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拍了十幾種大棚蔬菜的照片，還有一些志愿者幫忙摘菜的照片，先修了十幾張志愿者的照片發給孫今妍，作為鎮上的宣傳素材，又加急修了幾張下午要上架的蔬菜，掛到了她的主頁櫥窗，還在wb發了個新品預告。

    看到新品種這么快就出來了，無意中刷到的網友都懵了。

    “等等！志愿者忙了一上午，下午還要繼續下地摘菜？”

    “感覺主播這樣不太好吧？志愿者也是人，不能仗著人家不要工錢，就拿人當生產隊的驢使吧？”

    “還是免費的驢……主播出來解釋一下吧?！?/br>
    “大家不要著急，相信主播也不是故意的，等主播解釋?！?/br>
    “蹲一個！如果主播和他們村真敢拿志愿者不當人，我原地脫粉！”

    唐新嵐忙了一上午也餓了，編輯好圍脖就拿起火盆上烤好的喜蛋，一口氣吃了好幾個，等她吃完擦干凈手，打開手機，后臺艾特她的信息已經炸了……

    看到評論區一片質疑聲，還有一開始就刷到的，遲遲等不到她回復，已經在評論區開始罵人了，唐新嵐嚇出了一身冷汗！

    鎮上的領導肯在這種特殊時期，頂著壓力召集志愿者來幫農戶們采摘蔬菜，本來就是無償的義務勞動，要是再被人在網上說三道四的，那她豈不是幫了倒忙？

    想到這里，唐新嵐也不敢自己做主，忙給孫今妍打了個電話。

    孫今妍他們剛到鎮上，正準備去開會，接到電話，聽說網上有人在質疑他們不顧志愿者死活，把人當驢使，孫今妍冷汗都冒出來了。

    這下子會也開不成了，陳新平自己也沒有過網絡反黑經驗啊，想了想，還是向縣里宣傳部求助去了，當天傍晚，縣里宣傳部的領導就趕到了雙彎鎮。

    路上他們都看了評論區里網友發出來的質疑，其實問題不大，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一開始只是大家在擔心志愿者太辛苦了，后來被人帶了節奏，漸漸的開始有人質疑，主播是不是為了賺錢，借助自己爸爸是村長的便利，免費讓志愿者幫她打工，關系到基層干部的聲譽問題，一個鬧不好，就容易讓群眾產生對立情緒，造成負面影響。

    最重要的是，他們心里都清楚，唐新嵐在這件事中真的一分錢都沒有拿，非但如此，她自己甚至也是一名志愿者，冒著生命危險去替老百姓直播銷售滯銷農產品，作為主管部門，如果任由志愿者被社會誤解，傷了志愿者的心，那就是他們失職了。

    “小唐同學，我們商量了一下，這件事情還是由你和陳書記一起出面澄清一下，把事情講清楚就行了嘛，第一個你也是我們鎮上的志愿者，直播賣菜都是純公益性質的；第二個要說清楚的，就是我們志愿者都是輪班的，不會讓人一整天都在地里摘菜?！?/br>
    “而且集中摘菜就這兩天，主要是現在村里大棚積壓的新鮮蔬菜太多了，光靠村里自己摘不完，等這批摘完了，后面就可以讓村里人自己安排人手慢慢摘了?！标愋缕竭@時候也反應了過來，忙解釋道。

    晚上七點，直播間再次上線，只不過，這一次的直播，多了一個人。

    網友們也沒想到，他們的質疑居然引來了鎮上的一把手，聽完了解釋，跟著跑過來吃瓜的群眾也忍不住開噴了——

    “某些鍵盤俠真是夠了，整體罵這個罵那個，有本事你們自己去報名做志愿者??！”

    “村長家閨女怎么啦？哦，爸爸是村長，女兒就不能是個熱心公益的志愿者啦？”

    “某些人的邏輯我也是服氣，從主播就想到了利益，從利益就想到了官商勾結，就不能正能量一點？”

    “我是章家村的，我來說一句吧，我們陳書記真的特別好！咱們村沒幾家蓋得起蔬菜大棚，這些大棚貸款，都是陳書記一家家帶著我們去求回來的?！?/br>
    看到彈幕區又開始搞對立了，唐新嵐嚇了一跳，雖然無緣無故被黑確實有點難過，可是她心里清楚，大多數網友都是擔心志愿者太辛苦，只不過這份好心，被某些有心引戰的人給帶了節奏，如果她放任彈幕這么一窩蜂的攻擊她的粉絲，是，她確實能出一口氣，可以后呢？

    這些人心里不舒服，肯定不會再關注這個直播間了。

    想到這里，唐新嵐也顧不上旁邊還坐著書記和縣里的領導了，忙湊到鏡頭前幫粉絲了說了兩句公道話——

    “來來來，大家看我這雙布靈布靈的大眼睛，是不是一點沒紅？放心啦，其實昨天發完帖子我就給咱們村老支書幫忙寫宣傳稿去了，根本就沒看到評論區啊，也沒有傷心哭泣哈哈！”

    “而且我們的志愿者也忙的沒時間上網，大家放心吧，志愿者沒事，我本人也好著呢，看我的大眼睛，是不是一點黑眼圈都沒有？”

    “大家放心吧！鎮上的志愿者雖然挺累的，但伙食絕對跟得上！吃的是家養的本地土豬rou，地里剛摘的新鮮蔬菜，像我媽她們，時不時的晚上還給殺幾只老母雞燉了雞湯送過去?！?/br>
    “手是凍得有點開裂了，那不是還有你們捐的護手霜嗎？現在網購沒辦法發貨，不過陳書記已經替我走了個后門，找鎮上的超市把倉庫里的護手霜全買了，大家評評理，這不算是以權謀私吧？”

    “哈哈哈哈……不算不算！誰敢噴主播，勞資替你反黑！”

    “就是！誰敢罵你，叫他來找我，護手霜就是老娘捐噠！”

    “主播小jiejie素顏真好看！大眼睛萌萌噠！”

    一番插科打諢，可算是把彈幕給拉回來了，旁邊的陳新平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現在的年輕人情商可太牛了，不像他們這一代，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也難怪宣傳部門看不上他們寫的稿子。

    縣里的宣傳干事其實也挺緊張的，全程盯著彈幕，這會兒看到彈幕里又開始一片和氣、嘻嘻哈哈，暗暗擦了一把汗，對唐新嵐這個大學生主播也不由得刮目相看：這丫頭可以??！年紀輕輕，反應快不說，還很善于化解群眾矛盾，他們宣傳部門，需要的豈不就是這樣的人才嗎？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上級宣傳部門給盯上了，唐新嵐見彈幕開始恢復正常，忙把下午要上架的產品拿出來開始介紹。

    “下午我們新來的第二批志愿者，摘了紅莧菜、薺菜還有香椿頭……”

    “啊啊啊香椿！有香椿！別說了，快上架！”

    “md我覺得我已經在家里關傻了~香椿居然都已經上市了嗚嗚嗚~”

    “香椿炒雞蛋、香椿拌豆腐、炸香椿魚兒……”

    “閉嘴啊啊??！香椿產量好少的，肯定很難搶~”

    唐新嵐剛拿起一把紅莧菜，抬頭就看到彈幕區的兄弟們已經為了香椿頭快打起來了，頓時無語，想了想，默默放下可憐的紅莧菜，拿起了旁邊的香椿頭。

    香椿這玩意兒，向來是本省春季時令菜里的王者，說它的王者，不僅僅是因為這道菜一到春天，幾乎每家每戶都要從剛上市吃到下市，吃不夠的還會多買點焯水放在冰箱里慢慢吃。還因為這道菜的價格，那是真的貴！

    剛上市的頭茬香椿芽，最貴的一年，賣到了120元一斤……以至于當年本地媒體還調侃過，這是一道一口咬下去都是軟妹幣味道的時令菜。

    章家村只有一戶人家種了香椿，是個殘疾人，叫章家茂，輩分還挺大，按輩分，唐新嵐還要喊他一聲舅姥爺。章家茂是個有志氣的，很早就去外面闖蕩了，進過廠、開過小飯館，也是命不好，有一次天沒亮去批發市場買菜，回來的路上被一輛超速駕駛的小汽車給撞了，沒了一條腿，只能關了小飯館回了老家。

    這些年章家茂也沒娶媳婦，但是因為一條腿行動不便，很多事情也做不了，也算他運氣好，消沉了沒兩年，就遇到了陳新平接管他們雙彎鎮。陳新平動員村里搞大棚蔬菜的時候，他一下子就心動了。

    畢竟以前自己開過小飯館，章家茂知道種菜種的好，真的能賺錢。想來想去，他最終還是決定種香椿。

    一來香椿這東西季節性強，每年就上市那大半個月最累，其他時候還算輕松，對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來說也很適合；二來，香椿屬于批發蔬菜里利潤比較高的，地頭批發價也高，利潤客觀；第三個就是香椿樹平時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去打理，對他這樣的殘疾人來說也能減輕點壓力。

    章家茂也不貪心，只造了兩個大棚，就這兩個大棚，每年種香椿的收益，就抵得上別人好幾個蔬菜大棚了，老天爺仿佛在彌補這個遭遇不幸的年輕人，今年受到疫情影響，村里很多種了其他品種蔬菜的，因為蔬菜來不及采摘只能爛在地里，或者割掉喂雞，只有章家茂手里的兩個大棚，整個春節期間香椿頭都還沒有長出來，現在春節過了大半，他家的香椿頭正好上市。

    “那啥，先給大家打個預防針哈，咱們這里的頭茬香椿，價格你們懂的……”擔心報價網友們接受不了，唐新嵐提前把價格給報了出來。

    “等等！二兩一袋的才賣15塊錢？頭茬香椿不到八十塊錢一斤？”聽到唐新嵐報出來的價格，直播間里等著買菜的都驚呆了。

    這是頭茬香椿沒錯吧？看看手機日歷，沒錯??！啥時候他們省城的頭茬香椿跌破百元大關了？還是不是時令菜里的王者啦？

    “咳咳~主要是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大家心里知道就行?！碧菩聧骨穆暯忉尩?。

    “噗~好一個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好家伙！老娘從未吃過如此便宜的頭茬香椿！”

    “啥也不說了，主播直接上架吧！”

    “跪求主播一直賣菜吧！以后我再也不去菜市場了嗚嗚嗚~”

    “有生之年啊啊??！沒想到土鱉如我，居然也吃得起頭茬香椿了！”

    彈幕里一片鬼哭狼嚎，紛紛回憶起往年的天價頭茬香椿，其實這玩意兒不壓秤，雖然一斤的報價高，但一般人家買最多二兩，剛好夠吃一頓，算下來，二三十塊錢吃個新鮮還是值得的。

    最主要的是，每年到了頭茬香椿上市的季節，誰要是沒在朋友圈里曬過香椿炒蛋或者香椿拌豆腐，那簡直就是在告訴整個朋友圈，你已經窮得連香椿都吃不起了……說不定下一秒連賣房子的都把你微信給刪了。

    花一包煙的錢，在朋友圈買個面子，就問你值不值？

    第16章

    一共不到三千份頭茬香椿，幾乎是一上架就被秒空了，沒搶到的照例在彈幕里撒潑打滾，反正現在他們已經知道志愿者是分批輪班來幫忙摘菜的了，不存在拿志愿者當驢使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別怪他們催主播補貨了。

    “我們家只有兩個大棚，現在剛上市，每天只能摘五、六十斤，等再過一個禮拜，每天就能摘一百多斤了，價格也會降下來，今年批發市場不開門，也沒有菜販子來村里收香椿，幸虧大伙兒在網上買我家的香椿，也不知道怎么謝大伙兒，我和嵐嵐說了，我家還養了一百多只雞，攢了些雞蛋也沒賣掉，這樣好了，這個禮拜來買我家香椿頭的，一份送三個土雞蛋，東西不多，給大伙兒炒香椿吃?！?/br>
    這是章家茂早就和唐新嵐商量好了，其實往年他們在地頭上賣給菜販子，頭茬香椿一斤也只能賣三、四十塊錢，這次價格加了點，主要是運輸和配送成本高，但是章家茂和其他村民不一樣，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線上賣菜的好處——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他能以比批發價更高的價錢把菜給賣出去，買菜的也能買到便宜的菜。

    正好家里還有很多土雞蛋，城里人都愛吃這個，章家茂索性送出去一些。

    聽說買香椿居然還送土雞蛋，沒搶到的簡直都快哭了，搶到的都美滋滋地在彈幕刷著“感謝菜農大哥”。

    香椿賣完了，章家茂就可以回去了，也正是在這時候，網友們才發現這位菜農大哥居然只有一條腿！

    拄著拐杖走出鏡頭的背影，震撼了鏡頭后面的網友們。

    “這……突然覺得香椿賣得便宜了?！?/br>
    “我后悔美滋滋收下那三個土雞蛋了?！?/br>
    “主播小jiejie，咱商量一下，明天上架的香椿價格能加點嗎？”

    “同意！就按市場價賣給我們吧，菜農大哥不容易！”

    “沒想到菜農大哥居然是殘疾人，太了不起了！”

    “剛才好像聽到菜農大哥說家里還有好多沒賣出去的土雞蛋？我想買點?！?/br>
    “家里正好沒雞蛋了，我先預定一百個行嗎？”

    “不在省城，也想幫幫菜農大哥，關注我，評論區揪一人送一箱土雞蛋，我拍下直接寫你地址……”

    不知怎么回事，彈幕區突然變成了土雞蛋專區，人在本地的嚷嚷著要買章家茂的土雞蛋，不在本地的干脆搞起了抽獎。

    剛走出去的章家茂又被人攙了回來，因為大家突然想起來，除了大棚蔬菜，章家村幾乎每家都養了好多土雞，往年村里的土雞蛋到了過年都供不應求，今年因為疫情賣不出去，放在家里也存不住，很多人家干脆都做了咸雞蛋，免得放臭了白糟蹋東西。

    “大家不要急，彈幕我都看到了，我把我舅姥爺請回來了，這樣，我也不知道他家到底有多少土雞蛋，還是讓我舅姥爺跟你們說吧?！?/br>
    章家茂也沒想到隨手送幾個雞蛋，居然能把他家的土雞蛋也順帶著賣掉了，舅姥爺年紀大了，平時視頻聊個微信還行，看彈幕就完全來不及了，唐新嵐就挑了幾條給他念了一下，其實主要還是雞蛋的價格問題。

    往年逢年過節，都是土雞蛋最緊俏的時候，批發價一斤能賣到十塊錢，不過今年這疫情鬧的，他們全村的雞蛋都沒賣出去，章家茂想了想，便對著鏡頭報了個他覺得網友應該能接受的價格——

    “就……九塊錢一斤吧？運費我也不知道多少，這得問嵐嵐?！?/br>
    彈幕里寂靜片刻，突然井噴了——

    “我沒聽錯吧？是九塊錢一斤，不是十九塊錢一斤？”

    “恍恍惚惚~昨天在網上定的一盒土雞蛋，29.9一斤……”

    “舅姥爺你快別說話了！讓主播幫你定價！九塊錢你真的要虧死了好嗎？”

    “我不同意！誰敢撿我們舅姥爺便宜，報上id，勞資親自去罵你！”

    “前面的罵人帶上我，舅姥爺這樣，養幾只雞多難啊，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們讓他虧本賣？”

    本地的網友吆喝著漲價，外地的網友干脆直接在直播間開始給舅姥爺刷禮物了，還點明要求主播把打賞的錢轉交給舅姥爺，權當是大伙兒給舅姥爺拜年了。

    唐新嵐：“……”這到底是誰舅姥爺??？別搶我舅姥爺好嗎？

    不過，網友倒是真提醒了她，賣雞蛋不比賣蔬菜，包裝、運輸成本肯定比蔬菜高，這方面她還真不清楚，來章家村之前，她也從沒想過居然還要兼職賣雞蛋……要知道，往年春節村里的土雞蛋都不夠賣的，城里的小販會下鄉收，嫌批發價太低，還能自己挑了雞蛋去趕集賣，她姥爺家養的雞不少，每年也要留下五百個雞蛋給自家過年用，糖水蛋、酒釀蛋、桂圓蛋、茶葉蛋，本地人過年餐桌上至少會有三種蛋，不然肯定會被人說你家待客太小氣。

    舅姥爺家養了不到一百只土雞，冬天母雞不怎么下蛋，這一個多月只攢了三千多個土雞蛋，聽到章家茂說他家只有三千多個雞蛋，彈幕頓時一片哈哈哈。

    “舅姥爺別慌，我現在就到陽臺上吆喝一聲，3000個雞蛋估計都不夠我們一棟樓分的?！?/br>
    “穩了哈哈！我先定五百個！”

    “閉嘴！舅姥爺聽我的，都給我，我負責幫你分銷！”

    “舅姥爺別信他！前面肯定是二道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