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越之忙抱著楚煥，抬眼看著兩人，臉上仿佛結了冰，走，離開山城。

    楚宏遠抖了抖唇角，再看楚煥完全失智里的狀態，懊惱的甩手帶著楚澤洋走了。

    陸越之一臉寒光，本來等在一旁守著的院長助理也不敢貿然上前。

    他走之前醫院各方面都打點過了，滴水不漏。

    卻因為楚家的人出現還是出了目前這種情況，陸越之抱著楚煥聽著整個過程。

    楚煥整個人都呆呆的，也不掉眼淚，怔怔的被陸越之抱著。

    楚宏遠以家人的身份趁楚煥不在，得到了醫院方面的許可直接去見了老太太。

    為了讓楚煥回A市回到陸家，把楚煥和陸越之已經結婚的事情和盤托出。

    本來以為這樣老人就會愿意隨他們一起去A市，畢竟楚家養一個老人還是養的起的。

    殊不知，姥姥一知道這個事情，就大罵楚宏遠把孩子帶走卻沒盡到父親的責任，不但她不會去A市，她的楚煥也不會再回去，她的孫子她自己養。

    氣急之下楚宏遠脫口而出，你養的起嗎？你以為楚煥去A市是做什么的，楚家為你們還了債保住了房子和當前的生活，他就需要替楚家做事，和陸家聯姻是他的義務！你愿意也不好，不愿意也罷，現在事實就是事實，楚煥必須跟我回去。

    陸家和楚家的聯姻在楚宏遠看來，無論怎樣都不能破裂。

    最終姥姥還是全都知道了。

    護士在聽到花瓶破碎的聲音之后，進去老人已經暈倒在地上。

    腦部大面積梗塞，輕度腦?？赡芤坏絻芍芫蜁褋?，但主治醫生有些遺憾的告知他們，老人如今的狀況即使能及時醒來，也已經下不了床了，語言功能腦部功能都會出現退化。

    而且年事已高，出現并發癥的可能性很大。

    要做好人隨時會離開的心理準備。

    陸越之把楚煥抱回姥姥的病房躺下來，給他蓋上被子休息。

    楚家回來這里的原因跟自己脫不了干洗，安妮曾經提醒過江宇的野心，他因為不在意外面的留言，甚至楚煥也不在A市，他更是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不痛不癢的事情。

    但現在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卻讓楚宏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第73章

    楚煥閉口不言, 在心里來來回回的想，一遍一遍的在腦海里重新回放這些事情，他該怪誰？

    楚宏遠嗎？

    他最該怪的還是自己, 這件事情遲早會瞞不下去，明明這段時間他有無數次機會和姥姥坦白, 但他都沒有。

    無論陸越之和江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楚宏遠大老遠跑來是為了什么，最終的癥結還是自己。

    陸越之出門接電話的時候, 楚煥把自己埋在被子才敢嗚咽出聲, 半個月前姥姥出事的時候他就默默在心里發誓，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但現在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聽了醫生們再次會診的結果，陸越之站在重癥監護室外面看著已經不能自主呼吸的老人, 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去面對楚煥。

    上次他已經夠自責了，甚至曾經一度想放棄高考。

    這次呢？

    一整個晚上，兩人都沒合眼。

    早上, 楚煥從病房里出來, 轉過彎就看到陸越之愣愣的靠在重癥的門外，護士出來, 兩人說了幾句什么。

    護士離開他又繼續站在那里發愣。

    楚煥后退了一步，回到拐角處。

    眼神空洞,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個小時后，陸越之帶著早餐進了病房，楚煥捧著熱乎乎的豆漿抬眼看著陸越之，唇角動了動開口想說些什么。

    奈何被陸越之出口打斷, 一晚上沒吃東西，吃一口燒麥？他主動把筷子放在楚煥的跟前，看著他張嘴吃掉。

    我剛才嘗了一個, 有一點點油膩。他盯著楚煥的表情，你湊合吃點，下次給你買我們家附近那個早茶店的燒麥，那里還有你喜歡的蟹黃包。

    楚煥一下一下咀嚼著嘴里的東西，眼睛看著陸越之，心頭像是被千萬斤重的石頭壓著，上不去下不來。

    嘴里的食物也咽不下去，更嘗不出來到底是什么滋味。

    很難受，卻又不得不面對。

    聽著陸越之還在說著什么，楚煥努力吧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吸了吸鼻子放下手里的杯子。

    陸越之

    陸越之的筷子還在撥著飯盒里的東西，像是沒聽到楚煥叫自己的名字，要吃一口腸粉嗎？特意讓人加了鮮蝦

    陸越之！楚煥吸了口氣再次道。

    你回去吧。

    陸越之的手一頓，抬眼看著楚煥，別說傻話，我在這和你一起等姥姥醒來。

    楚煥的眼淚毫不預兆的掉下來，落在陸越之的手上。

    可是，我現在就想一個人呆著，姥姥看見你會不開心，會怪我。他說，對不起，陸越之，我現在沒辦法再回A市了，我只要一想到姥姥因為我變成這樣我就心慌，害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楚煥說道一半又聽了下來，腦子混亂的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么。

    陸越之坐在楚煥面前，心臟像是別人緊緊握著，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淚痕。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楚煥心情一直不好，但這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掉眼淚。

    姥姥是壓彎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放下手里的東西，坐在他眼前抱了抱他，不是你的錯，是我。他說，你這樣我怎么放心走？嗯？不哭了好不好？

    楚煥心頭更難受了，伸手抱著陸越之的脖子，眼底的淚水再也沒止住，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陸越之拍了拍他的肩頭，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從小就賺錢養家，姥姥更不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她是在心疼你，誰都不想自己孫子因為錢而嫁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造成這一切的還是他的親生父親，楚煥別逼自己。

    為了姥姥的病，陸越之專門從A市請了專家過來會診，該做的都做了，見楚煥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兩天后他才回了A市。

    回A市第一步就是解除了和江宇唯一關聯的項目，這個地皮本來陸家就勢在必得，但江宇利用自己的關系偏偏要從中作梗，致使兩個人扯上關系。

    那個地皮的方案運行在即，陸越之卻直接讓出了開發權，在業內公開進行了拍賣。

    并發了幾封律師函給近來不分青紅皂白捕風捉影的人，第一時間在陸氏官博做出了嚴正聲明。

    他的妻子依然只有楚煥一個人，婚姻美滿，并無隔閡。

    坊間傳聞系有心人有意而為之，本來陸總無意關注這些八卦新聞，礙于影響陸氏整體形象特此聲明。

    而后讓金赫帶著人入駐楚氏，用三期項目意向書換來了楚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楚宏遠當時想的是二十就二十，楚煥總歸還是姓楚，是他楚宏遠的兒子，用二十換來和陸氏長期的穩定關系，值了。

    但等到金赫拿出楚煥占據公司各部分總份額的時候，還是傻了眼。

    除了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金赫私下來還收了百分之十三的散股隨著這百分之二十一起轉入了楚煥的名下。

    加起來總共百分之三十三之多，如今楚澤洋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楚宏遠百分之二十五，楚煥一躍成為了楚氏的第一大股東。

    楚宏遠此刻完全沒想明白陸越之這么做的初衷，他冷著臉直接擋住了金赫的去路，他陸越之現在是什么意思？想要吞了楚氏？

    金赫摸了摸下巴，認真盯著楚宏遠看了兩眼，你還真的高抬了你家這破公司，一年前還是個瀕臨破產，負債累累的空盒子。請問你覺得吞了楚家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楚澤洋跟著自己老爸擋在金赫面前，不是這個是什么，股份都拿走了，現在想說不是，你是覺得我們楚家人都是傻子嗎？

    難道不是？金赫朝著他眨了眨眼睛，傻子！勸你一句，以后別去招惹楚煥了，他現在不是楚家人，更不是你兒子，要非得扯上點關系的話，就是他本人可能馬上就是你上司了，不聽話分分鐘可以炒掉你這個大總裁，明白嗎？

    說完，金赫搖搖頭便離開了，真是一門子蠢貨。

    一年前的楚家，虧損嚴重，資金鏈斷裂，甚至都沒有銀行放款給他們，楚宏遠之所以這么干脆的就拿出來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切實認識到如果沒有陸氏的扶持，楚家可能直接會被打回一年前狀況。

    他直接申請破產就完事了。

    陸越之用這種方式剔除了楚家，把楚煥和自己緊密聯系在一起，楚氏半年來是漸漸好了起來，但全然歸功與楚煥的到來和陸氏的幫助。

    這一切都和楚家父子毫無干系。

    公司可以暫時姓楚，但是楚煥的楚，如果未來楚煥不愿意要這個姓氏了，他們甚至可以直接把這個字眼直接換掉。

    *

    一周里，楚煥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重癥室外發呆，能進去的時候就陪老人說說話，期間他曾多次看到姥姥的手指在動。

    本來以為這是要醒來的征兆，滿臉興奮的跑道辦公室去問醫生，卻又被告知。

    有可能是醒來的前兆，但按目前病人的腦部片子來看，并不一定會醒過來！

    醫生說的很委婉，但楚煥真的不想懂。

    ICU這邊的醫生見他實在痛苦，曾經很委婉的告知過，按現在病人的各項指標來看，老人身體各項機能都在下降，治療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第二周周末的時候，楚煥坐在監護室里和姥姥說了很久的話，看著老人手指一下一下抽動，就像是在給他回應一般。

    楚煥心里有些欣慰，也第一次講了自己去了A市以后的事情。

    講了如何和陸越之認識，講他如何對自己好。

    姥姥，說出來可能您會生氣，除了您，陸越之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我去A市其實一點苦都沒有受過，因為他，爺爺和姑姑也待我同親人一般，過年的時候那些營養品全都是爺爺給的。

    您不用擔心我，我真的過的很好很好，也很開心，去A市這半年，雖然不少破折，但勉強算是我這些年來最安心的日子了，陸越之很愛我，他說他喜歡我，補上了我們結婚時沒有的對戒，還有很多禮物。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因為mama我幾乎對愛情都不抱希望，也很難理解這種感情，但現在我真的很想告訴您，我不委屈

    陸越之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在內心里設想過無數次重新給您介紹他的場景，以丈夫和結婚對象的身份。

    可是卻變成了這樣，現在我還把他趕走了。說道這里楚煥忍不住趴在床邊難受了片刻，您也變成了這樣。

    我們家是不是真的像小時候附近的人說的那樣，因為我的出生，毀了我媽的人生，也毀了我們家。楚煥抽泣一聲，對不起我不應該瞞著您。

    姥姥。楚煥悶悶的一聲叫了一聲姥姥，你醒醒好不好，陸越之不是壞人，所以您放心醒來好嗎？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

    楚煥無意識的強調著自己的生活，心里只希望姥姥能放心，能有個再次重來的機會。

    他趴在床邊看著姥姥下意識抖動的手指，忍不住隔著隔離手套伸手握住，眼淚啪嗒再次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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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兩天之后, 老人因為出現腦部水腫和肺部嚴重感染一系列的并發癥，午夜兩點十三分，醫生宣布搶救無效老人離世。

    楚煥坐在姥姥的身旁, 好像周邊世界都在醫生說很遺憾這三個字的時候停擺了下來。

    他母親去世的時候，楚煥更多的是解放, 癌癥病人和病魔抗爭的日子大多數都是痛苦又歇斯底里的。

    親眼看到她離開, 除了認知中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母親了這個事實，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戰爭終于結束了的輕松。

    但這次是和前一次完全不同的痛楚。

    楚煥自小就是個小野人, 他出生的那年, 楚煥母親就帶著他回了姥姥家，當天，姥爺心臟病發離世。

    這天開始, 姥姥就把這個家背在了肩上，除了養他甚至還要接濟自己毫無作為的媽。

    后來，楚煥母親又確診了癌癥, 姥姥心疼, 難過，但更多的是無奈, 抱著楚煥痛苦了一整夜之后又打起精神來算錢，籌錢, 為她花干了畢生的積蓄最終看著她痛苦離世。

    在楚煥眼里，姥姥一輩子沒有享受過一點安穩的日子。

    他接受楚家的錢和陸越之結婚也是不想自己最親的人在晚年還要被人趕出來租房過日子。

    現在卻又恰恰因為這個原因，姥姥直接丟下他走了。

    楚煥一遍遍在心里設想，如果他當初沒有答應, 現在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姥爺被她母親氣死，現在姥姥卻因為他也走了。

    他們母子似乎真的只給這個家帶來了不幸。

    陸越之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著楚煥的臉色越來越白, 身體一直在抖動抽搐，沒過多久便沖進衛生間開始嘔吐。

    他抱著人給他拍著脊背，忙讓陳岳去叫醫生。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陸越之看著醫生給楚煥扎上點滴。

    病人身體很虛弱，最近幾天應該是沒有進食，低血糖還有些營養不良，加上老人去世，傷心過度出現了應激反應。他說，還是要先吃點東西，慢慢紓解他的情緒。

    陸越之點頭，默默記下來讓陳岳出去買。

    因為藥物原因，楚煥暫時睡著了，陸越之擰了濕毛巾給他擦臉，十分心疼。

    后悔當初答應他回A市。

    楚煥是傍晚醒來，呆呆的被陸越之喂了幾口米粥就要找姥姥。

    老人的遺體已經被存放到了太平間，問了護士位置便再次找了過去。

    陸越之沒有阻止，他經歷過母親的離世，知道楚煥如今有多痛苦難過，讓陳岳拿了厚衣服過來給他披上，便陪著楚煥在負二樓坐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