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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來,皇帝成了一個誘餌,擺在宰相朱鴻槐的面前。若宰相不上鉤,那他永遠不可能撼動皇帝的地位??蛇@便不是宰相,他已經做了很多準備,殺了很多人,他絕對不會輕易罷手。 皇帝遲早也必須面對宰相。 他必須將朝廷中這顆頑瘤,徹底鏟除干凈。 桂清遙看了皇帝好幾眼,說:如今對圣上來說,還有一件好事。就是提前知道宰相的計劃,這樣能提前做準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圣上,暫時還不必太過擔憂。 聽到這話,方夜織也馬上表態,他會誓死保護好皇帝。 鐘傅璟點了點頭,冷笑道:以朕對宰相的了解,他那般需要旁人仰慕的本性,也必然不會偷偷摸摸就跑來殺我。他多半想讓朕引起眾怒,讓大家對朕敢怒不敢言,而他就可以站出來,理所當然地除掉朕!如今他不動手,只是還沒等到時機。等事成后,他再把這名頭安在太子的身上,美名曰是為了太子,他功成身退躲在太子身后,成了那個不求名聲的好臣子,哈!就算朕以后不當皇帝,也不能讓宰相繼續留在朝廷里 言罷,鐘傅璟捏緊拳頭站起身來,對面前的二人說道:桂先生,接下來還得請你繼續注意宰相的動向。夜織,由你告知其他影衛,今后可能時刻要面臨一場惡戰,得做萬全的準備。 就見那二人齊齊行禮。 微臣遵旨。 屬下遵旨! 小白兔云珺,一直趴在后殿的坐墊上,他輕輕舔著剛才被眼淚沾濕的毛,趁這段時間,慢慢平復心情。 他怎么都想不到,府上大火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宰相。 而如今連皇帝的性命都受到宰相的威脅,云珺暗暗地想,還不如下次見到宰相的時候,讓自己撲上去咬死宰相得了! 咬死宰相皇帝便不能株連宰相九族,調查他府內其他的證據。甚至,因為他這只兔子是皇帝養的,還得怪皇帝沒管好兔子,不僅要給宰相風光大葬,更要給宰相親眷一大堆賞賜,來彌補他們心里的創傷沒了朱鴻槐,還有他的兒子,孫子 這樣皇帝永遠不能鏟除朝廷內宰相一方的勢力。 云珺抬起爪子揉了揉臉,他要冷靜!不可以連累皇帝!他還指望皇帝為他的家人報仇! 正想著,剛要就寢的皇帝,從床邊折返過來,將他從坐墊上撈起。 小白兔云珺看著被抱著上床,這次沒著急地跳出皇帝的懷抱。 他低下頭,乖乖地隨著皇帝的動作,趴在皇帝的胸口。 皇帝半靠在鋪滿軟墊的床頭,一只手托著兔子,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背毛。 此時夜已深了,云珺也不記得有沒有敲過三更天。 鐘傅璟的嘆氣聲先傳來。 剛才你哭了?他問。 小白兔云珺一個激靈,沒有,沒有,他那是打了個哈欠。 此刻,他也沖著鐘傅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鐘傅璟見狀,微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鐘傅璟緩緩開口說:朕相信桂先生調查的真相,絕不會有半點虛假。宰相的態度,早已擺在朕的面前,只是朕以為他沒這個膽量。 小白兔抬起頭,烏黑的圓眼睛里滿是憂慮。 鐘傅璟說:如今朕必須正視宰相這個大麻煩,哪怕 說話間,鐘傅璟的神色又凝重起來。 哪怕朕這次是斷手斷腳,也要將宰相和他黨羽徹底處理干凈。 不至于! 小白兔云珺聽得緊張死了,怎么會斷手斷腳那么嚴重! 你是皇帝,你可要保護你自己,你身邊有那么多影衛隨從,你 云珺難過起來,他不希望皇帝出事,自然也不會希望他身邊的人出事,像是方夜織 他想,想自己遇到大火,卻還能活在一只兔子身上,這世上沒什么事情不會發生。 他想,皇帝一定能順利解決這件事,平安地回來。 他抬頭,對著皇帝發出唧唧的聲音。 鐘傅璟的手,很輕地按在小白兔的腦袋上。 鐘傅璟開了口:朕這回,不知道能保你多久。 小白兔聽得一個激靈,這是什么意思? 鐘傅璟說:這次困難重重,萬般險阻在前,朕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萬一不管朕最后會如何,朕都會好好安置你,把你送出宮外,找個殷實的人家養著??茨闶侵还?,再長幾個月,都該成家生小兔子了 云珺無言以對。 他雖然是小兔子身,可心里裝著個凡人的魂魄,他當然不可能和其他兔子一樣! 而且而且正在說正事,你這皇帝,怎么突然提到別的事! 小白兔后腿蹬了兩下,像是在表達什么不滿。 鐘傅璟感覺到被踹,忍不住哈哈大笑。 鐘傅璟:怎么回事?你真的聽得懂朕的話嗎?朕說到這件事,你竟然有反應?不會是著急了吧? 云珺差點都想從皇帝的懷里跳出去。 鐘傅璟又說:小白兔,你現在才多大?想這事兒還早呢而且,朕不是這么輕易就能被推翻,還不知道最終鹿死誰手,朕自己不能先泄氣。 就是!小白兔云珺真想抬起他毛乎乎的爪子,拍拍皇帝的肩膀,告訴他一切都會沒事的。 可這么做,看起來可太像個人了。 云珺忍住沖動,乖乖趴在皇帝的懷里,偶爾發出唧唧叫聲,再掃兩下尾巴。 而鐘傅璟輕輕抱著小白兔,感受從兔子身上傳來的微微顫動。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其實很陌生,卻能神奇地讓他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困意席卷而來,鐘傅璟抱著小白兔滑進被窩。 鐘傅璟輕聲說:今天小白兔肯和朕睡在一起了? 已經眼睛都快瞇起來的小白兔,突然渾身一顫,他睜圓眼睛,四處打量,一臉對周遭感到好奇迷茫的樣子。 隨后,他抖了抖尾巴,從鐘傅璟的懷里一躍而下。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眨眼間躥出后殿,跳回到他自己的軟墊上。 嚇死了,云珺趴下來,差點就在別人的懷里過夜了! 第22章 22.一點壓力 仙兔來保佑朕吧。 得知宰相的所作所為,小白兔云珺心里又氣,又愁。 氣就氣在,宰相的所作所為,殺害他全家,還偽裝成意外。他想到那天送別自己家人時,宰相在城樓上的貓哭耗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愁又愁在,他不知道皇帝到底能不能處理宰相,更擔心他處理宰相時,會不會出事呀? 他想起桂清遙說的那一句皇帝正是擔心自己沒有根基,會被朝中幾位大臣拿捏,才變得那么冷漠無情。也就是說,皇帝本不是這樣的人。 難怪云珺想,皇帝向世人所展示的,和在他面前表現的,就不是一回事。他所見的,是外人不為所知的皇帝。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從得知宰相要謀反后,云珺發現這窗外的藹藹云橫,御書房內也死氣沉沉。 皇帝心情壞,身邊伺候的宮人也不敢大喘氣。 陰沉了兩天后,竟開始下起細密連綿的雨。 小白兔不能去御花園,就趴在軟墊上睡覺。 時長等一覺睡醒,他不是看到皇帝和大臣們議事,就是皇帝一個人批閱奏章。 若大臣在議事,他便離開兔子窩去后殿,不打擾皇帝和大臣。若只有皇帝一個人,他就陪在皇帝身邊,希望皇帝能安心些。 就這樣,京城的雨,連著下了五天。 云珺總是嗅到后殿門外花園里,飄來的花草清香。 皇帝看起來更加心事重重。 這天,鐘傅璟忙完奏折,抱起兔子,沉默地走到后殿連廊,坐在醉翁椅上,看淅淅瀝瀝的雨。 小白兔抬頭看了眼皇帝,想他肯定有心事。 小白兔也一肚子的心事。 云珺希望皇帝能早日手刃宰相,不僅為了皇帝,也為了他府中的家人,他的爹娘、兄長 他想著,忍不住又要掉眼淚下來。 他吸著鼻子,就轉過身去,用小尾巴對著皇帝。 倒是鐘傅璟沒有計較,也不摸他的毛,而是輕輕抱著他。 他們一人一兔,這么安靜地待著,倒也不覺得無聊。 好像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用來慢慢考慮如何對付宰相。 又過一天,小白兔云珺趴在軟墊上休息。 隔了老遠,他聽到皇帝回來的腳步聲。 他立即伸起脖子張望,就看到皇帝出現在門前。 皇帝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鐘傅璟走到兔子窩邊,也不管身后還跟著他的老師桂清遙,伸手把兔子撈進懷里。 他回頭對門外的白茯揮了揮手,叫方夜織來。 后者迅速關上門,一路小跑繞去后殿。 只一會兒,方夜織便從側門走進來,向皇帝拱手行禮。 方夜織抬頭,看到皇帝眉頭舒展,還一直摸著小白兔的腦袋,摸得那兔子腦袋都抬不起來。 鐘傅璟見人到齊,問:夜織,影衛都做好準備了嗎? 方夜織:準備萬全,隨時待命。 鐘傅璟的目光落在桂清遙的身上,先生,可查到宰相最近有其他舉動? 桂清遙搖頭,在宰相府內調集人手,其他則查不到了。 鐘傅璟冷笑一聲,看來最近朕放出去的話,對他起了效果,再加大點壓力,該能逼得他對朕采取行動了。 桂清遙:微臣認為,現在只差給宰相一個時機,一旦時機到了,他一定會動手。 鐘傅璟一邊點頭一邊冷笑,朕這個皇帝當得敬業,知道臣子想造反,還得等他全盤籌劃完了,才能抓個人贓并獲。 桂清遙則說:這也是為了能一舉鏟除宰相勢力,否則治標不治本,就算抓了宰相全家,其他臣子心里必定不服氣,若只是為宰相求情還算事小,萬一變成第二個宰相,那就麻煩了。 朕也知道鐘傅璟嘆氣道,這次務必徹底解決宰相,朕對他已經沒那么多耐心。 見皇帝聊起這么嚴肅的事,趴在桌上的小白兔一動不動。 他聽得緊張,好像局面變得很嚴峻呀! 這時候,云珺忽然覺得自己所有的情緒,都牽連在皇帝的身上。 皇帝的擔心,就是他的擔心,皇帝的憂慮,就是他的憂慮。 皇帝所希望的,也就是他所希望的。 云珺已經不是簡簡單單希望皇帝為他家人討回公道,他更希望朝廷里不要再有像宰相這樣的臣子。 又隔幾日,云珺一大早,聽到皇帝的說話聲從后殿傳來。 他納悶,今天是什么日子?為何皇帝不上早朝? 他趁著宮人不注意,一溜煙鉆進后殿,看到皇帝換上一身玄色短打,手握一把三尺長劍,站在三名影衛面前。 小白兔剛蹦上羅漢床,想聽聽皇帝正在說什么,卻見皇帝抓著劍鞘一擺,隨朕來。 三名影衛立即跟隨皇帝走出后殿,似要往花園而去。 小白兔云珺十分奇怪,跳下椅子跟上皇帝腳步。 可他才剛越過門檻,候在門外的宮人瞧見了,便馬上圍上來堵他。 小白兔平日里這方夜織抱進抱出,差點忘記自己不得私自外出,外面有一群宮人看著,隨時都準備把跑出去的他抓回去。 他立即打了個彎兒,繞著立柱甩開宮人,直奔皇帝而去。 宮人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皇、皇上,那兔子 小白兔連忙跑到皇帝身邊,扒住鐘傅璟的衣擺,一副是自己追著皇帝跑出來,和宮人沒有任何關系的模樣。 他的眼神中透著點楚楚可憐,扒拉的爪子是那般依依不舍,旁人看了都舍不得把他抱走。 鐘傅璟見狀,叫來白茯,讓他抱著兔子跟過來。 聽到這話,云珺這才肯松開爪子。 他靠在白茯懷里,伸著脖子,倒想看看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見鐘傅璟領著三名影衛,站于后花園的空地草坪上。 他拔出劍,甩了個劍花,劍柄的穗子在空中漂亮地舞起。 鐘傅璟對他們三人說:不要手軟,若現在手軟,晚上便要沒命。 這是在做什么? 還不等云珺反應過來,三名影衛突然拔出隨身長劍,向皇帝刺去。 小白兔嚇得一聲驚呼,差點從白茯的懷里滾出來。 白茯緊抱住小白兔,又往后躲了躲,生怕小兔子突然躥出去影響皇上。 面前是云珺沒見過的陣仗,他哪里敢亂躥,倒是嚇得往白茯懷里躲。 他聽到身后傳來劍身相碰的聲音,如雷如風,驚天動地。 他有些怕,卻依然想看,只能忍受那刺耳的聲響,慢慢張開眼睛。 他皇帝在三人的圍攻下輾轉騰挪。 饒他是個外行,也看得出三名影衛下了重手。 好幾次都瞧見皇帝被夾擊其中,可他腳步靈動,再一閃身,就從圍堵中逃脫出來。 小白兔忍不住發出叫聲,他想說,好身手呀! 三名影衛最終甘拜下風,氣喘吁吁地稱贊皇帝身手不凡。 然而鐘傅璟臉上卻沒什么笑容。 鐘傅璟的氣息尚且平穩,他深吸了兩口氣,收起劍來,讓影衛去休息。 而他走到石桌旁坐下,這才顯得有些疲憊。 白茯機靈地走上去,將兔子放在桌上,一早就準備好的溫茶,馬上遞到皇帝的面前。 鐘傅璟接過茶,沒喝,說:你們都下去吧,讓朕靜一靜。 是。白茯低頭行禮,帶著其他宮人們離開。 鐘傅璟轉過身,放下茶杯,將小白兔抱在懷里。 清風微微吹過,攪動身旁的灌木發出沙沙的聲響。 小白兔依舊伸著脖子去看皇帝,看得出他臉上滿是疑惑。 鐘傅璟對兔子笑了下,開口道:小白兔,朕今晚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