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153節
書迷正在閱讀:在豪門文中做國寶級學神、他怎么可能喜歡我、末世燉咸魚、八零真千金之美人如玉、重生成了太子的掌心寵、重返23歲、顏先生的炮灰嬌妻馬甲掉了、穿書后有人要殺我(np)、拯救偏執反派Alpha(重生)、我是一只蟲[末世](重生)
最重要的一點,依曹昆德今時今日的地位,他早就可以報仇了,岳魚七的信上卻說,曹昆德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那么這個時機是什么時機呢? 彼時青唯趕到中州撞見白隼,正值謝容與于脂溪取回證據的半月之后,那時消息傳到京中不過幾日,剛好能讓白隼飛個來回。 所以曹昆德是在等真相即將水落石出的這一天。 他選在這個時機的原因是什么?他除了跟顧逢音尋仇,還想要做什么? 極度不好的預感席卷了青唯心間,她根本來不及細思,當機立斷道:“德榮,你立刻進宮找官人,讓他借我點人手,當務之急保住顧叔要緊?!?/br> “朝天,你這就跟我去顧叔鋪子上瞧一眼?!?/br> - 天已經漸漸亮了,一夜風停,天際竟不見朝霞,云團子積得很厚,雪卻沒有落下,青唯急鞭趕到城西的鋪子前,很快下了馬。 跟青唯同行上京的那位顧府管家正焦急地在門前徘徊,看到青唯與朝天一起,訝然道:“江姑娘,三少爺,你們怎么會同路過來?” 他不知道青唯的真正身份,有此問無怪。 朝天解釋道:“這位是我主家夫人?!?/br> 管家沒反應過來所謂主家夫人正是昭王妃,正要細想,青唯問道:“劉管家,顧叔呢?” “我正著急這事呢,適才鋪子上忽然來了幾個粗衣壯漢,老爺跟著他們走了?!?/br> “具體什么時候的事?” “半個時辰前吧,當時天還沒亮?!?/br> 青唯眉心一蹙,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劉管家見青唯的神色不對勁,“江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一拍大腿,懊喪道,“我就說,我當時就覺得那幾個粗衣壯漢有點古怪,我該把老爺攔下來的!” 青唯道:“劉管家您先別急,先回答我幾個問題?!?/br> “第一,顧老爺上京,其實不是為了處理生意上的岔子,而是因為收到了京中的一封來信對不對?” 劉管家猶豫再三,這事顧逢音原本誰都不讓說的,可是眼下眼見著老爺被歹人劫走,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瞞江姑娘,老爺的確是收到一封信才決定上京的。其實這幾日老爺在鋪子上也沒忙別的,只是反復查各地的賬目,大有要把家業分出去的意思。老爺昨夜還說,家中這么多少爺里,屬二少爺最聰明,京中和中州的買賣,以后就交給二少爺來管,少爺要是管不過來,小昭王自會幫他?!?/br> 顧家的二少爺正是德榮。 顧逢音這話,大有交代后事的意思。 青唯又問:“類似的信函,顧叔并不是第一次收到是不是?” 如果曹昆德一早便認定仇人是顧逢音,應該許多年前就聯系過他,否則顧逢音不會在收到曹昆德信函的第一時間便決定上京。 果然,劉管家道:“這樣的信,老爺的確不是第一回 收到了。此前一共寄來過兩回,第一回在,在……” “昭化元年?”青唯問。 昭化元年,曹昆德得知龐氏妻女的下落,救下墩子,寫信質問顧逢音。 “對、對,昭化元年,老爺收到信后,十分自責,還大病過一場,說什么他做錯了事,會遭報應的?!眲⒐芗业?,“第二封信大概在兩年前,老爺收到信后,又郁郁寡歡了數日?!?/br> 兩年前,正是朝廷決定重建洗襟臺之時。 這第二封信,應該就是曹昆德與顧逢音約定上京的信,顧逢音因為自責,答應了曹昆德的要求,直待今年初秋,接到第三封由白隼送來的信,與青唯同路來到京中。 這樣就沒錯了,顧逢音一定是被曹昆德的人帶走了??墒撬烤谷チ四睦锬?? 青唯知道單憑自己和朝天,想要在這偌大的京城找一個被有心藏起來的人無疑于海底撈針,可是曹昆德是找顧逢音尋仇的,時辰每過一刻,顧逢音便多一分危險。好在德榮已趕去宮中問謝容與借人了,與其無頭蒼蠅似地亂撞,她眼下最好等玄鷹衛的增援。 青唯憂急地在原處徘徊,直到半個時辰過去,街口才傳來橐橐的馬蹄聲。數匹駿馬疾馳而來,正是祁銘等一眾玄鷹衛,德榮也在其中。 青唯疾步上前:“你們怎么才來?” 祁銘一邊下馬一邊解釋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城中各街巷一早便有士子游街,齊齊往宮門的方向涌,把各個街口堵得擁擠不堪,若不是虞侯早有防備,天還沒亮便讓我等出宮聽少夫人調遣,屬下恐怕眼下都趕不過來,少夫人莫要怪罪?!?/br> 青唯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善,緩聲道:“你別誤會,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我就是有點著急?!?/br> 她緊接著問:“曹昆德已經被拘禁了嗎?” “官家一接到消息,立刻派人去東舍把曹昆德帶走了,但是……墩子不見了?!?/br> 青唯聽了這話并不意外,曹昆德如果沒有后手,他就不是曹昆德了。 所幸她等的這一時沒有白費,已經把顧逢音可能去的地方細想了一遍。 曹昆德一個大珰,朝臣雖然會給他面子,多少瞧不上他,他的本事頂了天,能夠真正收買的人,除了手底下的內侍,只有各宮的侍衛了。這兩年青唯能順利進出東舍,除了有墩子引路,角門的侍衛“功不可沒”。要說這些輪班的侍衛不是曹昆德的人,青唯是不信的。而眼下墩子一個內侍能順利離開宮禁,必然有侍衛與他里應外合。 墩子一個內侍在城中沒有落腳處,這些侍衛卻是有的。 “如果我記得不錯,外重宮門和城門,都是由武德司看守對嗎?”青唯問。 “少夫人說得不錯?!?/br> “好,你們這就去取武德司的排班表,我想查一下這兩年我每一回進出東舍,角門都是由誰人看守,這幾人在誰的麾下,在城中可有落腳之處?!?/br> 祁銘聽了這話,目中流露出些許訝異之色。 青唯問道:“怎么了?有困難?”她也知道擅自取其他衙門的排班表絕非易事,可是性命攸關,再難只有克服。 “不是?!逼钽懙?,隨即喚了身后一名玄鷹衛一聲,玄鷹衛應聲上前,呈上三冊卷宗,祁銘解釋道:“這是屬下出宮前,虞侯派人問軍衙討來,交給屬下的。武德司近三年的排班表都在這里了,虞侯說,雖然不知道少夫人查出了什么,這些排班表想必對少夫人有用?!?/br> 第199章 城北的余溝巷有間破舊宅子,主人家一旬只回來一回,每回提著刀來,提著刀走,鄰里鄰近的瞧見了也不稀奇,偌大的京畿之地,有皇親國戚,自然就有三教九流,余溝巷里住的都是下三等,哪怕傳來殺人的動靜,住在隔壁的也該吃吃、該睡睡。 今早天不亮,破舊宅子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雜亂的腳步聲踩破了清晨。附近的人聽了,只當是那提著刀的主人家又回來了,正要閉上眼睡,忽然聽見一聲哀嚎,間或伴著低斥聲。巷口一個乞丐不勝其擾,推開宅門正待大罵,瞧見院中的場景,不由地傻了眼。 院中的哪里是什么下三等,分明是數名身著赭衣的侍衛。院當中還擱了一把紫藤交椅,上頭坐了個目光陰郁的公子,更離奇的是這公子面前還跪了一個衣著富貴的老叟。 乞丐知道撞見了別人的私隱,轉身正要走,忽然被一只大手拖入宅中,隨后脖間一涼,什么都不知道了。 墩子蹙了蹙沒,叮囑那武德衛:“清理干凈?!?/br> 隨后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繼續說吧?!?/br> 顧逢音眼下已經知道眼前的內侍就是當年廖家那個幸存的孩子了,“……你說得不錯,當年的確是我鼓勵廖兄收養劼北遺孤的,沒想到后來出了那樣的事……我知道你活著,原本想要收養你,可是你不見了……” “死到臨頭了,裝什么濟世菩薩?”墩子嗤笑一聲,“當初不是你把我和龐氏母子推入火坑的么?你分明可以出堂作證,揭發那惡鬼的惡行,卻聯合官府一起包庇他?!?/br> 顧逢音沒有作聲。 墩子的話都是實情,這些年他一直活在自責中,是他讓廖兄收養遺孤,也是他親自幫忙挑的人,后來官兵從廖家抬出龐氏母子的尸首,顧逢音甚至不忍多看,余后多年從未有一日心安。 良久,他嘆一聲,“冤有頭,債有主,你師父當年寫信質問我,我便想過有今日,你因此要怨我,要恨我,甚至想要我的命,我都認了。顧家的家業,我為你留了一份,算是對你當年的遭遇聊作補償了?!?/br> “聊作補償?幾個銅子兒就能把我過往的遭遇抹去嗎?你這一條命,能換的回那些遭受不公的所有劼北人的性命嗎!”墩子冷聲斥道,他的神色隨后緩了緩,語氣卻更加陰沉,“我要你去宮門口認罪,當著所有人的面,撕開你偽善的面具,你肯嗎?” 顧逢音沉默了一會兒,低聲應道:“好?!?/br> “我還要你親手寫下一封血書,把你所有的罪狀盡訴在內?!?/br> 顧逢音沒有遲疑,“好?!?/br> 墩子朝身后的武德衛看了一眼,武德衛會意,扔下一張白絹和一把匕首。 顧逢音割破手指,將自己當年是如何激進地幫助劼北孤兒,以至于釀成大錯,間接害死十數劼北人的性命,后又是如何為了保全自己名聲,沒有出堂作證一字一句寫了下來。 他寫的時候,墩子就立在一旁看,就在他寫到末尾時,墩子一下捉住他的手腕,“等等,最后這一段,我說一句,你照書一句?!?/br> “當年蒼弩十三部入侵,長渡河之戰打與不打皆在兩可之間,蓋因朝廷主戰,才釀成了劼北慘禍,以至劼北難民不得不遠離家鄉,去別處求生。其時劼北已然怨聲載道,后來中州廖昌等人虐待遺孤案起,朝廷為了掩蓋過失,防止劼北重翻舊賬,以至揭開長渡河一役的瘡疤,不惜包庇惡人罪行粉飾太平,今我以數十年所見所聞起誓,我之所言句句屬實,劼北遺民的不幸,皆源于長渡河一役,源于朝廷的漠視與放棄,源于……” 顧逢音聽墩子說到一半,忽地停了手,急聲道:“不行,我不能這么寫,你說的……根本、根本就是不對的!你只看到了長渡河一役后,劼北人的不幸,可是你沒有想過,那一仗如果不打,外族一旦入侵,劼北人又會遭受什么!再者,當年官府并非有意包庇廖兄的惡行,不公開他的罪行,是因為有更多的劼北遺孤遭到了善待,如果此事宣揚出去,反倒會澆滅了各州府對劼北的積極相助之風,我承認我不出堂作證,確有保全名聲的私心,但官府這么做,實乃為了大局著想。你太偏激了,一個決策本來就有兩面,如果我這么寫,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焦在那些不好與不幸身上,言語是真正的殺人利器,引著人們把劼北的災難歸咎于長渡河一役,對你而言有什么好處?!” 墩子淡淡道:“沒什么好處,在我看來,這就是實情?!?/br> 不是么?十數年來,人們歌頌士子投江的赤誠,長渡河將士的英勇,卻無一人看到因此生活在地獄里的劼北人。 士子已經涌往宮門,時機即將到來。他和師父蟄伏了多年,今日,他們就要把這些骯臟的,不為人知的陰暗揭開,徹底顛倒乾坤。 墩子的語氣驀地一厲,“這一段你寫也得寫,不寫也得寫,來人——” 兩名武德衛制住顧逢音,另一人抓著他的手,仿著他的筆跡寫下最末幾行,顧逢音掙扎著道:“你便是逼著我寫了,到了宮門,我也不會照著你交代的說,我——” “你覺得你還有命去宮門嗎?”墩子拿帕子揩自己的手,“劼北的證人,有我一個就夠了。至于你,所有人都知道中州的顧老爺來了上京,他無法面對自己的罪行,自戕前寫下血書,由我帶去宮門公布于眾。不必擔心他們會質疑我,畢竟你的字跡,你的尸身,還有你出于愧疚分給我的那一份家業都是最有力的證據?!?/br> 墩子說完,收好血書,正要吩咐人動手,忽然門口傳來一聲響動。他反應極快,立刻閃身避開,然而提刀的武德衛卻慢了一拍,被襲來的石子兒擊中手腕,長刀落在地上,發出“嗆啷”一聲,青唯的動作一瞬不停,閃身入院,一面高呼一聲:“朝天!” 一個時辰前,青唯拿到武德衛的排班表,很快找出自己東邊角門的可疑看守,隨后發現這些看守俱是效力于武德司一名趙姓校尉。青唯與玄鷹衛于是趕到京兆府,從衙門調出趙姓校尉的檔冊,查找他名下的宅子。宅子一共三間,俱在幽僻的地方。青唯與祁銘等人兵分三路前往搜尋,果不其然,顧逢音被帶到了城北的余溝巷。 玄鷹司的人馬多半都在京外,今日馳援青唯的人并不多,眼下再一分兵,跟著青唯的只有幾人,遠不及院中武德衛的人數。不過眾人目標明確,知道當務之急是救下顧逢音,相互之間甚至不需要通氣,由朝天帶人攔下武德衛,青唯趕到近前,搶過身前一人的腰刀,長刀在掌中一個回落,便要割去綁在顧逢音身后的繩索。 正是這時,凌空伸來一只手,挾住顧逢音疾退三步,居然讓青唯撲了個空。 此人正是墩子。他竟然是會功夫的。 然而哪怕墩子功夫再高,哪里比得過岳魚七教出來的青唯呢?眼見著墩子一掌劈來,青唯側身靈巧躲開,步子不停,很快再度掠到近前,不過三五招的工夫,便從墩子手中搶下顧逢音。 院中武德衛的功夫都不弱,況乎玄鷹衛寡不敵眾,青唯審時度勢,救下顧逢音,立刻便要帶著他后撤,誰知顧逢音瞧見墩子翻墻欲逃,居然從青唯手中掙脫開,大喊道:“江姑娘,別管我,搶血書,快搶血書——” 青唯問:“什么血書?” 來不及等顧逢音回答,她順手將他交給朝天,當即去追墩子。幾名脫身的武德衛見狀,飛身撲來,不惜以性命拖住青唯,與此同時,一墻之外的暗巷傳來駿馬嘶鳴——原來墩子擔心有異變,早就在墻外備了快馬。 青唯心急如焚,她雖不知道血書是什么,卻猜出此物事關緊要,八成與曹昆德的預謀有關,三下五除二解決掉武德衛,縱身躍出墻外。 豈知只這么一會兒工夫,外頭已徹底亂了。青唯追出暗巷,只見士子與百姓從四面八方涌上街道,他們不知道聽說了什么,每個人的眼中都飽含著憤怒,紛紛高喊著讓朝廷還予真相。青唯懵了一瞬,她早上聽聞士子堵了街口還不以為然,眼下這狀況,又豈是尋常的游街? 墩子必然追不上了,她被困在擁擠的人群中,想要脫身都難。不多時,朝天幾人順著暗巷找到了她,見了眼前的場景,瞠目結舌,“少夫人,這、這是怎么回事……” 青唯搖了搖頭,剛想問顧逢音,街口再度傳來馬蹄聲,數名披甲持銳的殿前司禁衛艱難地從人群中辟開一條道,來到青唯跟前。 青唯到底是重犯,玄鷹衛警覺地擋在她的身前,好在禁衛并沒有無狀之舉,為首的一個十分有禮地向青唯躬身一揖,“想必閣下便是王妃殿下,屬下奉官家之令,京中急變,請王妃殿下立刻進宮?!彼f著,知道青唯不會輕易信了自己,取出一把竹扇,“此乃昭王殿下信物,殿下眼下也在宣室殿中等著王妃?!?/br> 第200章 這只竹扇正是青唯劈了江家后院的湘妃竹,送給謝容與的。 青唯瞧見竹扇,不疑有他,“帶路吧?!?/br> 幾人在僻巷上了馬,前面引路的殿前司禁衛道:“城里被堵得水泄不通,朱雀街走不了了,我們只能從北門繞行?!?/br> 北門這一帶住戶本來就少,只要順利繞開人群,大約半個時辰便能到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