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他們說著話,師遠洋的通訊器震動了幾下。 打開暢聊,就看見顧重陽發來的消息。 他們已經有小半個月沒聯系了,結尾是師遠洋一條可憐巴巴的道歉。 顧重陽說:【這幾天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br> 師遠洋激動了,啊啊啊,他找我了! 404看了眼屏幕,篤定地告訴他:這么久才找你,他不懷好意。 師遠洋:你現在都能隔空讀心了? 不,你看,他說的是這幾天。404的語氣很嚴厲,也就是說,他知道你這段時間處于發情期,是故意在這個時候約你出去的。 你想太多了。師遠洋說。 那邊又發過來一條:【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去找你?!?/br> 404:看吧!呵呵,alpha。 其實如果師遠洋從另一個角度想,就能明白它為什么這么激動。 它的性格模仿了顧重陽的八成,思維模式自然也和他更為貼切。 但師遠洋沒想這些,他單純覺得自己狀態不大好。 他回復道:【過幾天可以嗎,我這兩天有點忙?!?/br> 那邊沒有再回復。 師遠洋有點失望,等了一下午,也沒有再收到消息。 他回到寢室后,像往常一樣洗澡睡覺。 臨睡前還服用了一片特殊時期使用的鎮定片。 本來以為睡一覺之后,就能稍微好過一點。 第二天早上,曲小北在床下喊他, 別睡了,快起來,要遲到了! 師遠洋只覺得眼皮沉重無比,嗓子里像撒了把沙子一樣干澀嘶啞。 身上的薄被已經被他踢到了一邊,脖頸和后背都濕噠噠的,出了一層細汗。 他咳嗽了兩聲,捂住自己的額頭,手心被燙了一下。 曲小北說:你臉怎么這么紅?發燒了? 不知道,我好難受。師遠洋從床上坐起來,渾身軟得跟棉花糖似的,十分不舒服。 曲小北趕緊道:你先下來注射一針抑制劑,今天是老黃的課,要隨堂期中考,不能不去。 老黃出了名的變態,不管請什么假都會把平時分打得很低。 師遠洋只好下床穿衣服。 他的腳步很不穩,仿佛隨時要摔倒。 曲小北拿出抑制劑幫他注射,擔憂地說:你能行嗎?看樣子不像是發燒,你這信息素的味道有點大。 幫我多噴點阻隔劑。師遠洋有氣無力地說。 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涼水,感覺體內的躁動緩和下去一些。 兩人匆匆忙忙背上書包,跑到了教學樓。 考試開始的時候,師遠洋又覺得氣血翻騰起來。 期中考是單人單座,周圍空蕩蕩的。 他整個人熱得像是身處火爐一般,但空虛的環境讓他感到很沒有安全感。 那種漂浮、不安和微微的恐懼,幾乎讓他心態崩盤。 好不容易捱到了考試結束,他連午飯都不想吃,和曲小北說了一聲,就自己回了寢室。 回到房間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床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當下正值十月份,宿舍里開著冷氣。 他渾身大汗,卻總覺得想上床躺著,或者縮在某個角落里。 這不正常。 師遠洋即使再神志不清,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估計是近期精神力退化的厲害,真的導致他發情期延長了。 好在現在是白天,他跟宿管阿姨說了一聲,讓她幫忙把404帶過來。 阿姨帶著404走進來時,聞了聞房間里的氣味道:師師,你們這里的信息素味道也太濃了吧,沒有抑制劑了嗎? 有的,我等下再注射點。師遠洋虛弱地回答。 他自己長期待在這個環境里,已經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阿姨一走,404就過去單膝跪在他腳邊,查看他的狀況。 我渾身都難受,使不上勁。師遠洋迷迷糊糊地說,有點想 他頓了頓,想什么呢? 這話是他無意間說出來,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 慢慢地,他模糊地抓住了那絲渴望。 信息素,是信息素。 不是他自己的信息素,而是白松香。 他渴望白松香的味道,可以安撫他脆弱不堪的神經。 渴望被那種味道包裹、纏住。 他回憶起那天在羅姆灣,alpha身上好聞的氣味將他籠罩住。 那一刻他瞬間明白了,自己缺乏的是怎樣的安全感。 他想要顧重陽給的安全感。 這個念頭控制不住地在腦海里盤旋,聲音大得連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404必然已經感知到了他的想法,但是卻沒有主動開口。 它從自己的胸腔里取出輸送帶,說:我幫你輸送精神力。 師遠洋握住它冷冰冰的手,低聲道:404,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404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行。 師遠洋抿了抿干皮的嘴唇,可憐兮兮地看著它,就一件小事,你只要幫我這次,以后提什么要求我都答應你。 不。404固執道。 師遠洋心間一陣潮涌,四肢愈發酥麻。 他強硬道:機甲不能違抗主人的命令,別逼我給你下命令。 404咬住嘴唇,盡管這個動作在機械的臉上,看起來并不明顯。 過了一會兒,才不情不愿道:你說吧,什么事。 師遠洋吞了口唾沫,小聲說:你能不能去指院的晾衣房,幫我偷一件顧重陽的衣服回來? 不能,機甲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事。404嚴詞拒絕了他。 師遠洋哀求了它半天,它還是死守自己的面子,堅決不答應。 最后,師遠洋實在熬不住,只得硬著頭皮拿出通訊器,給顧重陽發消息。 【在嗎,我現在又有空了?!?/br> 第17章 筑巢期和易感期。 顧重陽接到來電時,正在挑選合適的銬鏈。 他用中指和拇指圈了一下,向營業小姐無聲地比劃大小。 營業小姐點了點頭,將那對金屬色的銬鏈裝進盒子里包好。 喂。他將通訊器放在耳邊,另一只手擱在柜臺上,神情漫不經心。 營業小姐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幾眼。 又帥又溫柔,還來買這種情趣用具,他的omega一定幸福得要暈過去了吧。 師遠洋確實是要暈過去了,但是是被發情困擾的。 一聽見顧重陽的聲音,他體內的不安全感又開始蠢蠢欲動。 喂,你看見我發的消息了嗎?他的聲音細若蚊蠅。 總覺得有點抬不起頭來。 顧重陽接過包裝盒,提在手上道:看見了。 還專程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之前太過心軟了,對待不聽話的小兔子,就得給他點懲罰,他才能記住痛。 那你,還有空嗎?師遠洋眼睛滴溜滴溜轉動。 他怕顧重陽跟他算賬,又怕顧重陽干脆不跟他算賬。 顧重陽走出商場大門,來到車邊,說, 師師,你要明白一點。 先主動的人,永遠會為你騰出空來。 他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送到耳邊,低沉中夾雜著一絲寵溺的無奈感。 師遠洋登時心臟狂跳起來。 他磕磕絆絆地說:那我們我們什么時候見面? 說實話,他現在就需要信息素的撫慰。 心里有個聲音告訴他,只有待在顧重陽身邊,才能讓他的躁動平靜下來。 可作為一個做錯事的omega,他似乎沒有資格提要求。 顧重陽勾了勾唇角,說:你想什么時候? 師遠洋壯著膽子道: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一起吃晚飯? 他偷偷盤算了一下,如果誠懇地坦白自己斷片了,然后吃飯的時候殷勤點求饒,顧重陽應該會允許自己蹭一點他的信息素。 如你所愿。顧重陽看了看表,六點鐘,我去接你。 掛斷電話后,404看著他道:我不建議你這個時候去見他。 師遠洋耷拉著腦袋,說:可是我很不舒服,我需要他的信息素。 這只是你的錯覺。404說,發情期的延長,會導致omega出現筑巢行為。 什么?師遠洋抬頭看向它。 404繼續讀百科:遠古時期,omega負責一個群體的生育功能,由于天敵過多,在發情后會有筑巢的舉動。 他們用帶有alpha伴侶的樹葉或布條,將自己和幼崽包圍起來,那樣強大的信息素可以警告天敵的來犯。 師遠洋張著嘴巴,聽呆了。 早在奴隸時代結束后,omega就已經不再是生育工具。 甚至大部分男性omega的生殖腔都出現了退化,基本不可能懷崽。 筑巢是返祖的表現,當代omega在營養均衡、環境和諧的情況下,很少會產生這樣的沖動。 404大聲朗讀,但是會因為發情期的延長,導致返祖行為的出現。2039年北部地區出現過十例,隨后南部也出現 師遠洋顫抖著揚起手,打住,我知道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對他的信息素這么渴望,是因為返祖? 404關掉百科,說:當然你們的匹配度也有一部分原因,但你現在去找他,就是上趕著被標記。 我只是想聞一聞他的信息素,師遠洋低聲說,我能忍住的。 404聳了聳肩膀,那就祈禱他沒到易感期吧。 師遠洋搖了搖頭,他肯定沒到易感期。 哪里有alpha易感期還能那么溫柔說話的。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發情期不同,后者是階段性連續反應。 前者卻是很少會發生,但只要一發生就會維持很長時間的。 世界紀錄中,最長的一個alpha維持了五年。 然而這并不是什么好事,后來這個alpha因為暴力傾向和躁郁癥被隔離了。 易感期的alpha暴躁易怒,對同性和異性都有攻擊性和傷害性。 師遠洋剛才聽見顧重陽說話,就肯定他不會是這樣的。 他去浴室沖了個澡,剛才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 當他擦著頭發出來的時候,404已經拿著吹風機在等他了。 給我就行,你不用扮演女仆的角色。師遠洋拿過吹風機道。 他隨便套了件寬松短袖就出來了,兩條腿光溜溜地露在外面。 404沉默地看著他,鼻孔處流下了兩道液體。 師遠洋:你能不能正常一點!不要那么、那么像個人類,謝謝。 好吧,我只是想調節一下氣氛。404吸溜一下,將仿真液體吸了回去。 師遠洋吹干頭發后,服用了一片鎮定片,然后仔仔細細給自己的脖子噴上阻隔劑。 快到六點了,他得準備出門了。 404在柜子里翻了翻,拿了個小瓶子走向他道:等等,小主人。 師遠洋回過頭,被冰涼的機械手按住了脖頸。 別動,涂上這個。404打開小瓶子,往他的腺體上倒了一點。 涼颼颼的液體滴在紅腫的皮膚上,師遠洋縮了縮脖子,問道:你給我涂了什么? 404說:風油精。 師遠洋: 404一本正經地說:以防萬一,畢竟易感期的alpha無異于失控的瘋狗。 師遠洋走到學校大門時,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車。 車燈閃了閃,他忐忑地走過去,拉開后門。 顧重陽不耐煩地敲了敲方向盤,坐到前面來,我是你的司機嗎? 師遠洋實在躲不過,只好坐到副駕上。 車內干凈整潔,飄蕩著淡淡的木質香調。 前方吊著一串琉璃珠,車頂依然是星空頂。 師遠洋覺得這車內的布置有點不太符合他這個年齡段。 今天顧重陽穿了一身白襯衣,西褲配皮鞋,手上戴著腕表。 如果再加一副眼鏡的話,穩妥是個斯文敗類的打扮,絕對帥的讓一群omega捂嘴尖叫。 他的氣息極其收斂,師遠洋坐在副駕,離他非常近,卻沒有聞到一點信息素的味道。 他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晚上好。他坐立不安地打了個招呼。 不知道為什么,剛才一看見顧重陽,他就沒由來地感到緊張。 那種感受就像是omega對異性與生俱來的提防,他總覺得顧重陽有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他安慰自己,或許是太過心虛了。 畢竟自己誤會他在先。 顧重陽放松地單手握著方向盤,左手肘支撐在車窗上,笑了笑道:晚上好,今晚帶你去個很不錯的餐廳。 師遠洋的心思不在吃飯上,聞言只應了一聲。 他猶豫著要怎么先開口,想了半晌,決定還是直接說。 那個,我那天喝多斷片了,誤會了一些事,想跟你解釋一下。 師遠洋干巴巴地說。 他以為顧重陽會有什么不一樣的反應,然而對方卻意外地鎮定。 嗯。他只是輕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師遠洋有點懵了,不知道他這是生他氣還是真的不在意。 我在拜恩說了那樣的話,你沒有不高興嗎?他小心地問道。 顧重陽在轉彎處轉了下方向盤,動作從容不迫。 沒有。他的語氣很平靜。 越是沒有波瀾的水面,底下往往越是巨浪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