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柏妮絲皺起眉尖重復，態度不自覺地冷淡下去，“也許吧，畢竟能比我運氣還差的生靈實在寥寥無幾?？赡馨l生在他們身上的改變，對他們而言都是迷人的吧?！?/br>
    “如果我的話讓你感覺到了難過，那我很抱歉，柏妮絲?！?/br>
    拉爾夫微弱地說:“我只是想說，我期待這樣的改變。眼界的變化能讓我得到更多以前所不到的智慧，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br>
    短暫的沉默后，柏妮絲忽然問:“那如果……這些改變給你帶來的除了你所想要的智慧或者力量，可也同時也讓你掉進更糟糕的情況里了呢？”

    “你是說比我現在還要糟糕嗎？”拉爾夫問，表情細微地變化一下，“如果我不接受，那么我一定會被悶死在繭里，無路可走。相反如果接受改變，拼盡全力掙脫出來，不管遇到的是什么，至少我活著，我有了更多的力量與智慧，能以此去對抗所有我遇到的痛苦，也就實現了我活著的意義?！?/br>
    “活著的意義？”柏妮絲好像對于這句話感覺有些迷茫，因為一直以來，她都只想著怎么才能活下去，從來沒去思考過這種過于空泛又抽象的問題。

    她忽然想起蒂亞戈在看著世間萬物時的沉靜表情，如同在看著無數忙碌的塵埃，似乎他們的一切對于這位至高神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個念頭讓她心里沉了一沉，她眨眨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只有些心不在焉地繼續問:“那什么叫做活得有意義？”

    “意義這個詞本身就是很主觀的?！?/br>
    拉爾夫輕輕說到:“對我而言，我追求的是更多的智慧，更開闊的眼界。只要能得到這些，我認為，我的生命就是有意義的，哪怕別人并不一定這么想。所以同樣的，拿他人的標準去衡量自己活著的意義本來就是不合適的。

    不管那是什么，不管別人如何看待值不值得，只要你自己覺得不后悔并最終如愿以償地得到了你一直在追逐的東西，那么這一切時光就都是有意義的?！?/br>
    “所以你看，活得是否有意義這個問題，無需去詢問他人，只要問問自己，是否已經得到了你最想要的東西就可以了?！?/br>
    “你想要什么呢？你得到它們了嗎？”他問，愈發蒼老的聲音里仿佛帶上了無盡時光的塵埃，厚重到讓柏妮絲感覺整個身體都為之一震。

    是啊，她想要什么呢？

    曾經她最想要的是活下去，她已經做到了。

    后來她想要自己不被其他惡魔欺負，能夠有足夠的保護自己的能力，她也得到了。

    再后來，她希望自己能擺脫身上的詛咒，過上像最開始那樣的平靜生活。

    這個，似乎也是觸手可及。

    “是的?！彼怪劢?，聲音聽起來并沒有那么肯定，“我想我已經得到了?！?/br>
    “那么，你所有經歷過的苦難與悲傷，那些掙扎與代價，就都是意義非凡的了。這是很了不起的事?！?/br>
    “真的嗎？”她的眼神微微明亮起來。

    “當然了。這世界上有許多生靈，終其一生也未曾得到過自己想要的東西，甚至連是什么都沒有想清楚過。能弄明白并且成功做到的，實在是少之又少?！?/br>
    這一次，柏妮絲并沒有回答，而是安靜地在思考著什么。一種清晰的不安與愁緒一直縈繞在她的眉眼間。

    拉爾夫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主動開口到:“你似乎在害怕，因為你對你所擁有的東西很沒有信心是嗎？你認為它們隨時會消失？”

    “……是的?！卑啬萁z不太愿意地承認到，她不習慣這種輕易被看穿的感覺。

    “那就丟掉吧?！崩瓲柗蜉p飄飄地建議，“反正已經是你確定了早晚都會丟失的東西，相對而言，越早丟掉所造成的損失也會越小，不是嗎？”

    這個回答完全超出柏妮絲的意料之外，她努力將已經下意識沖到嘴邊的拒絕給咽回去，只更加眉尖緊鎖地沉默著，半晌后才囁嚅著回答到:“倒也不是那么確定……”

    “這么說，你其實并不是對那樣東西沒有信心，而是對正在擁有著它的自己沒有？”拉爾夫吃力地掀開眼皮的一條縫，覆蓋著層半透明白翳的眼珠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她。

    像是被猛地刺中了什么最為脆弱的心事，柏妮絲將視線轉移向更遠的地方，看到那輪即將墜入群山背后的金紅落日，拖曳開的大片暮光在頭頂蓬勃燃燒著，倒處都覆蓋著火焰色的余暉。

    “如果你得到了一份你并不配擁有的東西，你會為此感到不安嗎？”

    “那么要什么樣才算是配得上的呢？”拉爾夫奇怪地反問，“有什么具體規定或者硬性要求嗎？”

    柏妮絲被他問得茫然了一秒，片刻后才搖頭:“沒有，只是……”

    “只是其他人都這么覺得，包括你自己，是嗎？”

    “算是吧?！?/br>
    他靜靜地看著對方，那種過于死寂呆板的目光讓柏妮絲有種自己正在被一塊化石注視著的感覺。

    “你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嗎？”他問，蒼老的語調中卻不帶多少疑問，似乎早已知道答案，只是例行公事地問一下。

    柏妮絲遲疑幾秒，搖搖頭:“我覺得我不是?！?/br>
    否則她早該發瘋了，畢竟放眼望去，整個海族基本都對她深惡痛絕，她根本在意不過來。

    “那么，核心問題就還是出在你自己身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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