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飯飯過后，李言突然提出要去跑步。

    反正現在也很難碼出字，不如把體力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于是，街心公園多了一對跑步的男女。

    哩哩啦啦四十分鐘的時間……

    也就是被林珊璞套了兩圈罷了。

    當李言汗流浹背坐上長椅的時候，林珊璞已經又完成一個來回，買來了冰鎮飲料。

    “唔！”

    “呃……三圈了?！崩钛越舆^飲料笑道，“現在又不用配音了，怎么還當唔唔怪？”

    “是哦，不自覺地就成唔唔怪了?！绷稚鸿弊诶钛耘赃?，使勁擰起瓶蓋，“就是一段時間總跟一個人在一起，自己的說話方式也會不自覺地被影響，會多一些奇怪的口癖?！?/br>
    “可《拔旗惡少》都完結好久了?！?/br>
    “三刷！”林珊璞借著這個力頭又擰了一下，依然不動，只好遞向李言，“開瓶器?！?/br>
    李言接過飲料，本以為扣得很死，卻隨手就擰開了。

    “這……你成心的吧，用擰瓶蓋為我建立自信？”

    “是職責，”林珊璞搶回飲料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哈”了一大聲后才很正經地說道，“野犬老師是笨蛋，和女生在一起的時候，要主動擰瓶蓋！”

    “才不管那么多人，就給你和我媽擰就好了?！崩钛哉f著，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都說了不要突然說這種話?！绷稚鸿钡拖骂^，握著瓶子道，“跑完步，好些了吧？”

    “并沒有?！崩钛試@道，“事實擺在這里，怎么調整情緒都沒用，不如用杜公的方法，反正也沒心情碼字，干脆鍛煉身體積攢能量，等過幾天習慣了這個狀況，心態更好了再出工?！?/br>
    “嗯！”林珊璞歪頭看著李言笑道，“看來上本沒白太監，健康是第一位的，碼不動就調整兩天?！?/br>
    “三天吧，早就考慮到這種可能了，存稿還多?！崩钛砸谎鲱^，喝掉了剩下的全部飲料，這便起身再熱身，“要在體能上先超越你，吃魚大哥說的對?！?/br>
    “什么意思??？關吃魚什么事？”

    “你別管了，看誰先跑到公園門口?！?/br>
    “呵，讓你200米?！?/br>
    “你會后悔的?！?/br>
    一分鐘后。

    公園門口，李言扶著膝蓋粗喘道：“一共就三百米，你拿我當殘疾人嗎？”

    “哈哈……哈哈哈……”林珊璞氣喘吁吁笑道，“當狗狗哦~~”

    “你跑這么快你才是狗吧！”李言笑罵著直起身，“好了，明天我自己來跑，等我超越你了再決戰?！?/br>
    “不用啊，我最喜歡套你圈了~~”

    “快競賽了對吧？”李言盯著林珊璞道，“好好準備吧，我一個人跑步足夠了，不用陪練?！?/br>
    “可就是不想準備啊?！绷稚鸿北ь^道，“高考級的難題還能勉強想一想，一想到競賽難題就想吐，跟你寫《三百年》的時候一樣?！?/br>
    “呵，就這么點覺悟還想當唔唔怪?！?/br>
    “唔……”林珊璞低頭擺弄著手指道，“我和野犬老師可不一樣，一起跑跑步啊，吃吃飯啊，劃劃船啊，就是最開心的事情了?！?/br>
    李言頓了頓，確認林珊璞沒再說謊后，才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明天去打羽毛球吧?！?/br>
    “羽毛球？我沒打過啊，很菜的?！?/br>
    “呵呵，在下羽毛健將，人稱京南小林丹，豈不是要欺負你了？”

    “嗚嗚嗚好可怕哦，求林天王輕虐~~”

    “哼，我會讓著點你的?！崩钛孕Φ?。

    二人一路說笑著回了家。

    然后立刻采購了各自的球拍。

    ……

    次日，李言醒來的時候身體雖然有些酸痛，但整體卻輕快了不少。

    他下意識地摸來手機，手指移向了作家助理。

    但就要點上去的片刻，終究還是扔掉了。

    不管，先不看了。

    昨晚已經設定了近三天的定時發布。

    愛怎樣怎樣吧。

    好消息是，李言這天晚上就忘記了書評的煩惱。

    壞消息是，他遭受了更深層的絕望。

    羽毛球館，林珊璞高高一躍，揮拍重斬！

    嗖！

    李言只感覺耳旁削過了一陣風。

    嗙！

    15：0。

    “我踏馬不玩了……”李言當場扔掉了拍子。

    “啊哈……”林珊璞趕緊跳著專業步伐蹦跶過來，“好久沒打了，沒剎住……業內規矩都是要讓一兩個球的……”

    李言委屈抬頭：“業內都出來了？”

    林珊璞用拍子揉了揉李言的腦袋：“也就是初中業余組拿了個名次啦~~那段時間除了野犬老師的小說，就靠打羽毛球專注忘我了~來來再來一盤，我封印步伐，讓著點你~~”

    “不玩了……羽毛球一點也不好玩?！?/br>
    “我用左手?！?/br>
    “那也不玩?！?/br>
    “我只許用反手回球，外加讓你10個球?！?/br>
    “？？？”李言獰目一瞪，縱身而起，“這就是你瞧不起我京南小林丹了?！?/br>
    “呵，我櫻湖謝杏芳說什么了嗎？”林珊璞掄拍一甩。

    “等等……”李言撿起拍子皺眉道，“他們是兩口子吧？”

    “……”

    就是這樣，林珊璞再一次拉低了白給的底線。

    最終，這一晚二人打得有來有回。

    決勝局小林丹3球惜敗。

    ……

    次日。

    200米游泳。

    李言再次惜敗，只差28秒。

    ……

    第三天，并排坐在回程的地鐵上，林珊璞依然在策劃著今晚的項目。

    “好像一旦牽扯到體力……野犬老師是不可能贏的?！?/br>
    “要不試試……保齡球？”

    “或者飛鏢？”

    “嗯，飛鏢你機會很大?！?/br>
    “你說呢？”

    面對林珊璞的安排，李言一臉沉靜。

    “喵老師，我現在圣如佛?！?/br>
    “哎呀，這不是在安排你能贏的項目嘛?！?/br>
    “不需要了?！崩钛蕴┤欢俗?，“我已習慣了失敗，任何困難都無法擊垮我了?！?/br>
    “我不信?！绷稚鸿笨┬Φ?，“再打一場羽毛球？來啊來啊小林丹~”

    “呵，以后有的是機會?！崩钛哉f著摸出了手機，“修整完畢，可以了，可以面對真實世界了?！?/br>
    “……”

    “網文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作者可以即時獲得反饋，調整創作方向?！崩钛阅瑒濋_了手機，“沒實質內容的差評固然會影響情緒，但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放棄評論?！?/br>
    “可以……我幫你篩吧？”林珊璞一把攥住李言的手肘，“反正都校對了，不多一個活兒?！?/br>
    “沒事，我現在已經穩了?！崩钛耘牧伺牧稚鸿钡氖直?，“看樣子，你這幾天也沒看書評？”

    “連正文都沒敢看……怕點進本章說被刺激到，然后被你察覺?！绷稚鸿本従彽?，從攥變成了握，使勁點著頭道，“那好，我們一起看吧，要難過一起難過?！?/br>
    “好?！?/br>
    點開起航。

    書評區的評論已經接近了兩百條。

    不做多想，點進去。

    從最新的開始往回看。

    【野犬新書很有趣??！短短兩章就很有趣！】

    【我也覺得很有趣，比之前的有趣多了?！?/br>
    【本來不想發評論的，但這里陰陽人太多了，高v的第一條評論送給你，這本書很好看，別被影響?！?/br>
    【還是那么有趣，還是那么開心！】

    【系統怎么了，好看得不得了?！?/br>
    【仿佛嗅到了《蘇維?！返奈兜?，犬書記快解放這個異界！】

    【很有趣的故事，就算這個月太監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br>
    【……】

    這些人，看上去好像是約在一起出現的。

    但實際上遍歷這三天的每時每刻。

    不知道為什么，和最初完全換了一批人。

    這些id稍顯陌生，但點進去看的話，他們又確實訂閱了《拔旗惡少》。

    或許是……不甘沉默的大多數？

    能確定的是，這一條一條評論，就像是一次次心臟起搏打在心頭。

    又像是一滴滴雨露滋潤田間。

    他們并沒有改變任何事實，沒有改變小說中的一個標點。

    他們卻又完成了一切。

    此時的李言，雖然身在地下的車廂里，人卻好似飛向了蔚藍晴空。

    終于，可以大口呼吸了。

    無論是真心還是安慰，謝謝。

    緊隨其后的，是一陣后怕。

    如果沒有事先的準備，沒有安西的提醒，沒有漸彪的鼻涕，沒有玖木的分析。

    沒有櫻湖謝杏芳。

    鬼知道這幾天會崩成什么樣子。

    “這些人……”李言咽著吐沫哽咽道，“不是你雇來的吧？”

    “什么??！你在小看我的財力？！”林珊璞捂著嘴道，“我要雇的話你早就黃金盟月票榜第一了?！?/br>
    “也對?！?/br>
    李言亢奮地握緊了手機。

    可以的，可以的。

    這次的路是對的。

    這些才是真正看過書的人，這個好評率和措辭力度，已經遠超以往。

    雖然仍有“甚至不如上本”，“你這樣寫不長的”一類的評論出現。

    但那些真摯的好評，早已為李言披上了一層堅硬的鎧甲。

    不要說傷害，甚至連心理上片刻的駁斥都不屑。

    有很多人能教野犬寫書。

    但不包括那些太監預言家。

    片刻之間，這幾天無意間想到的場景與對白，都一個個浮上了李言的心頭。

    好像潛意識早已將它們組裝在一起。

    教練，我想碼字！

    “哼！”林珊璞卻撅起了嘴，“他們好評才算好評，我說話就不作數了是吧！”

    “是這樣的……”

    “！”

    “雖然非常不想舉這個例子……但實在沒得選……”李言揉著后脖子道，“就像mama覺得自己兒子帥一樣……來自你的評價確實沒什么參考意義……”

    林珊璞糾結了。

    都這么說了……

    到底該夸他還是罵他？

    “呀，對了?！绷稚鸿焙鋈蛔チ俗フ饎艃旱睦钛?，“好像忘了一件事?！?/br>
    “嗯？”

    “樊老師也發書了?！?/br>
    “?。?！”

    對不住樊老師。

    對不住對不住。

    很快，兩個人便瞄向了樊老師的全新大作——

    《名作之壁》。

    第一印象是，有些凄涼。

    無論票數還是評論都少得可憐。

    大家也都如野犬一樣，好像已經忘了有這么個人了。

    “洪江之子”“詭異搞笑”這些熱點過后，樊清峰似乎也脫下了曾經的外套，成為了一位再普通不過的網文新人。

    但也只是凄涼，并非沒有人關注。

    【樊老師沉淀了！】

    【永遠支持樊老師?！?/br>
    【一直看不下去《老人與?！?，樊老師穿越加解讀好耶！】

    【墨笑旋：樊樊??！你又和犬犬同時發書??！是你們逼我接著磕的！】

    【……】

    翻開正文，無論是用詞還是敘述，樊老師都不如《隕落與新生》時那樣用力了，這次他好像并不急著證明什么，得到什么，而是像一位課外閱讀課的老語文老師一樣，靜靜地為學生講述。

    不過那種反復快穿的力道，仍然還是樊老師沒錯了。

    他會教《老人與?！分械睦先巳绾吾烎~。

    會指導《悲慘世界》中的年輕人鬧革命。

    和《了不起的蓋茨比》坐而論道。

    與《堂吉訶德》組建騎士團。

    至于為何都是外國作品。

    理由大約等同于野犬反復穿越東京。

    “這本沒那么沖倒是……”林珊璞揉著下巴品讀道，“不過好像有點貨了?！?/br>
    “嗯，名著這種東西很多人自己都懶得讀，聽一個有文化的人解讀倒也不錯?！崩钛苑畔率謾C笑道，“樊式快穿流，續上了?！?/br>
    “嗯，樊老師加油！”

    正說著，李言手機突然連震了幾下。

    【愛吃魚：我艸……】

    【愛吃魚：快看新書榜第一……】

    李言不解地點開起航。

    發表一個月內，更新正常的書都會在新書榜上。

    排名依數據決定，其中“打賞”的權重最高。

    此前，在大丸子的盟主激勵下，《拔旗惡少》曾短暫地在前十停留過。

    現在剛剛太監過的李言，自然是不敢想這個榜的。

    吃魚大哥這么著急。

    難道又上了？

    大丸子你糊涂??！

    李言就這樣懷著一種詭異的僥幸期待點開了新書榜，直接瞄向top1。

    【1：《修仙從種子開始》】

    【封神居胥·著】

    “……”

    “……”

    【野犬：？？？】

    【愛吃魚：我掃新書的時候看到的，其它的一概不知?！?/br>
    【愛吃魚：剛一萬字，開頭基本是你的中譯中，后面還不知道?！?/br>
    【愛吃魚：一天幾百個人小額打賞，應該是工作室用薅到羊毛的機器人號搞的?！?/br>
    【野犬：不可思議?！?/br>
    【愛吃魚：你先冷靜一下，我已經發了英雄令了，晚上7點開會?！?/br>
    【野犬：沒事的吃魚大哥，別耽誤你時間?！?/br>
    【愛吃魚：毛，我的全責?！?/br>
    【愛吃魚：當時我搞的書評群，你我、非凡、惡鬼、玖木對吧？】

    【野犬：還有好麻煩喵?！?/br>
    【愛吃魚：對了，還有那個逼……】

    【愛吃魚：cao，都是自己人啊，不可能啊……】

    【野犬：當然不可能，群里人不會為了這么點錢把我的開頭賣給工作室的?！?/br>
    【野犬：應該是誰不小心吧？也可能是我自己，我回去也自查一下?！?/br>
    【愛吃魚：也跟編輯說一下，問問他都給誰看過，搞不好內鬼在編輯部?！?/br>
    【野犬：這個應該不至于……】

    【野犬：算了，不要在這種事上浪費精力了?！?/br>
    【愛吃魚：你可以無所謂，但鬼必須捉出！】

    這邊還沒聊完，安西的腦袋也蹦了出來。

    【安西：你把《種子修仙》的開頭賣了？？】

    【野犬：沒?！?/br>
    【野犬：但給幾個朋友評過?！?/br>
    【安西：……】

    【安西：我這邊沒發給過任何人，只是夏娜和飛猿在我工位上一起看過?！?/br>
    【野犬：好了，不可能懷疑教練那邊的?！?/br>
    【安西：我這就去找這本書的責編問問情況?！?/br>
    【安西：他媽的氣死我了！】

    【安西：還他媽刷！】

    【安西：你別被影響，這本是大刷子，排名肯定在你前面，怎么看都是老手干的?！?/br>
    【安西：一切數據都是假的，寫好《飲茶哥》，其它別管！】

    【野犬：知道了?！?/br>
    李言放下手機的時候，林珊璞已經滿怒了。

    “殺??！”她火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叔叔上場，給我封殺！”

    李言連忙按了下去：“沒事的，別讓叔叔難做，安西會處理的?！?/br>
    “啊啊啊啊好煩?。?！”林珊璞抓頭怒道，“明明是你的作品……他還刷，還在你前面……啊啊啊??！”

    李言當然知道她在煩什么。

    比抄襲盜文更可怕的是……

    被自己的棄案擊敗。

    如果當時發表的是《種子修仙》，那一定會走向另一條道路。

    也許會提早太監，之后換了別的題材。

    也許會在修仙扎根。

    誰知道呢。

    但也不用知道。

    既然信了教練，既然確認這是一條無悔的道路。

    那只需要走下去就夠了。

    “我沒事的?！崩钛苑€穩拍了拍林珊璞，“他不刷數據，真的火了，興許對我還有那么一點影響，但當他玩這套的時候，就只是一只無意義亂飛的蒼蠅罷了?！?/br>
    “那也要殺！”林珊璞咬牙道，“這種人怎么有臉碼字！”

    “好了，該下車了?！崩钛蕴嶂稚鸿逼鹕淼?，“被他激怒的話不是虧更多，屏蔽就對了，其它的交給安西?！?/br>
    林珊璞跟著李言一路出了地鐵站才問道。

    “你真不生氣？”

    “假的，其實很生氣?！崩钛院鋈毁v兮兮挑眉道，“怎樣，這樣舉重若輕是不是唬到你了？”

    “……”

    “哼，休想再窺視我的內心?！?/br>
    “是……是大將之風？”林珊璞捂嘴道，“野犬老師變穩重了？”

    “還不都是這一年被搞的?！崩钛噪S意晃了晃頭，“現在開始，沒人能搞我心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