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起航編輯部，大會議室。

    一場早晚要召開的會議，被迫提前。

    參會者并不多。

    泰山、安西、玄天、雪球，以及兩位技術部門的同事。

    僅此而已。

    趕在技術部門人員到達之前，泰山先是點上煙罵起了安西。

    “不是，一定要搞這么大么？”

    “這個我也沒料到……”李格非揉著頭道，“應該是那些作者對于抄襲、刷榜和工作室的情緒太大了……”

    泰山探身道：“你就告訴我，是不是野犬牽的頭？”

    “不不不，他不敢?！崩罡穹强穸端︻^，“奉先，我覺得是奉先，那個杜停杯也很可疑，賬記在他頭上總不會虧?！?/br>
    “唉……就一定要搞個措手不及?！碧┥矫臀豢跓熀?，轉望玄天和雪球，“這個作者是你們的，你們覺得怎么處理？”

    雪球顫顫點頭：“聽領導的?！?/br>
    玄天稍微沉思片刻才說道：“廢稿和刷數據這兩點都很曖昧，我建議連夜去驗證40萬字后抄襲的部分，如果達到抄襲標準，封書處理?！?/br>
    “如果沒達到呢？”泰山問道。

    “那最好您拿主意?！毙斓皖^道，“畢竟，風口浪尖的是我們，對方也是有黑公關水平的團隊，手里還有安西那段過激的錄音?！?/br>
    “我沒事?！崩罡穹翘忠粨P，“我自己說的話我自己負責，我不怕臟，來吧?！?/br>
    “格非，你代表的是起航?！毙靿褐ぷ拥?，“你是我們口碑最好，最資深的編輯，當然要除了小島?！?/br>
    “不是，你最后半句不說不行么！”

    “沒控制住……”

    幾人都莫名笑了起來。

    本來嚴肅的會議，突然產生了一些喜劇氛圍。

    技術部的主管和工程師正好也推門進來，見場面還算輕松，也是不緊不慢入座。

    “怎么樣？”泰山順手便將煙盒推給技術主管。

    這搞得雪球和玄天都是一驚。

    不是該技術部先問“什么事”嗎？

    然而技術部的人早已胸有成竹。

    年輕的工程師當即展開電腦。

    “按照編輯部這邊的要求，我們對《種子從修仙開始》這本書，進行了為期兩周的深度數據檢測，現在也還在進行?！?/br>
    “首先從事實上說，這本書100%在瘋狂地做數據?！?/br>
    “并且對方非常熟悉我們的風險系統?！?/br>
    “賬號、ip、硬件碼都在頻繁且有節奏的更換，以最大的效率逃避了我們的風控系統?！?/br>
    “同時在一個時期，我能感受到對方正在試圖探測我們的‘追讀’參數，但并沒有太深入?！?/br>
    “目前，累積標記了12萬個高度疑似機器人的賬號?！?/br>
    “通過調集這些賬號近一年的歷史數據，鎖定了572本作品?！?/br>
    “情理上，這些作品必定是該數據服務商的合作方?！?/br>
    “但從法理上說，無論是這些賬號還是作品，我們都很難做出什么行動?！?/br>
    “是否動用《用戶使用條例》就不是我們這邊進行判斷的了?！?/br>
    “個人推測，如果封禁這些賬號，數據服務商必定會狗急跳墻，向消費者協會、網信辦等機構進行大范圍惡意舉報，并且很快會有新的賬號補充……”

    “嗯，我們畢竟斗了十幾年了，包括盜版網站在內，我們在技術維度是有極限的，而他們在司法和政治維度毫無底線?！?/br>
    “咳?！奔夹g主管尷尬抬手道，“你說數據的事兒就行，別跟泰總這兒放私貨?！?/br>
    “沒關系沒關系?！碧┥竭B連點頭，“小伙兒說的挺好，接著來?！?/br>
    工程師卻是一臉羞澀低了頭，措辭也跟著收斂。

    “另一方面，通過更嚴格的風控，我們可以為數據服務商造成一些麻煩，給他們造成一些損失，增加他們的成本?！?/br>
    “但那樣也將影響普通讀者的體驗，建議慎重考慮?！?/br>
    “有關《修仙從種子開始》的數據分析，已經發到了您的郵箱，確定異常無疑?！?/br>
    “最后，這次單獨監測給我們積累了大量的數據，今后做事會順利很多?！?/br>
    會議室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一番思考后，泰山掐了煙，往椅背上一靠：“看起來確實是抄襲和刷數據無疑了，那工作室呢？”

    “哦，對了，這一點他們疏忽了，或者說，并未在意?！惫こ處燑c開了另一個文檔道，“封神居胥賬號的登陸ip應該是真實的，就在薊京市郊，是單位注冊的地址，大概是沒覺得我們會進行這種程度的調查吧?！?/br>
    “就是說，工作室也確定了？”泰山抿了抿嘴，突然瞅向了雪球，“這么長時間，你沒覺出什么不對么？”

    “完全沒感覺到……”雪球一頭冷汗，“我現在就把和封神居胥的聊天記錄呈交上來……”

    “哦哦，沒事?！碧┥接滞蚬こ處?，“我記得你剛剛說……感覺他們在試探我們的追讀參數？”

    “是的?！惫こ處燑c頭道。

    “追讀是我們的核心數據，絕對不容cao作?！?/br>
    “因此連pc端都沒有計算，僅統計app?！?/br>
    “因為是保密數據，所以數據服務商基本是放棄的?！?/br>
    “但對《種子修仙》的監測中，我們發現了莫名成批的端口數據包，應該是在試探我們對‘正常閱讀’的判斷參數?！?/br>
    “但很奇怪，如果他無法獲得我們的后臺追讀結果，這樣的試探又有什么意義呢？”

    “是啊，有什么意義呢……”泰山抿嘴道，“雪球，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雪球擦汗，“我聽不明白?！?/br>
    “行吧?！碧┥绞媪丝跉獾?，“把封神居胥的電話給我吧，最后一步我來?！?/br>
    玄天立刻報上了號碼，泰山親自功放撥通。

    “喂？”里面傳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泰山嗽了嗽嗓子道：“封神居胥，你好，我是起航中文網總編，泰山?！?/br>
    “……”對面瞬間就虛了，“泰……泰巨巨好……”

    “你不用緊張?！碧┥铰龡l斯理道，“實名信息這個人就是你本人對吧？”

    “是……”

    “你身邊還有別人么？”

    “沒有……”

    “好?！碧┥經_工程師揮了揮手道，“網警同志，您說的那個公司名稱和地點是？”

    工程師當即會意，剛正不阿道出了地址。

    年輕男人的聲音頓時更虛了一些。

    “泰巨……這是我單位……我在單位碼字的……”

    “沒事，都說了你別緊張，等等會去調查法人的?！碧┥教匾獍汛蚧饳C放到手機前打著，接著說道，“你這本書呢，我們已經收集到足夠數據了，我現在只是通知你要進行屏蔽處理了。另外，司法方面的事你也準備好接受調查?！?/br>
    “……”那人哽咽片刻后，啞著嗓子道，“泰總……賬號不是我cao作的……只是用的我的身份?！?/br>
    “那當然，我知道?！碧┥叫Φ?，“情況我們都大體掌握了，不然我也不會給你打電話?！?/br>
    “泰山巨……我就是個幫老板做事的，現在工作室看樣子也散了，我工資都沒拿……”

    “這個我倒沒想到?！碧┥酵轮鵁煹?，“我就直說了，能不走司法流程我也不想走，但我隊伍內部的人，我是一定要抓出來的?！?/br>
    “是冰狼?！蹦侨撕敛华q豫直接說道，“前段時間從起航離職的那個?！?/br>
    在場人同時一驚。

    泰山卻立即抬手讓大家穩住。

    只沉聲道：“還有呢？”

    “還有……”那人聲音一揚，“對了……今天他跟一個叫雪球的人對罵來著，好像就是這本書的責編?！?/br>
    噠。

    泰山直接掛斷了電話。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雪球緊閉著眼睛低下頭來。

    我他媽就想賺點兒小錢來著……

    ……

    接近午夜，兩個統戰群合二為一，與安西組成功會師。

    【醬爆：我cao，沒了??！】

    【醬爆：哈哈哈，我們真給丫干死了！】

    【愛吃魚：總算贖罪了……踏實了?！?/br>
    【好麻煩喵：是我贖罪了，嗚嗚嗚?！?/br>
    【野犬：都辛苦了，單章刪了吧，別影響讀者閱讀?！?/br>
    【醬爆：刪雞毛，我要再追個單章慶祝??！】

    【李云奉先：就這？我計劃打十幾個來回的……加更草率了……】

    【杜停杯：放輕松奉先老師，窩許的是全勤?！?/br>
    【醬爆：瞅你倆這德性，讀者這么給力，多更新不是應該的！】

    【玖木：大概計算了一下，工作室的損失沒有超過10萬，對個人來說這個數字還有一些殺傷力，如果是一個團體的話，就美中不足了?！?/br>
    【李云奉先：不不不！美！足！】

    【愛吃魚：奉先公，這你也能開起來？！】

    【玖木：對了，我屏蔽了這個群的三個人，也麻煩大家不要把消息轉發給我?！?/br>
    【lovejolin：好了，沒什么美中不足的?！?/br>
    【lovejolin：估計明天會發公告，給所有工作室和數據店當頭一大棒，這次事件的意義遠遠超過封一本書?！?/br>
    【醬爆：你丫誰??？】

    【lovejolin：惹，匿了匿了?！?/br>
    【野犬：無論如何謝謝大家幫忙了！】

    【野犬：吃魚大哥，目的已經達成?！?/br>
    【野犬：我們這樣的組織，還是不必存在了吧?！?/br>
    【愛吃魚：嗯，這個群散了吧?！?/br>
    【愛吃魚：倒計時一分鐘，要說啥趕緊說?！?/br>
    【醬爆：組長上架必火??！】

    【小糕多多喜：野犬老師上架必火??！】

    【愛吃魚：野犬老弟上架必火！】

    【玖木：確實沒法撲了，就火吧?！?/br>
    【杜停杯：窩必與野犬老師相遇lv.4！】

    【李云奉先：小糕是好人，野犬是賢弟，我永遠屬于玖木老師！】

    【小糕多多喜：？？？】

    【系統消息：終極聯合統戰群已被群主愛吃魚解散】

    放下群聊，便是安西的晚安。

    【安西：好了，這件事過去了，穩住心態，明天中午別忘了發vip章節?！?/br>
    【野犬：知道了?！?/br>
    臥室中，李格非翻了個身，這才要踏實入睡。

    可一個陌生的號碼突然震起。

    他本能覺得不太對，忙拿起手機奔上陽臺。

    電話接通后，沉寂了幾秒，那個熟悉又陰冷的聲音方才傳來。

    “是你搞的么，還是野犬？”

    李格非攥著手機道：“我?！?/br>
    “好?！北歉砂桶托Φ?，“我會公布你的錄音?！?/br>
    “去吧?！?/br>
    “你就不怕被人罵么？”

    “一點不怕?！崩罡穹抢淅涞?，“我會擋在作者身前，而你躲在他們背后?！?/br>
    “別激動，我倒也可以不公布錄音……”冰狼咳了咳說道，“最近手頭有點緊?！?/br>
    “沒事我就掛了?！?/br>
    “等等……你真想惹麻煩么……我手上還有很多號，論壇的號也有?！北蔷o張道，“兩萬，就兩萬，借我兩萬救救急，我保證再也不涉足這行了，咱們兩清?！?/br>
    “有病……”

    “五千？那錄音里你很丑惡的，我還可以剪輯?！?/br>
    “再見……”

    “一千！就當給我張車票回家吧，也算相識一場?！?/br>
    “……”李格非一嘆，“起終車站和身份證給我，我給你買?！?/br>
    “……直接給錢就行了?！?/br>
    “一分也不會給你?！崩罡穹欠鲋柵_柵欄道，“但你是在我手下離職的，我沒把你拉回來，那就送你走吧?！?/br>
    “……”

    “不需要就掛了?！?/br>
    “需要……等等我短信發給你……”冰狼忽然一陣哽咽，“我其實根本就沒錄音……”

    “嗯?！?/br>
    “他們全走了……沒想到最后只有你還愿意拉我一把……”

    “所以呢？”

    “謝謝你……主編，你可能是……”電話里的聲音逐漸變成嗷嚎大哭，“你可能是我這輩子見過唯一的好人……謝謝……”

    “有很多的，只是你從沒睜過眼?！?/br>
    李格非掛掉了電話。

    有點失望。

    他還以為冰狼最后會說“教練，我想當編輯”。

    那還真不好回了。

    ……

    次日上午，起航公告刷屏。

    【經過調查，《修仙從種子開始》存在嚴重的抄襲、刷榜，以及工作室集體寫作行為……】

    【依據相關法律、協議……】

    【為了廣大作家與讀者的利益……】

    【決定對《種子從修仙開始》予以下架處理?！?/br>
    【起航中文網對于抄襲、刷榜欺詐絕不姑息?！?/br>
    【同時也全面抵制工作室集體寫作行為?！?/br>
    【起航中文網】

    【總編泰山】

    在這檄文與勝利的催使下，《飲茶哥》月票和打賞增長了不少。

    甚至有不少人指出了更多的嫌疑作品，希望野犬組予以重拳。

    李言卻不愿再提起這件事了。

    以作者身份掀起讀者情緒，這本就是下乘的事情，沉迷此道也就與封神之流無異了。

    如果讀者希望一段情緒體驗。

    那就來野犬的故事里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