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夕霧正安靜的正坐在房間里，他知道兩人出去是在談論什么，也知道在咒術界的記載中，這場決斗實際上沒有贏家。歷史亦或命運早已注定，身處幻境之中，他沒必要也很難改變最后的結局。

    源夕霧：

    然而，因為沒必要改變，因為很難改變，就不去改變了嗎？

    絕不。

    第110章 飛鳥

    要想改變眼下的局面, 憑源夕霧現在的力量還是不夠的，還需要一點外界的力量。

    就算有治療這個借口，五條悟也無法天天呆在左大臣府上, 很多時候只能遺憾離開?？墒窃谶@段時間里，源夕霧卻能夠活動, 而且, 據左大臣親口所說，一位在源夕霧計劃中至關重要的大人物要到來了。

    他的生父, 光源氏。

    如果真的只是個小孩子, 源夕霧代入一下自己幼年的心情, 恐怕一定會患得患失吧?？伤呀涍^了那樣的年紀，身為Port Mafia的準干部，身為縱橫于歐洲地區的咒殺師, 縱使本性安靜羞澀，源夕霧在多年的磨練中已經很擅長與他人打交道了。

    他知道該如何打動他的父親，情感固然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利益。

    小公子，等見了源氏公子, 一定要把你最近習的字拿給他看。因光源氏即將到來, 左大臣簡直容光煥發，那樣的話, 公子一定會高興的。

    嗯！我會給父親看的！希望他能多來府上

    身為裝乖的一把好手，源夕霧之前在森鷗外面前裝乖，現在不過是換個對象而已。這個幻境十分真實，他童年的記憶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 身邊這些人的喜好與想法，也一并記得, 因此

    他也有把握說服他的父親！

    * * *

    小公子！慢些！女侍追在源夕霧身后，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望著年幼孩子奔跑的背影，源氏公子不會突然離開的！您慢些跑！

    源夕霧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他穿過回廊，最終拉開了那扇門

    光華滿室。

    源夕霧怔怔，看著此時緩緩抬眸的那個人，他仿佛就看到了完全長成的自己。

    不過，還是有不同之處的。他身上保留了母親葵姬的一些特征，特別是眼睛，輪廓更為圓潤，而不像源氏公子一般細長上挑。兩個人的氣質也全然不同，源夕霧常年蟄伏隱忍，而光源氏，則活在無數人的視線與仰慕之中。

    從后面追上來的女侍也怔住了，這父子兩人，簡直猶如日與月。

    父親。源夕霧當先開口，我有事，想與您談談。

    * * *

    怎么？最近很沉默啊。難得的上門機會，五條悟懶洋洋的享受著左大臣府上豐盛的茶點，完全看不出交戰前的緊張，御前比試之后，我們就能離開這里了，不高興嗎？

    源夕霧無法高興起來。

    但是，這是五條老師與禪院先生死斗換來的吧。他低聲說道，雖然只是一個幻境，可這件事也是在御三家歷史上真實發生的，現在卻要通過復制那段慘痛的歷史來達成逃脫

    五條悟的笑意收斂一下。

    兩敗俱傷。

    什么？

    歷史的記載中，這場御前比試的結局是兩敗俱傷，五條和禪院家從此結下仇怨。五條悟輕輕一哂，家族的反應這么大，兩個人大概是同歸于盡了吧。

    他像是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不過，到底只是一個幻境，所以勝者會是我。

    別愁眉苦臉的嘛，你只要到時候到場觀戰，我會在幻境破碎的瞬間帶你出去的。

    對于這全然將他保護在羽翼之下的行為，源夕霧除了接受這番好意，又能說什么呢？他最終只是低下頭，輕輕應了一聲。

    嗯。

    * * *

    天氣漸暖，寒梅凋謝，宮中花宴。

    源夕霧早早就被女侍叫醒，穿上一身隆重奢華的衣服，很快的送到門外的牛車上去。車上坐著光源氏，這占據了平安朝幾乎一半風華的男人靜靜坐在源夕霧對面，常年久居高位的生活，讓人很難分辨他眸中的神情。

    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突然開口說道。

    源夕霧認真的點點頭，這是他與光源氏的交易，互惠互利的交易。光源氏能獲得圣上歡心，他也能達成自己的目的，雙贏永遠是合作的根基。

    你很適合從政。光源氏繼續說道，花宴之后，我會把你接到六條院親自教養。我知道你有愛慕的女孩，只是有阻礙，如果不入仕，你得不到她。

    源夕霧好不容易才想起這份年少時的細微好感，光源氏所說的，是云居雁，與源夕霧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只是源夕霧此時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孩子思維，他更清楚這份微小的年少慕艾，更近于一種羨慕和向往。

    云居雁從不傷春悲秋，從來都活潑響亮的活著，就像

    天上的飛鳥。

    自由的、飛著的、永不降落的

    等、等等，這種生活狀態仿佛就是

    恭彌嗎？??！

    我不想得到她。源夕霧突然這樣說道，他甚至笑了，當我把得到這個詞與她的名字放在一起時，她就不再是她，不再是云居雁了。

    我不想那樣做。

    如果不存脅迫的心，向天空伸手，總有一天，會有飛鳥落下來。

    * * *

    還在看著那邊嗎，云雀？黑西裝的小嬰兒也跳上天臺，站在欄桿上，正好與前傾靠著圍欄的云雀恭彌視線平齊，咒術師們的交流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偏偏五條悟一直沒有露面，這件事情本來就很奇怪。

    夕霧也沒有。

    五條悟應該不會讓他參加這次交流賽，不過也許會擔任場中監察一類的工作呢。要安排你混進去嗎？近距離盯著點，效果會更好哦。

    不用。云雀恭彌直起身，夕霧也不會因此加入彭格列。

    哎呀，我的意圖太明顯了嗎？小嬰兒做出一個可愛的假裝驚訝的表情，繼而勾起嘴角，不過我是積極主義者，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可是會一直努力爭取的呢。

    云雀恭彌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向大樓外的天空伸出手

    一只白羽的鴿子飛過，在他手上輕柔停駐一下，就繼續拍打翅膀向遠方飛去了。云雀恭彌的視線追隨著那只鴿子，直到徹底看不見，才緩緩收回手。

    黑西裝的小嬰兒壓了壓帽檐。

    哼，不存脅迫的心，向天空伸手嗎

    第111章 予扇

    花宴已經算是宮中的傳統節目, 各個環節如何進行，早有規定，只是今年要增加一個環節。例行的詠歌和賽畫之后, 源夕霧的心稍稍提起，偌大場地已經被逐漸清空, 【帳】也緩緩放了下來。

    屏后傳來了輕緩的聲音。

    近來, 我聽聞一些爭論。有關哪一位是咒術師最強的，有關那個家族有侍奉御前的榮耀的, 紛紛擾擾, 無法安寧。

    宴上的咒術師們微微垂頭, 其中加茂家自知自己此代已經無力與另外兩家相爭，垂頭的動作顯得尤為不甘心些。五條悟略略抬眸，與對面的禪院家主對視, 兩人都清楚，今日他們將有一場生死之戰。

    五條家與禪院家，都是優秀的咒術師名門, 可是只有一家能得到侍奉御前的殊榮。

    那道聲音依舊平靜，充滿高高在上的淡漠, 仿佛宣布的并非生死之戰。

    所以, 為了獲得認可

    廝殺吧。

    為了獲得侍奉御前的資格

    廝殺吧。

    此即是御前比試，只有勝者的家族, 才能煊赫一時。

    五條悟緩緩起身，他臉上依舊帶著笑，看起來毫不在意的走向場地中。禪院家主略略垂眸，看一眼源夕霧所在的方向, 不知道小公子此時心中作何感受。

    大概是悲傷的吧。

    曾經無間的友人，為了權力卻走到兵戈相向的地步, 還沒有接觸這世間陰暗的小公子，一定會無比悲傷。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無論這場比斗是誰活了下來，都一定會保護小公子，站在小公子的身邊，成為他在咒術界的力量。

    這就足夠了。

    禪院家主結了一個手印，五條悟身側浮現【蒼】與【赫】，短暫的數秒靜止之后，場中卷起狂風，當世最強的兩名咒術師悍然對撞！

    * * *

    可惡！五條悟那家伙究竟去哪里了？！

    庵歌姬咬牙，她看著學生們依次出發的背影，想起依舊沒能聯系上五條悟，心情簡直糟糕透了。

    連交流賽都不出現，這家伙

    五條悟已經失蹤了幾天時間，這個消息目前暫時被封鎖，以免咒術界出現動蕩。不可思議的，五條悟僅憑一個人，就能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甚至可以說，有五條悟的咒術界和沒有五條悟的咒術界，完全是兩碼事。

    這樣一個人現在卻憑空消失了，咒術師這邊幾天內差點沒把頭發掉完。

    咒術師在為此禿頭，詛咒師一方，則是另外的光景。

    看來五條悟真的不在，不然我們也沒法把你救回來。身穿五條袈裟的半丸子頭青年笑道，漏瑚，你的運氣很好。

    被救回來的漏瑚卻顯得有些呆滯。

    香菇平菇金針菇，肥羊蝦滑牛rou丸，土豆寬粉圓白菜

    漏瑚，已經完全變成了火鍋的形狀！

    夏油杰笑了兩聲。

    他們都對你做了什么啊，漏瑚。不過既然已經被救回來，也到了你貢獻力量的時候。他睜開眼，眼底閃爍著晦暗的光亮，真人將會去帶回宿儺的手指，你和花御進入場中，找到宿儺的容器能做到嗎？

    漏瑚艱難地回神，第一反應依舊是問。

    小殿下呢？

    把他變成火鍋形狀的小殿下呢？！

    這正是我需要你們順便摸清的事情。夏油杰臉上的表情消失了，五條悟和小殿下，這幾天一直沒有露面，也許是遇上了什么麻煩，也許是他們有什么另外的計劃。

    這兩個猜測對他們都算不上有利，前者意味著還有第三方勢力在虎視眈眈，后者五條悟與小殿下聯合起來，再加上【不動無?！?，他們真的沒必要玩了。

    漏瑚的大腦有些遲鈍，卻也皺起眉。

    事情變得麻煩了

    是啊。

    * * *

    空曠的場地中猶如颶風過境，一開始抱著玩賞心情觀看這場御前比試的貴人們紛紛退避，能留下的絕大多數都是身居高位者。源夕霧的位置就在源氏公子身邊，他看著場中的廝殺，眼睛一眨不眨，這份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沉穩與冷靜，令場中的公卿貴人刮目相看。

    這個孩子，無疑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政客。

    玉犬在大口大口咳血，白色的已經死去，黑色的繼承其遺志與力量，此刻也油盡燈枯。但是十種影法術絕非徒有虛名，伴隨著最強式神的現身，爭斗徹底白熱化。

    相互廝殺，相互討伐，同在場中，卻各自孤獨而戰源夕霧迫使自己緊盯場中，這場頂級咒術師帶來的生死相搏，令他受益良多。

    伴隨著最后一聲劇烈的轟鳴，距離極遠的屋瓦和屏風都被打飛，狂風之中，依稀有一個人還站著，卻終究還是氣息奄奄的倒下去了。

    源夕霧死死捏住衣袖，所有人都伸長脖子，想透過煙霧，看看究竟誰是最終的勝者。

    然而沒有人。

    沒有人還站著。

    源夕霧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放開幾乎被捏皺的袖口，知道這是五條老師聽從了他的建議。

    【可以呈現出兩敗俱傷的樣子嗎？】

    【就像原本的歷史一樣？】

    看似是認命般的請求，可是五條悟當時只是看了源夕霧一眼，就笑著應了下來。

    【可以啊?！?/br>
    【你的安排，我會配合的?！?/br>
    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

    源夕霧霍然抬眸，先前的布置開始運轉，身旁的源氏公子以扇掩口，淡然陳述道。

    似乎難分高下。

    但是總要有一個勝者吧？

    是??！侍奉御前的，唯有一個家族而已！

    大臣們七嘴八舌，然后一起望向高處的屏風。屏風后的人似乎也沒想到情況會演變到如今的地步，很是沉吟了一會兒。突然，他將視線落到了源夕霧的身上，這孩子完美繼承了源氏的美貌，猶如霧月里一束尚未綻開的花，稚氣可愛。最重要的是，這份美麗所宣示的血脈。

    源氏是從皇族中被放逐出去的，宮中之人都心照不宣。而整場花宴中優秀的表現，無疑是優秀血統的彰顯，終于讓源夕霧被留意到了。

    給小公子一把扇。

    屏風后的人曼聲細語。

    讓小公子指出，究竟誰是最后的勝者。

    第112章 脫離

    決定命運的扇子落進了源夕霧手中, 他握著扇，盡管早已料想到這一幕，依舊如同真正的孩子一般, 似乎不安且惶恐地看了身邊的生父一眼。光源氏對他微微頷首，語氣輕柔。

    去吧, 由你來選擇。

    源夕霧握緊了扇子, 宮人們連忙為他開辟出場中的道路。倒塌的石料和建筑被暫時搬開，滿目瘡痍的地面很難挽救, 于是有人上前來, 準備抱著小公子走進去。

    源夕霧卻輕輕搖頭, 他拒絕了被抱著走進去的提議，自己艱難地穿過滿目瘡痍的場地。狩衣的下擺沾上了塵土，御賜的能決定這次御前比試命運的扇子被他死死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