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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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的血水滋養了角落的雜草,不灌水都長得很高。 不知道有多少人命折在里頭,根據章府下人的說法,每隔三日,都會進去一批人,沒有人能活得出來,唯獨一個,那就是章太醫收養的名義上的義子,虞衍,也可以叫做章衍。 他雖然還活著,但也只不過是吊著一口氣,早先年,章太醫折磨他的時候,暗室里還有慘叫,后來他牙齒咬掉也不肯叫,章太醫漸漸覺得沒趣了。 終于慢慢給了他一點點好處,一身醫術。 “老臣犯下滔天大罪,罪孽深重,特地前來請罪,不敢求陛下和殿下的寬恕?!?/br> 梁安帝半死不活,如今只吊著一口微弱的氣。 眼睛閉上了,就沒睜開過。太醫說,也就這兩天的事了,左不過十五。瘦得厲害,窩在寬大的龍榻上,就一把老骨頭。 章太醫說完,陸矜洲還沒發話,他顫顫巍巍哆嗦,尚且辨不出什么陸太子是個什么意思。 先生冷呵一聲,他就在一旁聽。 腦中的驚魂還沒有消散,手里翻著潭義遞上來朝中養男臠的名冊,越瞧越心驚rou跳。 落列下來一冊,大大小小的官,名字都擠著寫。 簡直多到讓人發指,御史臺通史易彬,工部主事付諱,通政司大理寺....甚至到他國子監下丞潘平建。 平日里還是個溫和性子,面相很是良善。 私下卻如此齷齪之極。 官家位越重的人,養的男臠越多。 先生掃了全部,憤然合上名冊,重重摔在一旁。章太醫手下的惡習真是叫人嗤之以鼻,他做國子監監丞已有幾年。 甚少插手朝堂上的事。 耳朵里聽到的風聲,多是在講梁安帝荒.yin.云云,朝中的事卻沒有多少。 本以為虞衍的事情,不過就是權謀之斗,不曾想里頭還牽扯出,養男臠的角斗。 在梁朝,養男臠是明令宣禁的。 梁安帝從前為皇子時,先帝手下便有養男臠的先例,勾欄戲院,是男臠的正當營生所地。 后來為什么明令禁了呢,還是在從前與梁安帝爭奪皇位的五皇子,他養男臠。 玩出了病,甚至波及大批官員,先帝震怒不已,一怒之下廢了五皇子。 七皇子上位,號改梁安。 大火燒了勾欄戲院,本以為上京再沒有男臠了。誰知轉到了暗下,甚至比從前更甚。 盤根錯節伸的手,越來越長,網布得更密,還到了邦外。 先生眉頭皺得深。 想來他不曾聽到的事,都被陸矜洲一手扛了下來。 思及此。 目光遂落到前頭的白衣清綴,負手而立的男子身上。 不過二十沒幾的年歲,且不說他的謀略手段,就說打骨子里透出來的陰鷙清冷,就叫人不寒而粟。 當真是朝堂混久了。 許許多多的人都畏懼他,也怕他。 這些年不易,尤其是與人權衡,朝中人有多難纏,先生知道。 章太醫兩只手還能動,心想著為他章家,攥著輪椅朝前一用力,整個人匍跪到地上,小巷子不敢扶。 下巴都嗑得聽出一聲清脆的響亮,只怕是摔斷了。 他的眼睛骨碌碌轉著,老淚縱橫丑到沒邊。 “臣不敢奢求殿下饒過,只求殿下在瘟疫結束后,能夠給章家的小兒留個后路?!?/br> “只要活命,能夠有個喘氣的就好,求殿下寬宏,一切都是老奴的罪過,家中妻兒一概不知?!?/br> 陸矜洲冷冷一笑,留他的小兒東山再起?要不是怕他死了,真要好好剝下來一層皮掛在城門曬曬。去去腐爛氣,順勢以儆效尤。 “瘟疫如今肆虐,你有什么法子能夠治住?!?/br> “尚未立大功,反而敢跟孤提起條件了,不錯,膽夠肥的,以往是孤小瞧了章家,看看這能屈能伸的手腳,難怪能成為虐男臠的頭號人物?!?/br> “孤和父皇的眼睛都瞎了,看不到你們鮮皮底下生出來的爛rou?!?/br> 陸矜洲將先生摔下來的名冊,踢到章太醫的臉上,讓他好好瞧瞧,有沒有遺落的官門。 章太醫一一看過,這名冊上的人全得叫他心死。當今太子,好手段啊?!?...沒有了?!?/br> “這場瘟疫雖起于虞衍,但歸根結底,是你將他招來,又給他造出來一身反骨,才叫我梁朝有此大禍?!?/br> 死的人越來越多,章太醫自然知道。 若非他家小幼兒也發起了高熱,久久不退,他也不會冒死去兩條街碰瘟疫。 虞衍的事情,因為有太后包庇,章家與他的干系被摘得干干凈凈,問出去,也只是義子。 不料,都被太子查得干干凈凈。事到如今,章太醫也不兜什么了。 “瘟疫起于男臠,你教給他的一身醫術,也當知道這藥,究竟該下在什么地方,治好了功過相抵?!?/br> 聞此語,仿佛有回旋之地,章太醫心中一喜。沒來得及謝過恩,又聽陸太子吐出幾個字。 “當年的異香,才是孤命人抬你進來的要事?!边@天終究還是來了。 揣揣瞞著,本以為能夠瞞天過海,若說他還心存一絲僥幸,借那點僥幸,續他章家香火。陸太子后面的話,可算是將他星火滅了個干凈。 不可謂不心涼骨寒。不知道從何交代,只喊殿下....結巴幾句,話也說不清。陸矜州沒有耐心,“孤不想聽旁的廢話,只要異香的解法?!?/br> “異香源起于祖上,本是從男臠中提出來的,以男臠的皮rou滋練,不作旁的用處,是養.......的?!?/br> 后面的字眼怎么都搬不上來臺講。 “后來偶的一次,家中小兒頑皮,不慎將柔然養的白色曼陀羅摻了進去,藥性就起來了?!?/br> “偶爾用于家中小妾身上,效用頗深,最早的香沒什么害處,后來的香是虞衍制出來的,多加了幾味依蘭花和蛇床子?!?/br> 那便是說,虞衍早年梁安帝才登基時便開始盤算,他借章老太醫的手搞垮了梁安帝。本想著依照老路,以宋歡歡這個玩物為藥引子,弄垮陸矜洲。 梁安帝的兒子出色,沉迷女人其中,卻也因為自己的幾分憐憫,和對那個女人的愛惜,破了這場男臠死局。 對上了時辰也正好,那時候的男臠大興大敗。先生聽得頭骨發麻,所以這場陰謀,一開始布下來。 柔妃的死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 若非陸矜洲一直在查。那么要賠進去的人只多不少。 “殿下深謀遠慮,虞衍知道您的厲害,不敢近身,便將異香的種子放在了三姑娘身上?!?/br> “她與您向來親近,此番受她的牽連?!?/br> 何止栽進去那么簡單,是命都要賠了。 要不是....要不是殿下警覺,早早醒悟,只怕........ 后果不堪設想便是了。 陸矜洲想起宋歡歡便覺得頭疼,不過一二,就仿佛有數月沒見了一般。 攥心肝的難受。 “香要如何解?” 章太醫為難了,他是有心也無力,當年柔妃一死,局破不了,如今殺了宋歡歡也沒有用。 “無.....解?!?/br> 章太醫說完,為了保全他這條命,連忙跟上一句,“但有緩中之法?!?/br> 這緩中之解法,便是將這種香種到別人的身上。 但凡沉溺過后,再換新人便是。 以新血注入,以此滋養。 這不是梁安帝的老路嗎?先生聽完仿佛脫力。 他看看龍床上還沒死掉的人,又看著站在前面眉目冷冽,眼眸逐漸猩紅的人。 和當年的局面,多像啊,父子倆,連身量都是一樣的。 第41章 嘖,出息。 宋歡歡身上松乏得要命, 上了藥比前幾日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重,步子沉,走幾步路都要扶腰撐著柱子歇歇。 她真覺得自己要死了, 摸哪哪酸,碰哪哪疼。 按理說最近陸太子忙得腳不沾地。 沒有回來鬧她, 上藥過后休憩的這些日子,是好好歇息了。 但她還是渾身不自在。 提不起來力氣,渾身沒有半點舒坦,走兩步都喘, 腰酸背疼。 淑黛端著一碗蓮子酸梅湯。 宋歡歡坐在長廊下, 靠著紅漆方柱,闔上眼睛休憩。她歇了好久, 終于將氣勻過來了,總算是微微順了一些。 就為這身上這波痛處, 被柔然那朝瑰公主取笑不下十回。 起先她還會羞,后來也懶得辯解一二了。 懶懶掀開眼皮子, 張開嘴, 要淑黛喂她喝酸梅湯。 “近日天涼了,酸梅湯雖然爽口, 姑娘也不該貪喝?!?/br> 宋歡歡看著她皺成一團的眉眼。 “淑黛啊, 你若是不想喂我, 就讓我自己來罷, 跟著我天天溜來溜去, 累了吧?!?/br> 宋歡歡拍拍身旁的位置,“來,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