館姐,你以后也可以這樣叫我。這本書是地府人手一本的,你好好看看,這里面東西很多,地府也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樣。至少……” 她起身,繞到聞人面前,挑起了她下巴看了看,又在她耳邊呵氣道:“你可要注意點,你這樣的無名者,可是逆亡者最愛的,又漂亮又年輕?!?/br> 館陶笑著開了門,一陣高跟鞋遠離聲后,一切歸于平靜。 這斜陽還是太刺目,可聞人更懶得去拉窗簾。 她翻開手里黑皮封面的書。 很厚的一本,目錄都有很多頁,她現在急需了解館陶口中的逆亡者是什么意思。 一一核對,終于找到了逆亡者的目錄,只是還沒來得及翻,大樓內忽然傳來一陣強烈警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