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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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蔓延著上去,熊熊燃勢,蘇青鸞讓小藥先爬上柱子去,自己則在下面托著蕭肅容,韓赟暫且理不得他們了,徑自站在屋子上大喊:“趕緊的,來救火,都還愣著做什么,璽府死光光了……” 這會他也顧不得是否有上頭的文書了,小命要緊。 然而,下面大火騰燒起來,這邊屋頂開始有些瓦爍灰塵因為韓赟在上面跳著喊著開始往下紛紛揚揚了。 小藥爬了上去,蘇青鸞只覺得頭頂有什么東西紛紛落了下來,抬眼一看,韓赟站著的屋頂位置已經開始出現裂痕,蘇青鸞頓時大驚,“韓赟,你、你給我站住,別動……” 可已經晚了! 韓赟站住,回頭疑惑的看蘇青鸞的時候,忽然只聽到腳下出現了瓦片皸裂的痕跡,他又驚又恐的問蘇青鸞,“怎么回事?” 這好不容易爬上來脫離火海的,這是幾個意思? 蘇青鸞簡直想掐死他,“你是對面派來的jian細吧?” 話說著的同時,蘇青鸞想要奮力將小藥給推上去,此時能救一個是一個,但是沒等蘇青鸞出手,韓赟剛才瘋狂跳動的位置忽然“啪、啪、嘩啦啦啦……”的聲音響起,韓赟整個人連泥帶沙再度從屋子上落了下來。 “我的屁股!”韓赟喊了出來,“今天這是趕上閻王索命了,這么背?” 蘇青鸞護住了小藥,還撐在柱子上,她奮力的一推將小藥推上了屋頂去。 可當小藥踏上屋頂的同時,那一片屋頂瓦片牽一發動全身,嘩啦啦的再度掉下了一大片,蘇青鸞叮囑著小藥,“小心,不要掉下來?!?/br> 小藥爭氣,在這些瓦片出現崩盤的時候不斷的往前跑去,最后越過墻頭,總算是脫離了危險,可是……卻離蘇青鸞他們很遠了,更加讓小藥無措的是,蘇青鸞身旁的柱子原本頂著的屋頂,因為韓赟掉下去的原因,已經整片屋頂都掉沒了。 偌大的華廳早沒了那恢弘的氣勢,只剩下光禿禿的幾根石柱立在當中,而周圍大火逐漸湮滅他們。 小藥徹底急了,他彎下身朝蘇青鸞大喊:“小蘇,該怎么辦?”他沒了主意,但是還知道問蘇青鸞接下來怎么做。 小藥的聲音才落下,蘇青鸞身邊柱子上的帷幔被燒得猛烈了,柱子整根“砰”的一聲倒了下來,所謂盛宴,儼然成了廢墟一片。 韓赟嚇得在縮在一旁的角落哇哇大叫。 蘇青鸞抱住了蕭肅容,將他的頭緊緊的扶著,堪堪躲避過了剛才那根柱子。 她也慌了,她抬頭對小藥大聲吼道:“去找衙門那些人,分兩路,一路救火……一路拿下桑珠和開元……”末了,蘇青鸞怕小藥不明白,又添了一句,“就是和敗家子長得一樣在那發病的那個?!?/br> 小藥重重的點了下頭,轉身跳出去搬救兵。 但蘇青鸞此時擔心的是,即便小藥搬來了救兵,可遠水近火根本難以解眼前的燃眉,況且蕭肅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在催眠的幻境里,逃不出那個地窖的話,是不是代表……他真的永遠也醒不過來了,那么最起碼蕭九該是還在的呀,看著眼前漫漫火舌朝著這邊快速席卷過來。 她又想起義莊里那六具被燒得焦黑,用錘子一錘都能嘎嘣脆從中間斷裂開的模樣,她就十分的抵觸,她不禁抱著這個男人大聲的喊了出來。 “蕭肅容,你給我醒過來呀,我不管你是不是死在地窖里了,都得給我醒過來啊,你不能死??!” “還有蕭九,蕭九你個王八蛋,你不是說喜歡我的嗎,你親了我不想認賬是王八蛋,再不醒過來我把你扔火里了……我不想死啊,燒成那副德行誰受得了???” 蜷縮在一旁的韓赟愣住了,吞咽了一下口水,“你們……親了?” 蘇青鸞瞠大了雙眼看向他,“你到底抓沒抓得住重點???要不是……我至于嗎,我怎么會和你死在一起???”她就是想不明白,“這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 韓赟被蘇青鸞的話說得臉上漲紅,但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最后只得嘟喃,“你自己說親上的……” 緊接著,又是一根柱子轟然倒塌,但這一次是直接朝著蘇青鸞那邊倒了過來…… 轟! 隨著柱子倒下,里頭的火勢驟然沖了上來,灰塵和火并在一起,黑紅黑紅的,就像是地獄的紅蓮業火般,燃燒盡整個國公府的繁華。 華堂外頭,開元似乎越陷越深,他的情緒也越變越多端,幾個人格交織在一塊,似乎……吵起來了。 一會是璽揚陽那敗家子,“本爵爺要把你們統統都殺光!” 可才沒多久,又是胖虎那一臉囂張跋扈的兇樣,“我胖虎打遍整條南安街,誰敢惹我?” 可開元被欺負慣了,一臉柔和的模樣訴說著平生最大的心愿,“疊翠,疊翠……我們不要管那些所謂的富貴榮華,我只想和你這輩子守在一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br> “小哥哥……小哥哥……”疊翠那一雙瑩瑩剔透的雙眼,此刻竟在開元的臉上重見。 然而,這般風花雪月,在牡丹紅眼里是最不值錢的,“老娘最看不慣的就是世間的情啊愛啊,癡情女子薄情郎見多了去,都不如錢來得實在?!?/br> 開元反反復復,所有情緒交織在一塊時,只成了痛哭與解脫。 “秋水,這輩子是我負了你的,這輩子……我們是死在一起,也算得還清這段孽緣了?!?/br> “當年,你為何要走馬路過那里,為什么要遇上我?” 桑珠在一旁整個人都僵住了,呆呆的看著開元這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嘴臉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轉變如此之快……他竟也跪在那里嚎啕大哭,“我在錦城三年,苦苦等著阿旺歸來……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聽著桑珠的話,開元的爭吵也停住了,只是垂著頭在那里笑了起來,笑起來的時候雙肩不斷的抖動著,緊接著,開元開口,聲音帶著尖銳與狠戾。 “你們,都去死!”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之中是那樣冰冷冷、濕漉漉,看著前方的時候,整個人都泛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冷,他咬牙笑了遲來,“嘻嘻,嘻嘻嘻……” 然而,就在此時,華堂里面柱子的轟然倒塌,灰塵和烈火形成了地獄沖出的業火,在這黎明破曉的那一刻,忽然只見一道身影就像是被人踢皮球似的飛了出來。 韓赟整個人被踢飛了出來時,還帶著波浪形狀的喊聲,“啊啊啊……” 桑珠詫異的望向火海里,只見韓赟被踢飛出來之后,又有一道身影透過火影從倒下的柱子上一點、一躍,竟是那個肅殺蕭然的男子抱著蘇青鸞從大火里躍了出來。 男子翩然落地的時候,竟周身上下帶著一股清冷與霸道,他冷冷的看著懷里橫抱著的女子,她一張小臉上因為大火的原因烤得紅紅的,又沾上了些黑灰,此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驚的小貓,可愛得讓人想將她揉進心窩里。 他對蘇青鸞說:“誰說我親了不認賬的?” 他不敢蘇青鸞此時更加漲得通紅的一張臉,只將她放在邊上,而后轉身憤然看著桑珠和開元,“記住了,我叫蕭九,要你命的人!” 說著,他朝著兩人出手。 桑珠第一反應就是推開開元,自己迎上了蕭九,他雖然身形高大,向來自持一力降十壞,可在蕭九面前卻毫無招架之力,在蕭九一把掐住他的后脖子正想一擰的時候。 蘇青鸞喊住了他,“別殺他?!?/br> 蕭九聽到之后,頓了一頓,手下才留了情。 可手上留情,腳下卻不留情,他一腳朝著桑珠的膝蓋踢去,只聽到腿骨“咔”的一聲,伴隨著桑珠的痛呼聲斷了。 “斷骨的滋味,不好受吧?”蕭九忽然問,“今天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知道是你?!闭f著,蕭九再度出手,將他的手腳骨頭全部踢斷,毫不留情。 蕭九心狠,蘇青鸞不是第一次見了。 但是這一次,蘇青鸞卻疑惑了起來,蕭九這么對桑珠,似乎……蘇青鸞有些摸不準,也不敢妄自下猜測,可是,他為何偏偏斷他手腳? 這讓蘇青鸞不免想起了在幻境里的時候,蕭肅容被璽揚陽的那個人格折磨得不成人形,手腳俱斷,難不成……他在為蕭肅容報仇? 他們兩個是不兼容的兩個人格,明明只有殺了其中一個,另一個才能徹底主導這具身體,明明應該是死敵的才對,現在蕭九這么做…… 是蘇青鸞出現的幻覺嗎? 眼前情況不容得蘇青鸞多想,小藥的聲音已經遠遠的傳來了,蘇青鸞轉過頭看去的時候,卻是被小藥的風范有些震住了! 但只見,那個小小的童子騎在白玉驄的背上,一手拎著酒壇灌著那頭犟驢,白玉驄見酒就能撒開了瘋,偌大的國公府正好供它撒野,它便撒開了蹄狂奔,身后帶領著韓赟那一班衙役。 一眾人高聲大喊著:“大人,大人在哪里?!?/br> “燒死了沒?” “救火呀!” 在這一片混亂中,蘇青鸞只覺得亂糟糟的頭疼得緊,她只得出面指揮,指向剛才開元跑去的那邊方向,“追上去,璽爵爺瘋了,趕緊制住他!” 那些衙役一聽是璽爵爺,都有些慫了。 這時,韓赟摸著屁股從邊上爬起來,“聽她的,都聽她的?!?/br> 得了大人這話,這些衙役才追了過去。 只是,蘇青鸞有些擔憂的看向了剛才開元過去的方向,那邊……是水榭亭閣啊,璽家供奉丹書鐵券的地方。 黎明前,總有一刻是屬于黑暗的。 但是此刻的黎明前,總有一刻是屬于撒瘋的,驢子在撒瘋,順帶著驢背上的小藥也狂叫不已,“追呀,追上他呀!”帶著身后那一班衙役在這國公府里風風火火,熱鬧無比。 只不過,他們一路追趕著開元的蹤跡過去,在還沒到水榭亭閣那邊的時候,卻見忽然有一道沖天火舌從湖心里竄起,在這一瞬間,這道火舌像是劃開了黎明最后的黑暗,照耀著整個天空猶如白晝。 不知為何,這驟然騰起的大火,致使得驢子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小藥訥訥的看著前方水上大火,身后那班衙役在這一刻也忽然不知所措。 就是身在華堂那邊的蘇青鸞也停了下來,看向水榭的方向。 只聽得水榭那邊狂笑聲、凄慘的哭聲、哀嚎與怒罵的聲音……不斷的在火里傳了出來,在那供奉丹書鐵券的亭閣里面,竟然紛亂得像是七八個人在爭吵似的。 而最后,竟只剩下開元那似乎解脫、似乎絕望的聲音,“冤有頭,債有主!” 到底……是他欠了國公府的,還是國公府欠了他的,已經說不清了,全部都付之一炬。 看到紅光燒起的時候,一直沉著的桑珠在這一刻像是瘋了一樣不斷的整個人在地上翻滾,想站起來,可是手腳卻被蕭九斷了,根本就難以挪動,他只得看向水榭沖天而起的火光方向哀哀嚎叫。 他轉山轉水,匍匐了千千萬萬里,跋涉過塵世間的萬水千山,好不容易找回了他的孩兒,卻在這一刻又失去了,他所無法承受之痛全部在那一片火舌之中覆滅了。 整個國公府,此刻除了大火燃燒的聲音,就只余桑珠的聲音傳透天際,猶如鴻雁悲鳴,頓成絕響。 大火之中,東方云層之上,有一抹關輝破開厚厚的云層,劃開深沉的黑夜,照著在這凜凜寒夜籠罩下的水面,逐漸波光粼粼,再長的黑夜也有盡頭,再熊熊的烈火也抵不過光輝! 這一刻,天破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