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 第67節
書迷正在閱讀:穿成偏執病美人的情敵、[綜漫]惠惠君生了,孩子是我的、[綜漫]天與暴君的柔弱女朋友、他在等四月、虛擬游戲不虛擬【百合】、歲月的河、我會一直愛你、江山為聘[重生]、小青梅每天只想睡我、青春女神是團寵[希臘神話]
謝琢再次俯身行禮:“下官謹記?!?/br> 散衙回住處的路上,車簾一起一落,陸驍便身形敏捷地鉆了進來。 兩人自然地接了個吻,陸驍把謝琢的手握好:“阿瓷要去大理寺了?” 謝琢唇色還有些紅,他倚著車壁,有些怠懶地看著陸驍:“消息傳這么快?” “大理寺卿愁眉苦臉不知道多久了,特別是徐伯明一案后,大理寺里堆著的公文卷宗比人都高,翻都翻不完,得知翰林掌院肯把你借調過去后,大理寺卿直接在會仙酒樓開了一桌宴席,逢人便說自己要好好酬謝翰林掌院?!?/br> 陸驍趁機咬了咬謝琢的指尖,心里知道此番借調去大理寺,其中肯定有謝琢的手筆,仍故作苦惱,“我家阿瓷可真搶手,怎么辦?” 謝琢眼神示意:“不是正在你手里嗎?” 意思是,再搶手,不也正被你握在手里嗎? 有了這句話,陸驍立刻笑得滿眼得意,握緊了手,又抬抬下巴:“沒錯,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他又想起白日里捋清楚的時間,提起:“阿瓷,我們在破廟遇見那次,你是不是去長垣處理運往凌北的糧草?所以后來才會在巷子里遇見找過來的北狄刺客,我猜的對不對?” 謝琢“嗯”了一聲:“昌叔和葛叔正好都不在洛京,我就告了病,悄悄出京去了一趟長垣,沒想到回來的路上正好遇見你?!?/br> 陸驍一臉委屈的表情:“那時阿瓷根本不想理我,也不想跟我有交集,巴不得直接讓我離你遠點?!?/br> 謝琢無奈:“我可沒這么說?!?/br> 陸驍立刻指出:“但你是這么想的!” 謝琢不說話了,因為他當時確實是這么想的。 片刻后,他還是解釋道:“那時我不想將謝家和陸家綁在一起,棋局開始,我亦不能確定最后贏的人一定是我。 我也不能確定你記不記得阿瓷,就想著,若‘阿瓷’一直不出現,那說不定他會在你心里活一輩子,永遠都是小時候最美好的模樣。若你已經把‘阿瓷’忘了,那忘了便忘了吧,沒有再記起的必要?!?/br> 陸驍此時的眼神很深,他認真道:“有必要的。若我真的忘了,阿瓷就該讓我再想起來,讓我聽你說心情不好就緊張,聽你說病了痛了就擔心得不得了,讓我為你毫無原則、神魂顛倒才對。反正,最好這輩子都不要放開我?!?/br> 心中有什么無法言說的孤冷化作細流,潺潺而去,謝琢許久才啞聲應下:“好?!?/br> 將謝琢送回去后,陸驍又在書房賴到半夜,才翻墻回了武寧候府。 十一叔夜里睡得晚,正在府里遛彎,撞見明顯才從外面回來的陸驍,一撩眼皮,打趣道:“嘖,整天都見不到人,是又跟那位姑娘私會去了?” “對,跟他一起看了書,還在地圖上模擬了行軍,走之前還下了兩盤棋!”陸驍一提起謝琢,眉眼便全是笑意,他又突然想起,“不過有件事忘記跟您說了,十一叔,您做一下準備?!?/br> “你說吧?!笔皇宕蛄藗€哈欠,心想,還要做準備?只要你別說天天跟你私會的真的是某位公主,或者你明天就想拜天地成婚,那就都不需要準備。 于是陸驍便說了:“我喜歡的不是個姑娘?!?/br> 等陸驍走遠了,十一叔仍拎著燈籠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 什么叫“不是個姑娘”?你喜歡的人是個男的?男人?那做噩夢害怕夜里不敢一個人睡、膽子不大的纖弱小姑娘呢,去哪兒了? 十一叔雙眼發直。 之前只是不會有子嗣而已,怎么、怎么還沒過幾天,突然連男女都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一個在風中凌亂的心~謝謝看文 關于《沉冤錄》和大理寺的聊天在三十九章 第63章 四月十七, 謝琢拿著調任書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親自來迎,寒暄了兩句后,就將謝琢引進了一個房間。 看著桌上堆著的卷宗, 大理寺卿自己也有些汗顏,想著, 謝琢本就年紀不大, 看著身體也不怎么好, 自己將人借過來,這頭一天就推了這么多事務過去,似乎有點太欺負人了? 謝琢看出大理寺卿面上的慚色,主動道:“現在非常時,下官此番過來便是為了歷練,自然應該從整理文書卷宗開始,若遇到問題,還少不得要找大人討教一二?!?/br> 大理寺卿心想, 不愧是在御前行走的,說話就是中聽, 又讓小吏趕緊上杯茶來,這才趕去忙自己手上的公務了。 沒過幾天, 大理寺上下就發現,這次借調過來的人不僅沒有添亂,整理刑獄文書效率高, 竟然還能幫忙復核洛京和各州遞上來的案件,極少出錯。 兼之謝琢與他們暫時沒有利益糾葛, 一時間,大理寺中誰見了謝琢都笑容可掬。 侯英在一份復審完的案件卷宗上畫押時,忍不住夸獎道:“謝侍讀是怎么做到的?當初我入大理寺時, 以為復核案件不會很難,結果律令條文瀚如煙海,對著這些文書少不得一番手忙腳亂,大楚律令都要被我翻爛了。你才來半個月,竟然就已經有條不紊!” “我不過是走了捷徑罷了,律令二十幾年都沒有修改過,很多需要復核的案件判決都有前例可循,就像這個案子,與咸寧六年的魏季半夜被斫傷致死的案子很像,檢法官都引了《刑統·賊盜律》謀殺條及《戶婚律》,兩相對照,就基本知道此案判決是否有疏漏。真論起對律令條文的熟悉程度,我遠遠不及?!?/br> 侯英知道大理寺卿寄予厚望,就盼著謝琢過來能幫上忙,因此給了謝琢不少已經核定的舊案卷宗用作參考,不過他不免咋舌——怪不得還未及冠就能高中探花,這記憶力可真是常人難以企及! 他感激道:“無論如何,有了謝侍讀,我等終于可以松口氣了,”又抱怨,“前幾個月天天都在官署里忙到半夜,以至我妻子都懷疑我是不是養了外室,真是有苦說不出??!” “我來了大理寺,這些都是分內之事,自當竭盡所能?!敝x琢說完,又提到,“不過有一事要勞煩侯大人?!彼贸鲆环菥碜?,“這個案子乃是因搶奪家產而起的毒殺案,因此案有前情,我想去查閱舊檔以作核定?!?/br> 侯英翻了翻謝琢遞來的卷宗,見上面確實提到了十五年前的舊案,爽快地應允道:“存放舊檔的地方除了大理寺官員外,外人無事不得進入,不過謝侍讀如今算不得外人,我這就帶你過去認認臉,下次你再要查舊檔,做個登記就能進去了?!?/br> 謝琢感激道:“勞煩侯大人了?!?/br> 侯英笑著擺擺手:“這怎是勞煩?要是沒有謝侍讀,這么多卷宗文書,我們可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時候才能閑下來!” 而且,他已經聽說謝琢有意來大理寺積攢資歷,若此次借調中謝琢表現頗佳,說不定日后謝琢真的會成為他的上官。反正不管怎么看,現在打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不止侯英這么想,大理寺下層的官員小吏都是這么想的,于是謝琢再去查閱舊檔時,不僅只需畫個押,門口的小吏還會上杯粗茶給他,謝琢推拒了兩三次后,就受了這份好意。 又一日,謝琢到存放舊檔的地方時,門口的小吏殷勤地寒暄道:“快到休沐日了,天氣不錯,謝侍讀可要出城踏青?” 在紙上寫下事由,謝琢回答:“應該會在家中翻翻律令條文,再熟悉熟悉?!?/br> 小吏雙手接下墨筆,面上盛滿了笑:“謝侍讀還真是勤學克己,令我等欽佩!” 謝琢踏進門后,熟門熟路地走在書架間,空氣中有一股陳舊的氣味,引得人胸口悶滯。 門被小吏關上,耳邊變得更加安靜,謝琢先是找出了咸寧十年刑案的卷宗,許久才輕輕翻開。 大理寺掌天下刑獄案件審理,但凡經大理寺的案件,都會有舊檔,其中供詞、審問記錄等每一個環節,都會有主理人的簽字畫押,用以調閱追責。官吏的畫押通常規整,而獄卒、差役識字不多,畫押多半潦草。 謝琢翻看完,將卷宗一一重新放回了原位。 傍晚,陸驍熟練地翻過圍墻,見謝琢正在石桌邊坐著喝茶,他手一伸便搶了過來,就著杯沿上的濕痕將茶水飲盡。 謝琢睨他一眼,忍不住笑。 被這笑容蠱惑了一般,陸驍又湊過去親了親謝琢的眼角:“大理寺可有人欺負你?” “沒人欺負我。大理寺不少官員已經在私底下猜測,我離開翰林院后會不會不進六部,而是升任大理寺少卿,所以都不敢得罪我,反而還給我行了不少方便?!敝x琢臉上的笑容變淡,他垂下眼瞼,松松握著陸驍的手指,“馳風,你幫我抓個人?!?/br> “好,抓誰?” “一個叫張大臨的人,以前住在外城宣泰橋附近,明德四十七年到咸寧十年在大理寺做差役,現在應該四十幾歲了?!?/br> 在聽見“咸寧十年”這四個字時,陸驍便明白謝琢要找的人是誰,他反手握了謝琢的手:“阿瓷是想讓這個人死,還是想讓這個人活著?” 謝琢嗓音微涼:“自然是要他死,不過只能死在我手里?!?/br> 休沐日,陸驍接謝琢去了城外的別莊。 “人是在京畿的一個鎮上找到的,咸寧十年,張大臨回洛京后,在大理寺繼續干了兩個月,之后就以重病為理由辭了差事。他不敢繼續住在原本的住處,總疑神疑鬼地宣稱有人要殺他,所以一直輾轉在各個親戚家里,住半年就換個地方。前幾天被舅家趕出來后,張大臨去酒肆喝醉了酒,付不起酒錢,被酒肆伙計扔了出來?!?/br> 謝琢走在陸驍身邊,想集中精神去聽陸驍說的話,眼前卻總是浮現出結冰的路面和只剩枝丫的枯樹,等他定神再去看時,又總會被陽光刺的眼睛微閉。 陸驍握了握謝琢的手,擔憂道:“阿瓷?” 謝琢慢了片刻才搖搖頭:“我還好,沒事,走吧,我想去看看張大臨?!?/br> 陸驍打開上鎖的門,帶謝琢走進了一方不太寬敞的屋舍,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壯漢正倒在地上,嘴里塞著布團,扭曲的雙臂明顯已經折了,全身被粗麻繩捆著,動彈不得。 聽見開門的動靜,他掙扎著看過來,雙眼大睜,咿咿唔唔地不知道是在說些什么。 陸驍蹲下身,單手扯著張大臨的頭發,將他的臉朝向謝琢:“阿瓷,可是這個人?” 謝琢只一眼,便將眼前這個人認了出來,他勉強維持著鎮靜,點頭:“是他?!?/br> 像是從謝琢眼中看出了淡漠和殺意,張大臨突然變得驚恐起來,開始劇烈掙扎,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臉色漲得通紅,想要往后退、往外逃,卻根本掙不脫陸驍的手。 謝琢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一步步走到張大臨面前,問陸驍:“有刀嗎?” 陸驍什么都沒問,只解下身上帶著的匕首,刀刃朝外,放到謝琢的手里。 謝琢握匕首的姿勢并不生疏,他看了看鋒利的匕首,先彎腰挑斷了捆著張大臨雙手的繩子。 就在張大臨茫然著,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要干什么時,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傳來——他的手掌貼在地面上,被匕首扎了個對穿,鮮血立時就濺了一地。偏偏他手臂脫臼,即使劇痛也動不了、躲不開。 謝琢眼底映著濃郁的血色,表情淡漠:“我記得十二年前,你就是用這雙手扯著寒枝的頭發往石頭上撞的?!?/br> “呲”的一聲將匕首拔出,謝琢挪了一寸,再次扎下:“也是用這只手,扯爛了她的衣服?!?/br> 第三刀落下時,張大臨的手已經滿是鮮血,謝琢在他呼哧的慘叫聲中,表情認真地詢問:“仍是這只手,如果不是寒枝護著我,你當時是不是也想撕爛我的衣服?” 見張大臨滿頭都是冷汗,搖頭想要否認,謝琢干脆用匕首挑開了他嘴里的布團。 大口吸著氣,張大臨急促道:“我沒有……我沒干過這些事!抓錯了,真的抓錯人了!” “抓錯人了?”謝琢握著匕首,刀尖在張大臨手臂內側的疤痕上劃了一道,“可這里就是我用石頭劃傷的?!?/br> 疤……石頭…… 張大臨瞳孔猛地縮緊,立刻意識到面前的人是誰,如同發現噩夢成了真一般,嘴里碎聲念著“真的來殺我了……真的來殺我了!鬼、鬼真的來殺我了!”一邊想挪動著往后退。 陸驍冷著一張臉,周身滿是兇戾殺氣,死死將人定在了原地。 他在心里猜了千次萬次,依然不敢問當年流放的路上是發生了什么,才只有謝琢一個人活了下來。這些都是謝琢心上結不了疤的傷口,他哪里忍心再去戳疼? 如今,單是聽見謝琢的短短幾句話,就已經令他痛徹。 “鬼?”謝琢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是啊,鬼來殺你了?!?/br> 他又問張大臨,“你們幾個中最高的那個人,他當時把我壓在地上,我趁他不注意,將尖頭的樹枝插進了他的脖子里,血噴得我滿臉都是,他一腳把我踹開,然后倒在地上,很快就死了。 那個臉上有道疤的,總是喜歡盯著我看,我就用樹枝將他的眼睛挖了出來。另一個又矮又瘦的,總是喜歡打寒枝,我就雙手握著刀,砍了好幾下,才把他的手砍下來,然后他們兩個人也很快死了。 所以,給了你十二年的時間,你想好死法了嗎?” 張大臨或許是發現求饒沒有用,又可能是恐懼了十二年的事終于發生,突然崩潰,開始胡亂謾罵起來:“你個小雜種!當年老子就該弄死你……在弄死那個婆娘的時候就弄死你!” 一直沒有得到問題的答案,謝琢仿佛失去了耐性,將沾著血的刀再次刺了下去。因為疼痛,張大臨的咒罵一停,變成了尖銳的痛呼。 可很快,痛呼聲逐漸低了下去。 門窗緊閉的房間里,血腥氣逐漸變得濃重,謝琢近乎無意識般往下刺,手上身上都濺上了鮮血,整個人卻在止不住地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驍從背后輕輕握住了謝琢冰涼的手,不斷親吻著他的鬢角和耳廓,哄道:“別怕,阿瓷,乖,別怕,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