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319節
龍天傲在酒館的嘈雜聲里問:“好像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狀況?” 赫曼一邊喝酒一邊說:“差不多是從新瑪希城建設期間開始的,到現在這種情況一直存在?!?/br> 龍天傲說:“這種扭曲對你們是有利的?!?/br> “有利也有弊?!焙章f,“舊思想是舊社會的粘合劑,不能要求人們馬上就接受新制度帶來的新思想和新文化,我們都需要過渡的過程。對舊世界的人們來說,這種試圖將兩種世界觀拼合起來的理論能夠幫助他們理解和接受改造的現實,但聯盟不需要自欺欺人,所以我們必須控制它們的影響,以免喧賓奪主。尤其是,解放者沒有信仰的自由,他們不能受到這種縫合怪的污染,他們必須是最為純潔、和最為堅定的一群——” 他說這一句話的表情,龍天傲即使回到聯盟也不時想起。他知道赫曼并不是解放者,雖然他早已具備了申請資格,卻似乎由于個人原因始終拒絕進入組織。工業聯盟的包容性是它的顯著特征之一,赫曼的出身完全不影響他在職業上的發展,甚至還成為他進入職業的契機。拒絕加入也并不意味著赫曼有何不滿,實際上,也許是出于某種皈依者心態,曾是貴族子女的赫曼對聯盟發展導致的階層式微不僅毫無同情,反而是樂見其成。 越是接觸,龍天傲覺得工業聯盟的人有意思。尤其是“解放者”更有意思。 赫曼不是“解放者”,不是因為他不夠資格,只要他愿意表現出對于聯盟統一價值觀的完全服從,得到這個身份簡直輕而易舉。但他只是因為始終不能與過去和解,就堅決拒絕了可能為他帶來更多利益的向前一步。而工業聯盟也并未因此對他區別對待,至少在龍天傲看來赫曼并沒有錯過什么重大機遇。 在赫曼本人及他的解放者同伴身上折射出工業聯盟“解放者”組織的奇異特性。不僅在他們囗中的“舊世界”中,即使在遺族受了聯盟很大幫助建立起來的夏國中,都有不少人將“工業聯盟”這個國家表現出來的種種有別常理之處解釋為政教合一的特色,在這種理解之下,將“解放者”視為一種信徒組織也就理所當然了。 雖然每個同解放者接觸過的人都不會將他們等同于一般信徒。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信仰的目標與遵從的“教義”同一神教者天差地別,另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區別是,解放者的精神世界不是封閉的,而是開放的,他們能夠很自然地接受別人的意見和建議,從善如流地改善自己的工作方式。 所以真正的奇跡是,他們既能做到這樣的開放,卻又能如赫曼等人一樣純粹。正是因為這個組織的存在,無論外界如何編排非議,對工業聯盟歷次戰爭的目的如何扭曲,聯盟的每一次戰爭都如術師所言,是正義的、非掠奪的以及解放的。而在戰爭之外的國與國之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他們也做到了互惠互利,平等相待。 工業聯盟是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這一點深刻的感受不僅屬于遺族,也將屬于匯聚而來的諸國統治者們。 那座龐然的幻想之城造成的莫大陰影迫使所有中洲世界的國家都行動起來,國家與國家,地區與地區之間的聯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密切。沒有一個頭腦清醒的統治者認為他們能在第二次裂隙之戰獨善其身,他們急切地尋找盟友和一切可依靠的強大力量。于是在中洲的東方,主要是向著只剩半個的中央帝國和新崛起的聯合王國,在西方,則是主要向著工業聯盟,無數的王國及地區渴望以它們為中心,建立起可靠的攻守同盟。 這是現實且正當的訴求,并得到了同樣積極的回應。在新式交通工具的應用下,諸國的代表人物或通過乘船,或者大膽地乘坐飛艇,那座巨大浮空城方才結束它在中洲的旅行,越過遠東海峽,就有一千多名各國王侯、教首或地區代表齊聚工業城中。雖然這個數字可能并不到中洲總的政權數目的三分之一,但已經足夠令人震撼,就連聯盟人自己也為聯盟的影響力及號召力感到吃驚。然而細想之下這種局面又是合理的。 哪怕不論其他,中洲西部也沒有別的地方能提供一個適宜的場所,如工業城這般容納如此數目的各國王侯及宗教領袖共商要事而不顯窘迫。除了舒適的居住條件,還提供他們所需要的一切:不論會場、交通、通訊,還是歷史書籍、地區地圖、契約法典,不僅供給紙幣文墨,還在每個會場配備相應的翻譯官和書記官,并有錄音機和照相機等種種神奇之物,專人隨時可根據他們的需要啟用,如此等等。 工業聯盟將招待的工作做得如此體貼,就是為了讓這些國家代表能夠心無旁騖,裂隙重啟在即,各國皆是唇亡齒寒,攻守同盟雖然已無疑確定以工業聯盟為主,各鄰國間也應當互為臂助。這份用心很少有人感受不到,然而工業聯盟越是體貼用心,就越是另一些代表感到不安。 工業聯盟對他們了解得太多、太深了。 工業聯盟的資料同樣在各個會場的書架上,任何人都可以取下閱讀或者讓人幫助自己解讀,了解聯盟現今的領土范圍、人囗數量和生產水平,這份誠意無疑也是充足的。然而也許是太過充足了,在一些人身上也產生了與非同一般的效果。 然后這些因人因國而異的反應通過那些利益交鋒的會議表現了出來,就連在撰寫報告的龍天傲都有所耳聞。 第472章 自衛同盟 作為早已確立了同工業聯盟的盟友關系的夏國代表,龍天傲了解到的這些國家代表在會議中表現出來的顧慮,大致來說有幾種:第一位令他們擔憂的是不知道裂隙之戰將從哪里開始,又會以什么樣的方式開始,兩百年前的經驗是否有用;其次是工業聯盟能不能向他們保證一定能夠控制那座正在穿越世界,依次點亮各降臨坐標的浮空城,以及能否現在就分配上城名額;再次便是許多小國害怕成為戰爭的犧牲品,他們既缺乏武力,又人口不足,最多只能組織起一波防御,一旦防線被擊破——也幾乎是必然被擊破,他們的貴族階層及平民等將何去何從……如此等等。 這些國家代表已經在來的路上和開會的過程看到了工業聯盟的力量,對尊其為盟主已經沒有疑義,但眼見耳聞的粗淺了解和只有數字的紙面資料,只夠在目前讓他們明白工業聯盟是一個在形式及實質上異于“常識國家”的奇特國度,卻還不能讓他們十分確定工業聯盟對諸國的態度以及能夠給予盟友的援助,一些若隱若現的苗頭和在代表群體中私下流傳的傳言也令人感到不安。 其中最令人不安的傳言是,據說工業聯盟的統治階層對“舊世界”有極大的敵意。倘若沒有裂隙重啟,就是他們要與世界為敵。 這種猜測的源頭是容易確定的,但聯盟并沒有刻意去尋找這個源頭。 在這些國家代表開會的間隙,聯盟盡地主之誼,為他們安排了許多參觀活動。實際上說起來有些失禮,在浮空城脫鉤啟航之前,中洲許多國家甚至不知道有工業聯盟這樣一個國家存在,哪怕是到了現在,在工業聯盟聽說中央帝國已經分裂的消息,也令許多國家的代表大驚失色。 這種情況在過去并沒有什么不合理,但是在如今裂隙隨時將重啟,人類整體都面臨著戰爭危機的情況下,國與國之間,地區與地區之間的信息就必然不能再如此閉塞了。而這個令人憂心的問題剛剛提出,就因為工業聯盟向他們展示的有線和無線兩種通訊網絡得到了大部分的解決。 各國代表驚喜交加,便向尋寶一樣繼續在工業聯盟的生產體系中尋找其他困境的解決方式,他們看到煤鐵聯合體那猶如煉金一般的生產流程及超越了他們想象極限的鋼鐵產量,便明白同盟的武器鎧甲等皆不是問題;看到倉庫里堆積如山的水泥,便感到堡壘防線也可以不那么令人憂心;看看到廣袤的農業生產基地及其中縱橫的農業機械,對比他們在資料上看到的數字,除了震撼他們就難以說出其他的詞句。 顯而易見,擁有這樣的生產能力,工業聯盟的統治者不僅有非凡的智慧、高超的手腕及深遠的洞見,他們對戰爭的理解也必定是同常人不同的。所以并不奇怪為何聯盟建立至今從無敗績,但戰爭的勝負并不完全取決于物資的多寡,為何聯盟每一場戰爭的傷亡都微乎其微,只有真正見過了他們的戰斗才能懂得。 那些此前對工業聯盟了解不夠(或者說了解極其片面)國家也不必等到戰爭開始才能見識工業聯盟的真正力量,作為這次意義重大的結盟會議的組織者,工業聯盟將各國代表的日程安排得十分充實緊湊,自由討論和組織參觀的時間只有區區數日,然后就要進入會議的下一步流程,探討結盟的形式、原則及具體章程了,而在這兩個流程中間,有一日被特別空了出來作其他安排。 在這一天里,工業聯盟為各國代表安排了一場“演習”。 演習是一個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非常新奇的概念,無論是敵是友,沒有任何人能拒絕親眼目的工業聯盟在模擬實戰中的表現。 演習從早上開始。 觀眾席設在軍演場地外,是在階梯式的鐵架上搭了木板做成的幾千個座位,一些國家代表對觀景臺竟如此簡陋且不分尊卑感到有些不滿,但聽說這是一夜之間搭建而成的之后就閉嘴了。 坐在觀眾席上看軍演內場,見到的是一片寬闊的地形多樣的場地,通過演習前施放在場地上空的各種水鏡,人們可以看到在不同的地區以白線圈出的各種戰術標的。無論觀眾的身份是王侯、教首還是隨邑,每人都發了一本以圖畫為主的演習手冊,并且組織者還在觀眾席上安排許多講解員,隨時為觀眾解答問題。 一切準備就緒后,演習開始了。 正如此前許多人就已有所預感的,這場演習無論形式還是實質,都徹底顛覆了此前人們對戰爭的認識。首先是騎士這個職業從戰場上消失了,雖然解說員說騎射仍是聯盟士兵的基本技能,騎獸也仍是戰爭的重要資源,但那種全身披掛的真正的“騎士”已經確定被淘汰了。 傳統武器如長弓、長刀(劍)、連枷、錘、斧等,也幾乎完全退出了戰場,士兵們只攜帶匕首和新式武器,名為工兵的新兵種還會帶上鋒利的鏟子,但更多的就沒有了。并且他們的戰爭裝束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不僅令人震驚地拋棄了鎧甲,身體的絕大部分都不穿著防具,只有頭上戴著鋼盔,并且士兵和軍官穿著一種式樣,一樣布料的服裝,除了縫在細微處的彩色繡章和口袋的數量,沒有更多的裝飾以彰顯彼此間的區別。 聯盟人的這些修改不得不說是讓人感到很是怪異,從生理到心理都很不舒服的,但這種不舒服在演習開始之后就被拋到了天邊,因為聯盟人不講武德,一開場便是百炮齊發,從隱蔽在戰場各處的炮位發出的轟隆炮響即使有講解員的提前預警,還是有許多人被駭得驚跳大叫,跌出座位,下一刻炮彈落地,火光四射,大地震撼,更是嚇得許多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待到炮擊暫緩,紅旗揮下,眾多步兵躍出戰壕,在漫長的戰線上如潮水前進,才有一批人稍稍冷靜下來,忍耐著耳鳴和暈眩詢問講解員此時場中各戰術行動的意義。 其實不必聆聽聯盟人的講解,只是看開場那一輪如同要毀天滅地的轟擊,便完全能夠明白工業聯盟的每一個對手為何都敗得如此徹底。戰爭的目的就是勝利,既不論用什么手段,也不論用什么武器——實際上,任何一個國家只要有了這樣的武器,戰場的規則就理所當然應該由他們來制定。 這些觀看演習的代表不能不想象,如果是自己的國家站在工業聯盟的對面會怎樣,他們只能說這樣的力量只能是為裂隙之戰而生的,否則用在人類身上……未免過于殘酷。 尤其是在演習的中局,這些代表看到飛艇也作為對地面攻擊的武器加入了戰場,當它們從高空投下那些沉重的炮彈,這一下就不只是觀眾,而是整個觀眾臺都從地上跳了起來,驚呼聲中,白色的沖擊波從整個演習場地橫掃而過,水鏡波蕩破裂,不少貴族及法師身上的防護法術都被激發出來——距離如此遙遠都有這樣的威力,幾乎要教人喪失對這場表演作出評價的勇氣。 即使如此,在八風不動的講解員的幫助下,稍具軍事常識的人們還是能夠看得清晰,工業聯盟的軍隊作戰并不是單純地在堆砌火力,他們在天空和大地的武器是成一統的,那就必然有一套完整的始于自己的戰爭理論。而這些觀眾中更有常識的人則想到,由于工業聯盟實行的是無差別的全民教育,那就意味著他們的士兵不僅是識字的,而且極有可能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軍事教育。 如今這些在演習場中奮勇前進的士兵只是士兵,如果他們帶著這些武器走出工業聯盟呢? 已經沒有什么好談的了,演習結束的次日,各國代表就在各分會場中一致達成決議,將中洲西部的各個國家及地區聯合起來,推選工業聯盟為中洲人類自衛聯盟的首領,希望這個強大的國家能開放技術,向各國提供戰爭指導和援助,各國也愿意最大限度地表現誠意,只求能在魔族入侵之時爭得一線生機。 其實從政治的謀略來說,他們本不應表態得如此之快,也不太應當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然而首先是他們自來時起就日日聽聞那座浮空城的行跡直播,一旦它的航行回到起點,所有坐標點亮,裂隙馬上就要開啟,這種緊迫是難以言喻的,會場里不僅有中洲世界的種種資料,還有工業聯盟依據歷史記錄復原的裂隙生物圖鑒,若是將那些令人背后發涼的形象同歷史上的慘烈戰爭聯系起來……其次是在此前的自由討論中,那些有貴族子弟在工業聯盟留學的國家一直在鼓動其他代表的情緒,而就算沒有他們的煽動,絕大多數代表也懂得權衡利弊:工業聯盟僅領土就占據了中洲西部的四分之一,更不必說其人口、資源以及綜合實力,即便中央帝國沒有分裂,工業聯盟也早已是一個能與其巔峰時代分庭抗禮的強大帝國。 演習不過是給早已傾斜的天平又加上一塊沉重的砝碼,他們其實沒有其它選擇。 在這樣的覺悟下,結盟會議迅速進入實質階段:既然已經確定工業聯盟為這個自衛聯盟的盟主,那么,這個聯盟應當遵守的是什么樣的原則呢?盟主與盟友之間,盟友與盟友之間應當各自承擔什么樣的義務,享有什么樣的權利呢?在第二次裂隙戰爭中,人類自衛聯盟應當采用什么樣的戰略戰術呢? 或者說得更具體一些,工業聯盟對這場戰爭和裂隙魔族究竟有多少了解,他們又會對盟友共享信息到什么程度,以及他們能給予諸國多少的援助——尤其是最后一條,是幾乎所有國家代表當下最關心的問題。 浮空城正在依次點亮大陸上的降臨坐標,在工業聯盟和聯合王國能夠通知到的國家和地區內,都傳來了被“點亮”地點在浮空城經過后有異狀發生的反饋,山峰在上升,沼澤在下沉并形似沸騰,沙丘大面積地凝固,森林出現了巨大的圓形枯萎帶……所有異象都伴隨著不同程度的地動。許多不幸位于坐標點上的地區的民眾已經開始逃亡,在各國代表開會的時候,數十萬的人類正在為遠離“地獄的入口”而遷徙。 工業聯盟的高級干部終于坐到了諸國代表的對面。 當他們自我介紹完畢,一些代表才有些吃驚、同時又有些尷尬地發現,這些權責來說皆屬聯盟重臣的面孔多少有些眼熟,在過去十日的會議中,他們或者以翻譯官,或者以書記官,又或者以講解員的身份出現,有時還會被代表當做普通的服務人員提出要求。而他們還不能說是對方隱瞞了身份,因為回想起來,另一部分的代表在討論的時候總是會把這些翻譯官和書記官圍在中間,那種有別于平時的熱烈氣氛顯然表明他們早已察覺。 但這點小小的尷尬很快就被放下,這些聯盟的高級干部已經非常清楚諸國的訴求,而他們的作風也一貫是坦率明快,對于諸國代表提出的問題,他們開門見山地說:第一,第二次裂隙戰爭一定會發生,包括工業聯盟在內,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獨自面對這場危機,人類必須聯合一切力量方有希望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第二,這里所說的一切力量,不僅僅是指各國目前所有的軍隊,而是包括貴族、平民、奴隸甚至游民和流民在內的所有愿意為生存而戰的人類,要做好全民戰爭的準備。 第三,這不僅是一場全民戰爭,而且是一場全面戰爭,除了人力,各國的物力也要面對艱巨的考驗。工業聯盟將在人類自衛聯盟成立之后向每一盟國提供最大限度的援助,與之相應地,每一盟員國家也必須保證對工業聯盟使用其軍事及經濟的最大資源。 人類自衛聯盟必須建設在這樣的共識基礎上,才能是穩定的和有希望的。 宣布以上原則之后,這些聯盟代表便開始談眾人所關心的其他問題。他們說,根據目前已知的消息,裂隙彼方的世界將在此次戰爭中以前所未有的規模降臨,而裂隙重啟必然伴隨著重大自然災害,如今發生在各地的地動便是預兆。所以降臨點附近的國家和地區必須馬上轉移人口,而其他暫時幸免的國家也要預備面臨到基本農田在災害和戰爭中損毀,糧食可能減產乃至于絕收的困境,加緊糧食和其他物資的儲備。 與此同時,必須馬上就開始構筑圍繞各降臨點的長城防線。但所謂長城防線,并不是指在降臨點外圍一圈城墻或者人墻,而是要依據不同地區的不同地形地貌,建立起多層多段的以碉堡為要點的防御陣地,通過層層阻擊的方式,用盡一切手段將敵人困鎖在他降臨點附近的區域內,不讓他們突破防線,破壞后方的人類聚居地和生產地,并打通同其他降臨點的異族交通線,聯合起來反包圍人類的抵抗力量。 他們要進行的是一場持久的防御戰,倘若防線維持得力,敵人就會如同缸中之火,無論火勢如何猛烈,只要外壁不破,它便會在燃盡火質之后慢慢熄滅,或者對手投降,或者他們完全放棄這一個或這一批降臨點。為此不僅需要大量受過訓練的意志堅定的士兵,并且要求他們有足量的可靠的武器,和同樣足量的堅固的工事。 在長城防線所需的物資方面,工業聯盟將通過空中和水上等運輸渠道大量提供水泥和鋼鐵等物資,并配以一定數量的建筑工人,在軍事方面,工業聯盟將依情況向盟友分配軍事演習中出現過的新式武器,并將不日于新瑪希城、新納加爾自治區、撫松港等地開放軍事基地,對同盟各國愿意學習新型戰爭的軍官進行從理論到實踐的培訓,更進一步,工業聯盟還將以身作則,對包圍在降臨點外的一線陣地直接派遣成建制部隊,擔當人類保衛陣線的先鋒。 工業聯盟既然作出了這樣的承諾,諸國代表也不能提出更高的要求了。于是共同宣言的草案馬上就被擬定出來,只剩下最后一步共同簽字,并向全中洲公開發表的儀式。 儀式舉行之日必將永載史冊,不過對當下的諸國代表來說,這一日最值得他們期待的,卻不是同盟盟約的正式確立,而是那位聯盟最高統治者“術師”在他們面前的首次正式露面。 作為工業聯盟的創造者,即使是信息閉塞到在此之前不知道聯盟存在的國家的代表,結盟會議開始之后,也在最短的時間里知道了這位無冕之皇對聯盟甚至于對人類的極端重要性。然而相比他所創下的基業,他本人實在是過于低調神秘,不僅作為聯盟最廣泛有效的宣傳手段的報紙上從未刊登或正面描述過他的形象,在這座聯盟核心的工業城里也見不到一幅他的畫像和一尊他的塑像,倒是那些以平民為主角,宣揚勞動、學習和友愛的彩色掛畫哪兒都是。雖說越是強大的天賦者越是性格怪癖,但“術師”在千國齊聚進行重大議事的時期依舊回避人群,反而越是令人們渴望一睹真容。 “術師”必然是無比強大的,聽說他是一名法眷者,所以他是黑發黑眸,如淵夜色恰應他深遠無盡的智慧,他令許多國家如塵土般覆滅,又令廢墟之上誕生種種奇跡,以千萬計的人類因他創立的工業聯盟而受益,桀驁的獸人都心甘情愿為之臣服,如今即將成立的人類自衛同盟又必將以他為尊,這樣一個真正改造了世界并掌握了未來的人,他會是什么樣的面貌呢?他是中年人,還是老年人,是高大還是矮小,是威嚴隆重,還是清癯矍鑠? 有關于此的種種猜測,在見到那位從眾多氣勢及氣質都十分出眾的聯盟代表中走出的黑發青年的一刻宣告終結。 他比人們想象的要年輕得多,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術師走上演講臺,龍天傲感受著偌大的會場隨之從嗡營紛擾一步步轉為寂靜,數千道目光匯聚于一點。 術師站在演講臺前,放下稿子,稍稍停頓一下,他抬起頭來看向會場,那雙黑色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每一個人的靈魂里。 然后,他開始發言。 “諸位尊敬的閣下,你們好。作為工業聯盟最高委員會主席,首先請允許我謹代表聯盟,對關心此前異象所預兆的災難,為人類命運而聚集此地的致以崇高的敬意和由衷的感謝。正如我們已經見到的種種事實,正如我們從其他渠道得到的側面認識,已經可以肯定,連通中洲世界與行將毀滅的對面世界的通道馬上就要打開,來自彼方的智慧生命將通過遍布大陸的各降臨點涌入這個世界,造成難以想象的危機?!?/br> 禮堂里沒有回音,即使位于最后排的人也能聽清術師清澈的發音,他說:“參照歷史的經驗,這次無可避免的侵入將造成第二次裂隙戰爭的爆發,而比起第一次裂隙之戰,這一次的戰爭將范圍更廣,卷入的人數更多,并且必然是極其地殘酷。它將是對全體人類的前所未有的考驗?!?/br> “即使戰爭仍未開始,任何人都不應有僥幸之心,沒有一個國家和個人能在這場戰爭中獨善其身。人類只有聯合起來,以從未有過的方式結成從未有過的緊密聯盟,彼此支持,互相幫助,宛如兄弟手足,因為——” 臺上的黑發青年抬起頭來,隨著他冷靜的話語,光幕如瀑布從禮堂四面傾斜而下,仿佛容納了整個世界的宏偉畫卷環繞著禮堂眾人展開。 過于深遠的俯瞰圖景令人頭暈目眩,即使他們所處的會場是如此開闊,每個人都有位置可坐,諸與會者仍然感到自己如同身在空島,腳下的地面飄搖不定,甚至要抓住身邊之人才能穩住身體。 術師說:“因為我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br> 第473章 在另一邊 當人類自衛同盟的成立已經進入最后環節時,在遙遠的世界的另一邊,浮空城已經駕臨遠東大陸。 相比由于政權過于分散和封閉,因而在浮空城經過時表現得極度恐慌的中洲諸國,早已在亞斯塔羅斯麾下統一成一體的東方帝國的應對就鎮定得多。浮空城的動向早已通過設在中洲的情報渠道及來自精靈王國的信使傳達過來,因而在那遮天蔽日的凝實黑影在天邊出現之前,各處城鎮及城市的居民早已聽從來自王都的命令躲入房屋。 其實這種回避的行為沒有什么意義,不過在這樣的存在和這種存在所代表的力量面前,人類有表現出軟弱的權利。不僅凡人如此,當那從未有過的黑暗籠罩下來,感受到比百座山岳還要沉重得多的質量正從自己的頭頂緩慢通過,就算是天賦者也不能不為之顫抖。在無邊的寂靜黑暗中,在漫長的等待中,每一名東方帝國的國民都在向著燈火祈禱,祈禱他們無所不能的黑發君主此次也能破除黑暗,消滅禍患。 作為萬眾所向,亞斯塔羅斯站在高山之巔的瓊宇邊緣,衣袍獵獵隨風而動,他斜倚欄桿,遠眺那片緩緩壓來的金屬巨艦。 腳下的王都燈火通明,一片死寂,他看著遠方,用幾乎算得上是溫柔的語氣說:“確實多年未見了,‘遠揚號’?!?/br> 風起則云涌,濃云以圣宮為中心匯聚,彤云之下,布達佩斯從白色宮殿上一躍而下,雷鳴電光之中,藍鋼色羽毛的神駿巨鷹乘風而起,亞斯塔羅斯一揮衣袖,跳上它寬大的脊背,狂風如濤,一人一鳥迎風而行,枝杈牽連的細密閃電猶如雷鳥加長的尾羽,一路追隨而去,在廣闊天幕上劃出一道曲折前進的光路,光路所指的終點,便是已經占據一半天空的空間飛船。 一進入“遠揚號”護衛艦的無形力場,風與閃電便立即消失無蹤,雷鳥飛勢也猛然一墜,但瞬間就被托升起來。它雙翼平直地載著亞斯塔羅斯飛越這片鐵色荒原,一段時間之后,一座金屬高塔出現在視野的邊緣。 磨砂質感的復合材料地面上,巨鳥模糊的投影正在飛速縮小變形,兩個世界都是人王的亞斯塔羅斯跳到地上,將肩上披風摘下拋給不著寸縷的同伴,然后踏入自動向他敞開的高塔入口。層層符文從高塔內部亮起,即便已有心理準備,雷鳥還是忍不住發出哇的一聲。 “你們有這樣的力量,這場戰爭應當沒有懸念了吧?”他說。 亞斯塔羅斯笑了起來,一邊向著塔的中心走去,“那可未必?!彼f。 “你總是跟我說謎語?!崩坐B跟隨在他身后,說,“做的事情也總是矛盾不已。為什么你不期待自己另一個世界的子民取得勝利呢?” “如你所說,這個世界也有千百萬人可稱為我的子民,你看他們之間又有多少區別呢?” “其實這個世界還蠻大的,擠一擠也能住得下。你可以讓他們停戰嗎?”雷鳥問。 “不能?!眮喫顾_斯說。 “為什么不能?”雷鳥不放棄地追問。 “你可以阻止一塊石頭不要落下,但你不能阻止一顆種子要發芽;擁有力量能夠解決一些煩惱,但即使強大如圣王龍,在這世上也有許多力所未逮之事。即所謂‘人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這是歲月帶來的道理。?!眮喫顾_斯說,“這場兩界之戰不能被阻止,是因為為了生存的斗爭必然流血,何況彼方強大,此方弱小,彼方傲慢,此方愚昧……還有一點應當提及,二者內部本就潛藏著危機,一場對外而不是在內發生的戰爭對雙方都是有利的?!?/br> “不必執著于勝負?!彼终f,“何況無論是誰獲得了勝利,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br> 對話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主控塔的中心,基座上的城市管理系統呈現出復雜幾何的形狀,代表著它正在高功率運行,亞斯塔羅斯抬手在空中輕輕一點,覆于空中的光網瞬間收縮,凝聚成一個浮在半空的藍色光球。 布達佩斯在他身后看著這副場面,神色平靜中帶著一些好奇,作為一頭雷鳥,他當然看不出來自己的伙伴剛才那一個動作,是將已經通過吞噬蘭德皇子帶上天空之城的數萬人口和同城市發動機對接完成二次升級的城市管理系統保留等級,但其智力邏輯格式化。防火墻及備用系統沒有因為這樣強硬的外部修改啟動,一是cao作者的權限極高——甚至能夠修改底層邏輯,其次是對方的體量極大,資源深不可測,一進入系統就接管了其全部職能。手段粗暴至極,又流暢至極,塔身內側的符文在這個過程中始終穩定,城市發動機沒有受到任何驚動。 格式化了這個系統之后,亞斯塔羅斯將手伸入長袍衣襟,探向胸口,從有形的人類軀殼之中掏出了一團無形之光。 因為不懂,所以布達佩斯要問:“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