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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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離學校宿舍不遠的地方租了間房,從宿舍搬出去住,一是此前與室友鬧過矛盾,相見尷尬,二是考慮到自己的狀態不好,需要清凈。 手頭有錢了,不用再為生活費發愁,可以適當遷就自己,清凈下來或許更有利于學習。換做是以前,只能忍受,久而久之把自己憋出內傷。 也是在此時,她才明白,江虞所說的選擇余地是什么意思。 有錢真好。 這不就是她夢想中不用為柴米油鹽煩惱的快樂生活嗎? 支票到期前一天,程蘇然去銀行取出兩百萬,專門開了戶,將這筆錢存進去,暫時不用,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她扔掉了牛奶味身體乳,把除電腦之外,江虞送給自己的所有東西統統裝進大箱子里,貼上封條,放在屋子最隱蔽的角落。 看不見,就不會睹物思人。 今年江城的春天似乎格外漫長,氣溫在一場又一場雨中緩慢上升。 臨近五月,程蘇然向學校申請下半年去法國交換,與此同時,那些大三上學期就出去交換的同學回來了,私下互相分享著在外見聞。 如果你在巴黎街頭看見一個帥哥,或者你住的隔壁鄰居是個帥哥,千萬別高興太早,你得先確定他的性取向,因為他很有可能是個gay! 哈哈哈哈幾人哄笑。 說點認真的,我覺得還是要考研,就我們本科出去的話,不是去非洲就是去搞外貿電商,沒什么路子。 女生去非洲不太安全吧? 對了,下個月外交部來我們學校遴選,我打算去湊湊熱鬧,試一下。 你想進體制內???我爸媽就是公務員,一眼望到頭,可沒勁了,那地方適合養老。 你是沒受過社會毒打才這么說。 好像你受過一樣,哈哈哈 大家各自規劃著未來,程蘇然心里仍有點迷茫。 一直在學校悶頭讀書考試,對外界職業信息了解有限,她還不能確定留學是自己未來的最優選。迷茫往往伴隨著焦慮,但比起大一大二時,這種焦慮反而不那么強烈了。 以前滿腦子想著畢業后做什么工作,賺錢是第一位,生怕自己無法在這座城市立足,不能給自己一個家。 而現在 或許還有其他選擇?其他可能?不必因為急于賺小錢而錯失長遠發展的機會。 大概是那筆錢給了她安全感,她才能靜下心來,好好為自己規劃。想到這里,程蘇然不覺鼻頭泛酸。 jiejie是對的。 離CATTI英語二口和二筆考試還有一個月,某天傍晚,程蘇然正在吃飯,忽地接到了陸知喬的電話。 小程,吃飯了嗎?女人聲音溫和。 正在吃,程蘇然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陸總,你有我號碼? 嗯,去年夏天你在公司時存的,一直留著。 唔。 她正要問有什么事,陸知喬再次開口:下個月二十號我和言言舉行婚禮,你有時間參加嗎?有的話,周末我把請帖給你送過去。 婚禮?程蘇然手一抖,筷子差點掉下去。 陸總,你和言言姐要結婚了?現在同性可以領證嗎? 陸知喬在那頭輕笑:想得美呢。只是舉辦婚禮,我們都想給彼此一個儀式,也希望得到身邊親朋好友的祝福。 哇,那也太棒了吧,恭喜你們!程蘇然眼底涌動著欣喜的光,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點什么,零零碎碎。 辦公室,江虞,一本圖冊。 記得有次她在辦公室瞧見了江虞捧著婚紗圖冊翻看。 當時她還以為江虞要跟誰結婚 江虞,江虞。 又是江虞。 那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陸知喬語氣親切。 程蘇然回過神,連連點頭,好像陸知喬能看見似的,嗯嗯,會。 周六上午十點,我去學校找你。 啊,不用了,陸總,我自己過去拿就行,免得你跑一趟。 傻孩子,結婚請帖都是往外送,哪有讓賓客自己來拿的道理。陸知喬笑著又說她可愛。 程蘇然臉色微紅,這樣啊,好吧 掛掉電話,笑容還掛在唇邊。 真好啊。 都要結婚了。 程蘇然內心感嘆,不知怎么有點羨慕,想起了那個人。 [你知道我和祁言是怎么分手的嗎?] 言言姐是前任。要結婚了。那么 會不會邀請江虞? 雨下了整整兩個月,一縷陽光將城市從霉濕氣息里解救出來,天空終于放晴。 周末,江虞難得睡個懶覺,九點多起床,空腹灌了杯水,什么也沒吃,坐在房間里拼黏土模型,一直拼到下午。 還是不行。 看著眼前歪歪扭扭的四不像,她嘆了口氣,站起來,伸懶腰活動筋骨,走到窗邊,唰地拉開了窗簾。 陽光刺目,晴天無云。 江虞瞇起眼,透過玻璃靜靜俯視著樓底,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江面上穿梭,對岸高樓林立,行走的人變得很渺小。 站了會兒,她回到桌前,繼續搗鼓模型。 [jiejie,你還喜歡嗎?] [很喜歡。] 江虞呼吸一滯,拿起零部件又放下。 這兩個月除工作之外,她到處赴局,今天在這座城市,明天在那個國家,比二月份還忙,時間也過得足夠久。 可是,那個女孩在她心里的痕跡不僅沒有淡化,反而越來越清晰。 仿佛喝下了一杯甜酒,初入口時,酸酸甜甜,自認能夠駕馭,卻不知它后勁極大,喝得越多,要緩過來的時間越長 篤篤篤 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可可裴初瞳輕慢地推門而入。 江虞轉頭迎上她視線,笑了笑,怎么才來。又朝后面望了眼,阮暮呢?你沒帶上她? 在客廳,我們倆說悄悄話,不讓她進。裴初瞳挑了下眉,坐到旁邊小沙發上,架起了二郎腿。 天氣熱,她只穿了件吊帶,冰絲的闊腿褲,素面朝天,頭發懶懶地挽在腦后。 大小姐最近也很忙,忙著出席各種活動、簽新人,因為沒時間,缺席了三月初的巴黎時裝周,沒有看到江可可最后一次走秀,前幾天才閑下來。 江虞嘖嘖兩聲:又想氣她是不是? 沒有。 嗯? 是真的,裴初瞳搖頭,說實話,我也累了,沒心情再玩這種把戲。她嘴角笑容塌拉下來,擺擺手,不說這個了,你什么時候有比較大塊完整的假期,我們出去散散心吧?去那種與世隔絕的地方,島嶼啊,荒漠啊 江虞也不再調侃她,一邊擺弄手上的東西一邊說:現在就可以。正好我把那些綜藝邀約推了,時間多。 自從年初的綜藝小火之后,這幾個月不斷有項目找上門來,她興趣缺缺,考慮了一陣,最終還是沒接。 你手上是什么?裴初瞳見她心不在焉,好奇地湊過去,仔細打量。 這個小人好像你,誒,怎么斷了一截? 江虞指尖撫摸著殘缺的小人,輕聲說:去年生日,然然送我的禮物。說完停頓片刻,不小心摔壞了。 她神情陰郁,猶如烏云罩頂,與窗外晴空萬里全然兩樣。 裴初瞳怔了一怔,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些遲疑,你們不是分開了嗎? 兩個月前還在電話里笑著說馬上要找下一個。 對啊。 那你怎么還留著她送的東西? 送給我就是我的,怎么處置當然看我心情。江虞哂笑,撫摸的動作愈輕,生怕又把它弄壞。 一陣短暫的沉默。 裴初瞳盯著江虞,嘆了口氣:都分開兩個月了,如果你真的像電話里跟我說的一樣不在意唉,算了,你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回到沙發邊坐下,單手支著腦袋,情緒莫名也低落下來。 我們兩個真是難姐難妹。她自言自語道。 噢,對了,我幫你留意了合適的女孩子,有三個,今晚就可以去看看。 江虞淡淡搖頭,沒興趣。 其中有一個長得很像你家小meimei,無論臉還是身形,連聲音都挺貼的。裴初瞳試探性地說。 江虞眼眸微亮,旋即又黯淡下去,過段時間再說吧。 又一陣敲門聲。 等了會兒,人沒有進來,只是很輕很輕地敲,裴初瞳以為是阮暮,有點惱,起身去開門。 田琳站在外面。 裴小姐。她微笑著沖裴初瞳點了下頭,徑直踏入屋子,目光落在擺弄模型的江虞身上。 穿著睡衣,披頭散發,像是剛醒來的樣子,床上被褥亂糟糟堆著,玩偶掉了一地。 江虞聞聲抬頭,你怎么來了?小田妹。 裴初瞳輕咳一聲:我去看看木頭。說完便出去帶上了門。 田琳沒說話,默默走到床邊,撿起掉在地毯上的兔子玩偶們,一個一個擺放好,再把被褥鋪平。 有事嗎?江虞看著她。 田琳掃一眼桌上的模型,猶豫了會兒道:祁言下個月二十號辦婚禮,想邀請你和程小姐去,為了避嫌,她讓她女朋友給程小姐送的請帖,讓我也跟你說一聲。 她應該不知道你和程小姐分開了。 江虞垂眸不語。 手中黏土小人斷了只腳,殘缺不全躺在基座上,眼睛望向她,露出像是嘲諷的神色。 前女友都結婚了呢。 你看看你 [在我心里,你一點也不壞。] [你是很好的jiejie。] 江虞心頭刺痛,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撇開臉,我就不去了,你替我隨份禮,說清楚我跟然然已經分開,其他與我無關。 她拿起透明盒子罩住模型,輕慢小心地將它收進柜子里。 田琳嘴唇微動,還想說什么,但又咽了下去,好。 還有,心理醫生我聯系好了,你看看什么時候 江虞打斷道:我沒病,不需要。 阮暮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盯著手機發呆,已經保持了這般坐姿近十分鐘。 屏幕頁面是微博超話,江虞和裴初瞳的CP圖文。 小眾愛好者們圈地自萌,花樣奇多,戰斗力強,玩得相當歡樂。她不知關注了多久,每看一次,心里就難受一分,但下次還是會點進來看,控制不住自己。 CP粉們給裴初瞳的屬性是人間富貴花,給江虞的屬性是千年老妖孽,攻受分明。 超模和影后,很配嘛。 阮暮緊鎖眉頭,深如幽潭的眸子里掀起萬丈波瀾,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吹锰度?,以至于沒注意身后有人靠近。 好看嗎?耳邊冷不丁傳來熟悉的聲音。 阮暮嚇一跳,條件反射摁了鎖屏,轉頭起身,就見裴初瞳站在沙發背后,臉色微冷。 瞳瞳 手機給我。裴初瞳伸手。 阮暮遲疑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還是把手機解了鎖,遞給她。 她很少拒絕她的要求。 裴初瞳接過手機掃了兩眼,抬起頭,直視著她,關注多久了? 三個多月。阮暮眼神躲閃。 為什么要關注這個? 不小心點進去的。 你撒謊! 阮暮低下頭,不說話了。 裴初瞳瞪著她,眼眶漸紅,發出一陣冷笑。 她實在是厭惡極了這副逃避的樣子,一時之間只覺得心力交瘁,萬念俱灰,難以再支撐。我受夠了,阮暮,你也肯定受夠了吧? 從明天開始你自由了,我有那么多保鏢不缺這一個,如果爺爺問起來,我去說,而且他年紀也大了,不會再管小輩的事,你也不用把他的話當成軍令狀。以后各自安好吧,放過你,也放過我。 裴初瞳深吸一口氣,轉身邁入陽臺。 高樓之下,濱江橫穿兩岸,水面泛著粼粼波光,船只穿梭繁忙。 夏初的驕陽籠罩著她。 阮暮捏緊拳頭,挺拔的身形微微顫抖著,臉上已無血色。半晌,她來到裴初瞳身后,瞳瞳,其實我 閉嘴。裴初瞳捂住耳朵,我不是在逼你就范,是已經做出決定了,所以你不用再解釋什么。 九八年長江流域發生過一次特大洪災 我說了閉嘴! 你還想說什么?說完我馬上就改變主意?理解你的苦衷?然后繼續忍受那種煎熬,忍受你的逃避,是嗎?以后這就成了你的法寶,隨時拿出來用一用,你只想讓我安靜,不想解決問題,我看透了!她歇斯底里,宛如瘋魔,紅著眼睛轉了過來。 阮暮立刻閉上嘴,抱住她,笨拙地安撫:不是那個意思,好了,我不說了我 我接受你的任何決定。 裴初瞳無聲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