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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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眼前的虛空出神,此刻他說出口的話說不清是說給昏睡過去的伊緹特聽,還是僅僅只是說給他自己聽。 我只是,不想去面對他。 他的存在時時刻刻都提醒著我,我曾經做出的那些事。 他的存在,赤裸裸地揭開了我努力想要去隱藏的那些那個被稱為英明之主的戴維爾王在暗地里做出的那些骯臟的事情逼著我時時刻刻記起藏在黑暗中的丑陋的我 是的,薩爾狄斯沒有任何錯,我很清楚這一點,可是只要一看到他,我就 薩爾狄斯,是他污點的證明。 我懦弱得無法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那孩子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他,他的罪孽。 我不想面對那個時刻提醒著我犯下的錯,作為我的罪證的孩子。 帕斯特對薩爾狄斯所做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選擇了默許。 默許的原因,或許的確是為了保持王朝的平穩,維護王太子的地位,但是更或許也是因為他心底某個隱秘而又自私的理由。 所以,他放任了帕斯特針對薩爾狄斯。 所以,他讓薩爾狄斯離開王城,前往舒爾特城。 哪怕他明知道對薩爾狄斯來說這與流放無異。 腐爛的傷口就算藏得再好,也總有被挖出來的一天。 正如那一天,在特勒亞死去的那個戰場上,那個被特勒亞養大的孩子一槍將他擊敗。 他試圖隱藏的一切腐rou、丑陋和骯臟都在那一刻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或許我該慶幸那一戰,薩爾狄斯挖開了我努力想要掩蓋住的腐rou。 若是不挖出來,最終的結果只會從內向外的蔓延。 最終,整個人都徹底腐爛。 挖開了,雖然讓人痛不可當,但血淋淋的傷口卻能讓人就此清醒。 這些年里,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說不清到底是美夢,還是噩夢的夢。 他在夢中徘徊著,始終醒不過來。 現在,他終于從夢里醒來了。 戴維爾王喃喃自語著,將自己隱瞞了許多年的心聲盡數傾訴給昏迷的伊緹特。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是在這一刻將自己身體里沉積了許久的濁氣全部吐了出來。 他轉頭,看向伊緹特。 他的目光帶著如兄如父的溫和。 伊緹特,讓你離開,是我最后的私心。 你的母親為幫助我而死,我將年幼的你帶回波多雅斯,我看著那個小小的少年一點點長大。 我看著你長大,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你會生氣,但我想你會懂得。 就像那位少祭的死去給你帶來悲痛一般,我亦不想讓你在我眼前死去。 你還年輕,你還有著無限的未來。 去舒爾特城吧,和薩爾狄斯、還有你的弟子一起守護這個王國。 我老了。 波多雅斯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戴維爾王抬手,輕輕拍了拍伊緹特的肩。 然后,他起身,開口說了一句話。 黑暗中有人悄無聲息地進來,又悄無聲息地帶著昏睡的伊緹特離去。 房間里只剩下戴維爾王一人。 他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空空蕩蕩的城市。 好一會兒之后,他突然開口。 文書都送出去了嗎? 廢除王太子的王令。 立薩爾狄斯為王太子的王令。 這兩條重大的王令都必須以文書的形式送達波多雅斯的各大城市。 隱藏在陰影中的老侍從走出來,躬身回答:已派出傳令兵送往內地的各大城市。 這些城市中,自然包括舒爾特城和王城。 戴維爾王嗯了一聲,沒再開口說話。 他抬頭看了看天邊,黎明將至,但是尚未至。 老侍從猶豫了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陛下,在這種動蕩的時候,您突然廢除王太子似乎有些魯莽。 他憂心地說,萬一帕斯特殿下因此心中產生了怨憤,拒絕您的王令,到時候,他和薩爾狄斯一南一北相對而立,波多雅斯說不定會就此分裂 戴維爾王看著窗外,看著遠方的大海。 海岸邊,那重重疊疊的船影在海上晃動著。 他說:卡亞,王城守不住的。 老侍從一呆。 海上民的戰斗力很強,他們的戰艦比我們強,他們的武器比我們強。他說,帕斯特守不住王城的。 陛下 所以,我命令伊緹特護送城民退往內陸,傳令沿海各個城市的城主帶著民眾退往內地,而不是讓他們退往王城。 戴維爾王以平靜的口吻說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因為王城的陷落,是遲早的事。 即使是閱盡世事的老侍從,此刻唇也不由得微微發抖。 他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戴維爾王。 王城,波多雅斯的王城,那座據說被海神塞普爾守護的城市,象征著波多雅斯榮光的城市,將落到入侵者手中。 他不敢去相信,他不愿去相信。 他搖著頭說:不會的,陛下,王城不會那么容易就陷落,只要帕斯特殿下堅守一段時間,等到各個城市的救援 戴維爾王一笑,他說:救援?誰會去? 那可是王城,怎么會沒人去救援 老侍從的話戛然而止。 王城? 沒有王和王太子的王城,真的還能叫王城嗎? 沒有王也沒有王太子的王城,誰會去救援? 卡亞呆呆地看著他的主人,干枯的唇蠕動了幾下,竟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這就是陛下的打算。 廢除帕斯特王太子之位,只是一名普通王子的帕斯特就無法再發布召集令,無法命令各地救援王城。 王城注定不會等到任何援兵。 從一開始,它就已經被舍棄了。 被它曾經的主人。 為什么? 卡亞不明白。 海上民在海岸邊的戰斗力比我們強,若是一味地和他們在海岸對戰,不說結局是否能勝利,就算是勝了,也是慘勝。 戴維爾王說, 當初的尼爾曼帝國慘勝了它們,然后呢?滅亡了。 召集各個城市的軍隊救援王城,只會讓波多雅斯的兵力源源不絕地投入王城這個屠殺場,只會不斷的消耗波多雅斯的國力。 但是不要忘記,除了海上民族這個入侵者,還有其他的國家也在對波多雅斯虎視眈眈。 海上民并非海盜,他們的目的不是掠奪財物。以他們的野心,一定會往內陸擴張。 在海岸邊,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他們一旦攻入內陸,未必會是我們的對手。 等到那個時候,才是我們反擊的時刻。 想必薩爾狄斯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也不會下令去救援王城。 卡亞沒有說話。 此刻他已說不出話來。 他終于明白陛下想要做什么。 比起讓海上民以王城為質,圍點打援,以至于將波多雅斯的有生力量源源不絕地投入進去,最終或許能夠獲得慘勝的可能性 戴維爾王選擇了壯士斷腕。 他放棄了王城。 王城陷落之后,舊王太子的勢力會就此連根拔起,不會再對新的王太子造成阻礙。 戴維爾王說,如此一來,薩爾狄斯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控這個國家。 他眺望到遠方一望無際的海洋的目光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地步。 他說出的話語理智到近乎殘酷的地步。 當他做出這個決定之時,他已經將王城、將他的兒子帕斯特甚至于他自己的性命一并放在了祭壇之上。 一切,為了波多雅斯重新崛起的未來。 卡亞的唇動了一動。 他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腦子一片混亂的他怔了許久之后,才勉強說出一句。 陛下,帕斯特殿下恐怕無法接受您這個決定他 戴維爾王笑了一下。 卡亞,你太小看帕斯特了。 他說, 的確,或許作為王太子,作為未來的王,他并不夠完美,但 從某些方面來看,那個孩子真的和他很像。 因為自己的私心和懦弱,不小心走錯了路,卻又因為不愿意承認自己的錯誤,固執地不肯回頭,而選擇偏執地一走到底。 戴維爾王看向南方。 他的目光仿佛越過海洋,望向最南方的那座城市。 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但我了解我的孩子。 我相信他。 無論過去如何,但是在關鍵的時候,他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黑夜過去,火紅的太陽從遙遠的海平線上冉冉升起。 海上那些安靜了一夜的戰艦喧鬧了起來,遠遠地可以看見數不清的健壯戰士從船上涌出。 身穿黑甲的他們如滾滾烏云一般,鋪天蓋地。 那看不到盡頭的烏云從海邊向迪邁茲城洶涌而來,黑壓壓的一片,仿佛遮蔽了這一方大地。 迪邁茲城的前方,波多雅斯的騎士們騎馬佇立在大地之上。 戴維爾王騎馬立于最前方。 他手中鋒利的長槍在陽光下閃動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 他身后深色的披風在風中嚦嚦飛揚著,如同一面不倒的旗幟。 斑白的發在他頰邊掠過,他轉頭,向南方望了一眼。 那一眼中透出一分眷念、幾分柔情。 那一眼仿佛是在想念著遠方的某個人。 可當他轉回頭時,眼底的那幾分柔情已退去得干干凈凈,只剩下鐵與血,只剩下金戈鐵馬的戰意。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耀眼至極。 他瞇起眼,望向天空。 他突然說:波多雅斯能重新崛起嗎? 他像是在問他身后的人,又像是在問自己。 可不等身后的將領回答,他自己開口回答了。 會的。 他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自己回答了自己。 波多雅斯不會毀滅。 這個有著古老而又悠久的歷史的王國,一定能重現曾經的榮光。 可惜,他看不見那一天了。 戴維爾王望著那從海平線上躍上高空的太陽,看著籠罩大地的陽光。 他說:天亮了。 天,亮了。 迪邁茲城抵抗入侵者海上民族的戰役打響。 戴維爾王率領波多雅斯將士死守迪邁茲城。 這一戰,便是五天五夜。 太陽落下地平線。 火紅的夕陽將海洋和大地染上一片赤紅色。 夕陽余暉染得大地和城墻上的一層層潑上去的血痕越發刺目。 城中,無數地方都有火焰在燃燒。 火焰焚燒著這座曾經繁華的城市,黑色的煙霧升向天空。 放眼望去,皆是殘垣斷瓦,城市已成一片廢墟之地。 城市的道路上,尸體堆積如山。 從尸體上流出的鮮血,將城里灰白的石板盡數染成血色。 堆積著的尸體微微一晃,有人從其中緩緩地站了起來。 那是一張極其年輕的面孔,臉色蒼白得厲害,和從他額頭上流淌下來的鮮血形成鮮明的對比。 身上原本雪亮的白甲已經被他死去的同伴的血染成赤紅色。 年輕的戰士喘著氣,環顧著四周。 視力所及之處,滿目皆是他的戰友的遺體。 血戰了整整五個日夜。 戴維爾王戰死。 帕米將軍戰死。 維塔什副將戰死。 伊爾衛隊長戰死。 他的戰友、他的同僚全部都已戰死。 如今,死守這座城市的,只剩下他一人。 夕陽如血,映在年輕戰士蒼白的臉上,映在從他通紅的眼眶里流出的淚水上。 他急促地喘息著,茫然四顧。 淚水在他滿是塵土和血痕的臉上劃開兩道深深的痕跡。 突然間,前方有一隊海上民的戰士向這邊奔來。 年輕戰士抬起頭,他的目光盯著向他涌來的敵人,因為流入汗水和鮮血而視線模糊的眼中燃燒著不熄的火焰。 他的眼角還淌著淚。 他握緊手中的利槍,越過腳下死去的戰友。 他的喉嚨里發出嘶啞的低吼聲,舉起長槍兇狠地撲向那些入侵者們。 他是這座城市最后的波多雅斯戰士。 波多雅斯的戰士,永遠不會后退一步。 血戰五天五夜后,迪邁茲城陷落。 戴維爾王戰死。 所有波多雅斯將士戰死。 無人后退。 無一人生還。 他們死守迪邁茲城所爭取到的五天五夜,讓迪邁茲城以及往南的海岸線沿岸所有的城市、村鎮等等共計十幾萬的波多雅斯子民得以安全撤離至內陸。 第136章 已是深冬,舒爾特城最冷的時候。 波多雅斯大部分地區的氣候都很溫暖,哪怕是處于最北端的舒爾特,在最冷的時候也極少落雪。 只有再往北走,到斯頓大草原的深處,才能看到皚皚白雪。 對斯頓國以及幾個接壤的北方國家來說,舒爾特城的氣候反而更適宜一些。 所以雖然到了最冷的時候,舒爾特城的商貿也并未因此減弱,現在的它已經徹底成為北方陸地上的貿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