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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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召以為,現在又不是在凌北,不會有敵襲,“有事再叫你”只是一句虛話??伤麤]想到,才睡下沒多久,臥房門就被敲響了。 等他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就發現陸驍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跟才回來時沒什么區別。他吸了口冷氣,勉強打起精神:“侯爺,叫我什么事?” “徐伯明那個老賊和盛浩元那個小賊,我們的人不是一直在查他們嗎,這兩天,你仔細把查出來的東西全都整理整理給我?!?/br> 聽完陸驍的吩咐,張召應了聲“是”,又提醒:“不過,侯爺你知道的,我們的勢力基本都在凌北,洛京人手少,擔心陛下發現生疑,不少暗樁還都不能動,所以能查到的消息肯定不多?!?/br> 陸驍眉目沉凝,像是沾了夜里的霜:“我知道?!?/br> 張召以為事情吩咐完,他就能回去繼續睡了,沒想到剛想轉身,又被陸驍叫?。骸跋葎e走,站著?!?/br> 陸驍換了一雙黑色蜥皮護腕,袖口盡數扎進去,收緊系帶,將頭發梳作高馬尾,任由兩根發帶垂在肩頭。 他從武器架上抽出一桿銀槍,順手挽了個槍花,凌厲的槍尖劃破冷風,風聲赫赫,威勢驚人。 覺得還算趁手,陸驍當下從《陸家槍法》中挑了一招名叫“冷月寒星”的,熟練使出,此槍法進則銳不可當,退則虛實相生,動如雷霆,槍尖點點如寒星,槍頭薄刃銀光耀耀,很是絢爛。 一招收勢,陸驍問旁邊的張召:“可好看?” 張召沒想到深更半夜地,他家侯爺竟又突然開始發起瘋來,不掌著燭臺清點庫房了,改練槍。 他困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十分敷衍地喝彩:“好看!” 槍柄一轉,陸驍使出了第五招“長河落日”,槍法大開大合,氣勢極強,勁力飽滿爆裂,槍路縱橫捭闔,以槍之勢,便能橫掃千軍。 收槍回手,陸驍又問:“可好看?” 張召忍著哈欠,繼續敷衍:“好看好看!侯爺又有精進!” 陸驍沒應,另挑了一招“大漠孤煙”,這槍法招式靈活,身形彎直間,攻擊的角度極為刁鉆,每每都往人的空門刺去。一桿長槍猶如孤煙,變幻莫測,格外飄逸。 這次,陸驍還沒問,張召見人停下,立刻搶先答道:“這招也好看!侯爺槍法更勝從前!” 三招收勢,陸驍不說出汗,連身都沒熱。 這三招都是《陸家槍法》中最是華麗、最具有觀賞性的招式,他將銀槍杵在地上,眉目飛揚,抬了抬下巴,問張召:“你覺得哪一招最好看?” “???” 陸驍挺有耐心:“我問,這三招里,你覺得哪一招最好看?主要是要好看?!?/br> 張召的瞌睡瞬間就醒了——我看都沒看,眼睛全程都快閉上了,我怎么知道你哪一招比劃得最好看? 陸驍立刻意識到:“你剛剛都沒看見?” 張召心虛,眼睛往地上瞧,心想,真不怪我,四更天了,雞都要打鳴了! 陸驍順手一槍往張召腳下刺去:“你信不信我扣光你月俸!” 張召趕緊往后跳開,避開槍尖,臉皮也厚:“侯爺,我月俸掛在凌北將軍府的賬上的,不走侯府,您想扣也扣不著!” 他覺得良心有點不安,決定關心兩句,“不過侯爺,你要天亮了還不睡覺,怎么突然想起練槍來了?” 陸驍確實是心血來潮。 他回了房間,念著阿瓷的事,思緒太雜,一時半會睡不著覺。突然念及,在阿瓷的臥房前打拳,雖然可以表現出他的英武,是個好主意。但相對來說,表演幾招利落的槍法,攔、刺、纏、圈,似乎更好看、更招人眼一點? 說不定哪天就有機會讓阿瓷看看他的槍法,自然要抓緊時間溫習。 但這話是不能跟張召說的,陸驍理直氣壯:“在洛京這么久,你就不怕你一身槍法箭法都生疏了?你槍法不如我,也不如我刻苦,沒關系,勤能補拙,明天早些起來練練,鞏固鞏固?!?/br> 張召驚了——你半夜起來練槍,關我什么事? 第33章 第三十三萬里 自從謝琢開口讓陸驍回府休息后, 一連兩日,陸驍都沒再來。 葛武在掃院子,掃著掃著, 停下來跟謝琢說話:“公子,不知道怎么的, 沒有陸小侯爺站在你臥房門口, 我竟然看著有些不習慣了?!?/br> 謝琢正披著大氅, 坐在老樹下看書, 聽他提起陸驍, 嗓音清淡地說了句“多話?!?/br> 葛武雖然對人的情緒不敏銳,但判斷謝琢是否開心非常準確,于是直接忽略了謝琢的回答, 接著道:“昨日老頭子還以為陸小侯爺會再上門, 飯菜都多做了不少。說起來,陸小侯爺正在長身體, 又在軍中行走過,胃口真是不錯!” 謝琢沒說話。 葛武覺得自家公子應該是想聽的:“他站在公子門口時,下盤也是極穩, 不挪位置, 也不晃, 站上一整天,兩條腿都不見打顫, 當真好耐力!” “嗯?!?/br> “不愧是凌北陸家的人,之前在外城時, 小侯爺出手,幾乎每招都克制著北狄刺客,打得那個北狄人完全無法翻身!” “嗯?!?/br> 葛武思考了一會兒, 直接問道:“公子,你還想聽什么,我說給你聽!” 謝琢執著書頁的手指稍緊,故意翻了一頁:“我什么時候說我想聽了?” 葛武疑惑了,他明明覺得公子想聽,但公子又說自己沒說想聽,那他到底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到天色漸暗,謝琢換上外出的衣服,又披上厚厚的大氅,掀簾登上馬車,去往琴臺參加品畫的小宴。 琴臺和雅筑的名氣與會仙酒樓不相上下,不過琴臺和雅筑都以舞伎和樂伎聞名,焚香配花,布置清雅,吃食上要欠缺一些,主要以雅致為主。于是臨行前,謝琢還被葛叔拽著喝完一碗鯽魚粥才出發。 雖已入冬,但洛京夜市依然熱鬧繁華,沿途小販叫賣不絕,馬車停在琴臺門口,謝琢剛下來,就聽見葛武小聲提醒:“公子,左邊那個就是溫鳴!” 謝琢不經意般看過去。 溫鳴尚未到而立之年,也沒有蓄須,穿一身半新不舊的文士服,下車時,還很愛惜地小心將袍角撫平。 望了一眼琴臺前亮著的紅紗燈,溫鳴似乎有些局促,又將自己的襟口和腰帶整理了一番,這才邁步進了門。 謝琢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吩咐葛武結束后,晚些把馬車趕過來,又站了片刻才往里走。 他到時,雅間中的人基本齊了,眾人紛紛道:“還以為這一回小聚,延齡不會來了,我等好一陣遺憾!” 室內溫暖,謝琢解下大氅,笑著回答:“盛兄相邀,延齡必會赴約?!?/br> 眾人對著盛浩元又是一番恭維。 盛浩元笑道,語氣很是親厚:“延齡才生了一場病,該在家中好好休養才對,一次兩次不來罷了,下次不可再這般了!” “延齡知道了?!敝x琢坐下后,捧著一盞熱茶沒有喝,只漫不經心地暖著手,又將在場的人打量一番,他開口問旁邊的吳禎,“吳兄可知,坐在對面的人是誰?” 盛浩元舉辦的文會小聚,吳禎次次都在,幾回下來,跟謝琢也算相熟。雖然謝琢說過自己無心成婚之事,但他猜測,謝琢可能只是暫時不想站隊,所以才推辭。 仍想著讓這探花郎當自己的妹婿、做自己和父親的助力,吳禎便多有耐心:“延齡才來洛京沒多久,不認識很正常。那人叫溫鳴,京畿人,咸寧十五年那場科考,他在秋闈和春闈中成績都很不錯,沒想到最后落了榜。三年后,他再入考場,據說文章寫得很不錯,就是犯了忌諱,又落了榜?!?/br> 謝琢指腹撫著茶盞邊緣的花紋,聽完:“如此多舛?” “沒錯,溫兄本身有才名,此番兩次落榜,不知道還有沒有心力能第三次入考場。不過,以前溫兄從來不屑于來參加我們的文會,覺得專心讀書更重要。兩次落榜后,可能也發現與志同道合之人結交,能有所增益吧?!?/br> 謝琢贊同道:“沒錯,吳兄說得很對?!?/br> 另一邊,武寧候府里,陸驍正聽張召匯報。 “……溫鳴也是慘,家里窮,父親早幾年病逝后,更窮了。他從小就是十里八鄉的神童,所以家里盼著他能高中。他母親白日里忙農活,晚上還會跟兒媳一起,點著油燈做繡活換錢,為了節省燈油,眼睛都半瞎了。 他自己也努力,借住在城外的寺廟里,天天幫寺里抄經,換的錢用來買筆墨,每日只吃饅頭咸菜和稀粥?!?/br> 陸驍蹺著長腿,問:“他第二次沒考上,是誰把他篩下去的?徐伯明?” “不是徐伯明,是禮部尚書,他兒子吳禎跟盛浩元關系很近,實打實的一丘之貉?!睆堈俚?,“六年前,溫鳴生過一場風寒,沒錢買藥,是盛浩元給他請的大夫,他對盛浩元也很感激。但不知道兩人因為什么起了爭執,盛浩元說溫鳴不識好歹,溫鳴回答說不屑與你等為伍?!?/br> “有點意思,你再仔細查查,看能不能查到當初溫鳴和盛浩元為什么會決裂?!标戲斢侄?,“千萬小心,別露出馬腳,驚動了盛浩元他們?!?/br> 陸驍不傻,反而很敏銳,知道謝琢就是阿瓷后,他就猜到,文遠侯羅常父子能這么快被一鍋端了,大皇子也冷眼旁觀不曾施救,其中肯定有阿瓷的手筆。 而現在,阿瓷幾次出現在盛浩元組織的文會和小聚中,目的定然不會單純。 指節叩了叩桌面,陸驍思忖良久,又改了吩咐:“先都停手,別繼續查了?!?/br> 張召疑惑:“怎么突然又不查了?” 陸驍想,要是他擅自動作,打草驚蛇、或者亂了阿瓷的安排怎么辦?這種蠢事他可不干。 琴臺。 幾幅古畫被人小心翼翼地展開,吳禎于書畫上頗有見識,最先驚嘆出聲:“這幾幅竟然都是孟肇的真跡!”又明知故問道,“盛兄,這些寶貝你是從哪里找來的?” 盛浩元很是謙遜:“我可不敢居功,這幾幅畫都是徐閣老的珍藏,特意借給我們開開眼界的?!?/br> 徐伯明翰林出身,現已經入了內閣,又連續幾次擔任科舉主考官,不說在場這些才入仕或者尚未入仕的,就是朝內大部分官員,提起徐伯明時,也無人不尊敬地稱一聲“閣老”。 盛浩元娶了徐伯明的庶女,算是徐家的女婿,在座的人都很清楚。不少人先贊嘆徐伯明的胸懷與品位,又說此次幸好有盛浩元,他們才有榮幸見到真跡。 謝琢沒有開口,他只隔著花紋清雅的杯盞,看了眼對面的溫鳴。 溫鳴很是清瘦,手指握筆的位置有很厚的繭,看起來像是長期沒能休息好,面露倦色。從頭到尾,他只咽下了一口茶,似乎對這樣的場合很不適應,拘謹局促。 一起起身去看了畫,坐回來后,卻不知道應該怎么吹捧,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表露出合適的神情。 在聽見有人說徐伯明清正廉潔、秉公克己時,眼中還有一瞬的不忿,但很快又掩飾過去了。 直到盛浩元點了溫鳴的名字:“將請帖送出時,我還以為溫兄又會拒絕,不會來參加?!?/br> 在座的人大都知道兩人曾生過嫌隙,有不解的,旁邊人也會小聲解釋。 在眾人打量的目光中,溫鳴沉默幾息,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深深地俯下身:“以前是溫某不識好歹,辜負了盛兄的好意,如今醒悟,悔不當初,還請盛兄大人大量?!?/br> 他這一躬,極為謙卑,每個字都說得很沉,很重。 盛浩元沒有馬上開口。 他不開口,雅間中人聲一靜。 還是吳禎看著溫鳴低著頭,保持著躬身的動作,腿都開始打顫了,又看了看盛浩元的表情,出言打圓場:“溫兄何必行這么大的禮,你又不是不知道,盛兄最是好說話!你道了歉,盛兄又怎么會有不原諒的?快坐下,坐下!” 周圍的人見吳禎開了口,才接連開口: “沒錯,誰都有腦子犯糊涂的時候,給盛兄好好認個錯就行!” “盛兄既然肯給你遞請帖,就說明沒有厭惡你,一切都好說!” 但溫鳴一直躬著身,沒有動。 直到眼見溫鳴要站不穩往旁邊倒了,盛浩元才慢吞吞地開口:“我不曾怪你,你行這么大的禮,反倒是折煞我了,快坐下吧?!?/br> 聽見這句,溫鳴才緩緩站直。他為了湊足來琴臺的車馬費,這幾日都只吃了一個饅頭充饑,彎腰低頭這么久,早已經頭昏眼花,站立不穩。 狠狠咬了舌尖,痛意刺人,溫鳴朝著盛浩元道:“謝盛兄寬宏?!?/br> 坐下后,眾人的話題又很快轉到了洛京最近流行的灑金紙箋上,沒人再注意溫鳴。他坐在角落里,像是終于完成了什么大事,肩膀松塌下來,拿起筷子,小心夾了一塊魚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