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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滿面無奈,看著女兒這副幼稚無比的模樣,淺笑著搖了搖頭。 即便嘴里引經據典,變著花樣稱頌好學的古人……但一聽無需做功課,也照樣還是會一蹦三尺高。 到底還是個小丫頭罷了。 - 沒有林漱容的日子,明曇可以用四個字總結:分外愜意。 秦先生的授課進度還在《論語》,明曇有前世的知識打底,再加上林漱容在旁輔導,學起來幾乎毫不費力,和《春秋》簡直不是一個Level。 至于明暄明曉這兩兄妹,自從被她收拾了一頓之后,倒是有所收斂,一直沒敢再來明曇跟前找罵;而婉貴妃所出的五皇子明曜,倒是像他母妃一樣待人溫和,八面玲瓏,今日還特意讓伴讀幫明曇研了一塊墨。 除去這三人之外…… 明曇寫完最后一筆,把狼毫往架上一扔,略微轉頭,瞥向教室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一個角落。 那里正靜靜坐著一個纖瘦的少女。 ——此人便是瑛貴人所出的三公主,明昭。 前朝與后宮,它們以宮墻為鏡面,互為對方的倒影。森嚴的制度和等級在它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甚至連弱rou強食、捧高踩低的原則……都幾乎如出一轍。 前朝政斗,后宮宮斗。既有如林相這樣的勝者,也有如同三公主明昭這般,從最開始就一無所有的敗者。 她母妃瑛貴人乃是太仆寺馬廠協領之女,出身低微,卻偏生又長了一張惹禍的漂亮臉蛋,自入宮以來便受盡冷眼與欺壓。 其女明昭雖貴為公主,卻也因著瑛貴人的緣由,自小就吃不飽穿不暖,受下人苛待,甚至連父皇都沒見過幾面。 是以,即使明昭已經年滿十歲,入讀了上書房,卻也沒人能夠想得起來——三公主殿下的伴讀,至今竟然還不曾定下人選。 “……” 明曇收回目光,垂下眼睛。 母妃位份太低,自己又不得父皇寵愛……她這個三皇姐在宮中的日子,或許一直都非常難捱罷。 …… 下學之后,明曇眼珠轉了轉,故意收拾東西收慢了些,直等到教室空無一人,這才一把拎起書箱,剛好將秦先生堵在了上書房的門口。 “先生留步,”她理直氣壯地喊道,“我要和您好生說道說道!” 秦先生停下腳步,向來嚴肅的臉上竟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抬手捋了捋清須,“九公主所為何事?” “先生莫要懂裝不懂!” 明曇嘟起嘴,活像個河豚成精似的,抄著手沖秦先生大加抱怨道:“《春秋》此經高深莫測,晦澀難懂,還要輔以‘三傳’方能研學——治一經恍若治三經,實在不適合我這種榆木腦瓜!” “況且,我今年不過八歲爾爾,尚在開蒙時期,哪能習得這樣深奧的典籍?……還請先生多加思量,給我換一本簡單些的經來治吧!” 耐心聽完明曇這番長篇大論的抱怨,秦先生倒不見動怒,反而是把雙手背到了身后,悠悠瞥她一眼,驢頭不對馬嘴地冷不丁開口。 “《春秋左傳》中,昭公十年,晏子謂桓子何?” 明曇一愣,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口中便條件反射地答道:“凡有血氣,必有爭心……” “嗯,不錯,正是此句?!?/br> 秦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側身踏出門檻,大笑著道:“九公主果真是過目成誦之材,這不是學得挺好的嘛!” “……”明曇瞪大眼睛,“?!” 我靠!被陰了! 她站在原地,呆呆望著秦先生疾步消失在殿外的身影,腦門上青筋直跳,面容逐漸變得扭曲。 林——漱——容——! 明曇捏緊拳頭,在心底無聲痛罵。 都怪她的抽背! 但事已至此,明曇錯失了最后一個重建摸魚大業的機會,只能憋著滿肚子火,垂頭喪氣地朝殿外走去。 上書房長長的階梯之下,是一座相當清雅的庭院,其間生長著松、柏、竹林等常青的植株,還有些許半人高的翠色灌木,頗有君子之風。 明曇滿臉寫著悶悶不樂,拖著書箱,正要把腳邊一粒礙眼的石子踢遠,卻忽然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哭泣聲。 她登時頓住腳步,豎起耳朵細細聽去—— 果然,另一個聲音便緊接著從茂密的柏樹林之后傳來,帶著滿滿的惡意,大肆嘲諷道:“……你母妃瑛貴人,不過區區馬廠協領之女!家里從根兒上便是伺候畜生的賤仆,難道還以為入了宮,就能飛上枝頭?我呸!” “不……你不許這樣說我母妃……” “不許?哼,有什么是我堂堂四公主做不得的事!明昭,你果真和你母妃一樣,都是扶不上墻的東西!” ……明昭? 被明曉這般大肆唾罵的人,竟然會是她們的三皇姐? 聽到這里,明曇微微挑高眉梢,掀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冷冰冰的笑容。 她隨手扔掉書箱,惡向膽邊生,一把將礙事的裙角摟住,抬步就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沖了過去! 腳步聲驟然出現,將樹后二人都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明曉背對樹林,尚未回過頭來,眼角余光只堪堪望見一片雪白的裙紗,便被來人一腳踹進了旁邊的枝丫橫生的灌木叢中! “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