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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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一路與崔芝蕓形影不離,八月十一早上,為何要撇下她去集市?” “民女與meimei有求于高家,遠道而來,自當備禮前往?!?/br> “城南驛館附近有兩個集市,本官已遣人查了,八月十一當日,集市上的攤主俱沒有見過一個穿黑斗篷的女子?!?/br> “叔父獲罪,崔宅被抄,民女與meimei一路坎坷上京,身邊錢財所剩無幾,集市上的吆喝的價錢太貴,民女什么也買不起。這也是民女能提前返回驛館的原因?!?/br> “你發現你meimei出事,為何沒有向驛丞打聽她的去向?” “民女患有面疾,不擅與人打交道,此其一;其二,民女撿到meimei落下的絹帕,確定meimei遇險,已在驛館半里地外?!?/br> “為何不折返驛館借馬尋人?” “走馬觀花,如何在雜草叢生的荒郊里辨別蹤跡?不如徒步?!?/br> “你稱那身血衣是你的,你當日分明穿著斗篷,為何你的斗篷上沒有血跡?” “斗篷礙手,我與袁文光掙斗時,將它解在一旁。斗篷上應該也有血跡,只是經一夜雨水沖刷,血跡近無,大人若懷疑,自可以取走查驗?!鼻辔ǖ?,“還有我行兇的匕首,我把它與血衣一起沉塘了,大人找到了血衣,想必也找到了匕首,那匕首削鐵如泥,我雖一介女子,用它刺傷袁文光,不難。大人還有什么疑慮嗎?” 沒有,回答得很好。 滴水不漏。 衛玦看向左右,章祿之會意,一抬手,將聽審的廝役、堂中的證人,以及京兆府的官員差役全部請了出去。 公堂之中,除了崔芝蕓與青唯,只余下玄鷹司的人。 衛玦一雙鷹目里冷光爍然,他慢聲開口:“八月十一晨,京城發生了一樁大案,你可聽聞?” “如果大人指的是劫獄的案子,聽說了?!?/br> 她們進京當日,武德司在城門口嚴設禁障,抓捕劫犯;回到高府,羅氏也曾提起,說髙郁蒼被刑部的一樁劫案絆住了。 “劫獄早有預謀,闖入暗牢的都是死士,他們以命相搏,劫出要犯。不過,這些都不重要?!?/br> “重要的是后來來了個接應囚犯的劫匪,此人黑衣黑袍,面對十數官兵攔路,硬生生撕出一條生路?!?/br> “玄鷹司隨后接到圣命,出城緝拿這名劫匪與囚犯,我們一路追到京郊山野,卻找到了你和崔芝蕓,你說,這是不是巧合?” “……自然是巧合?!?/br> “我不信巧合?!毙l玦道,“城南臨郊的暗牢由巡檢司與刑部共同看守,巡檢司的兵卒雖是一幫飯桶,其中精銳功夫不弱,這劫匪縱然本事過人,想要在巡檢司的圍裹中突圍,勢必會留下痕跡。既然有跡可循,不可能消失得無影無蹤?!?/br> “但是那日,玄鷹司追到山野,線索全斷,只找到了兩個山間避雨的女子,你說這是為什么?” 衛玦問完,不等青唯回答,徑自便道:“兩種解釋?!?/br> “要么,囚犯就在她們之中,不過這不可能,囚犯是個男人?!?/br> “那么只剩另外一種解釋了——劫匪聲東擊西,為了掩護囚犯離開,故意曝露自己?!?/br> 青唯安靜地聽衛玦說著,直到聽到這一句,她明白過來,抬目看向衛玦:“大人懷疑我是劫匪?” 她今日被玄鷹司帶走,沒來得及披斗篷,到了京兆府,帷帽也揭了,正值午時,秋光探進大堂,她這一抬眼,眼上的斑紋清晰畢現。 “八月十一夜,玄鷹司追到京郊山野,聽到一聲驚鳥離梢的動靜,這聲動靜,就是你的聲東擊西之計?” “大人誤會了。民女倘有這等能耐,迢迢一路,豈會再三受袁文光的阻擾?” 青唯隨后了悟,“這才是大人要審袁文光命案的目的?大人覺得,民女用一樁案子,去掩蓋另外一樁案子?” 衛玦沒有吭聲。 他承認他此番辦案,確實舍近求遠了。 如果玄鷹司還是從前的玄鷹司,憑它有無證據,盡管將嫌犯帶去“銅窖子”里審就是。 可惜,洗襟臺之難后,點檢、虞侯查抄殊死,玄鷹司被雪藏五年不復再用,而今官家圣命傳召,應召的居然是他這樣一個區區六品掌使官。 在京郊捕獲的兩個女子,輕易就被洗脫嫌疑,玄鷹司血鑒在前,如履薄冰,如果無憑無據抓人,只會辱了圣命。好在他悉心查證,發現她們另有血案在身,臨時截了京兆府的案子,獲得審訊嫌犯的契機。 他是舍近求遠,但他只能曲中求直。 “囚犯究竟被你藏在何處?” “大人為何認定我就是劫匪?命案也好,劫案也好,左右都是死,我認一樁不認一樁,有什么好處?” 離得近了,衛玦才發現,青唯左眼上的斑紋,并非她臉上唯一的異紋,她右眼靠后的位置,還嵌著兩顆痣。 不是淚痣,在鬢發與眼角之間,平整,小巧,大概因為皮膚太蒼白,所以幽微泛紅。 讓人想起雨夜里,斗篷劈裂青絲斷落卻巋然不動的妖魅。 顫抖的手指是騙局,險些糊弄住他。 衛玦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青唯: “你強辯自己是兇手,若本官能證明不是,只好請你去禁中‘銅窖子’里走一趟了?!?/br> 銅窖子里十八般酷刑,盡可以請君品嘗。 青唯垂目:“若大人證明民女說謊,聽憑大人處置?!?/br> “好?!?/br> 衛玦喚來章祿之,壓低聲音問,“袁文光醒了嗎?” “醒了,眼下正在公堂外的馬車里候著?!?/br> “帶上來?!?/br> - 京兆府的衙差撿到袁文光的時候,他還剩最后一口氣,這案子隨后就被玄鷹司給截了。 所以袁文光到底是死是活,除了玄鷹司,沒人知道。 只不過,玄鷹司稱這樁案子是命案,既是命案,自然有命折在里頭,所以都當是死了人。 眼下想想,袁文光在“命案”里是惡人,是受害人,但他在另外一樁劫案里,卻是最重要的證人。 這么要緊的證人,玄鷹司自然不可能讓他死,半只腳踏進鬼門關了,也要把人從閻王手里搶出來。 “你且看看,當日傷你之人,是否就在堂上兩人之中?” 袁文光歷經身死,身子十分虛弱,被人摻著立在一旁,或許因為傷處疼痛,背脊一直佝僂著。他穿著一身闊大的衣袍,渾身上下減去許多從前的囂張跋扈勁兒,顯得十分瘦弱。 “……回大人,在?!?/br> “是誰?” “是……是……”袁文光目色惶恐,一副忌憚的樣子,卻不知道在忌憚什么。 他抬起手,寬大的袖袍籠住手掌,拳頭松了又緊,遲疑著不肯指認。 秋光明澄澄照進來,半空里,浮動的塵埃清晰可見,好半晌,一根青白的手指從袖袍里飄出來,落在崔芝蕓面前,頓了頓,移開了,移向青唯。 “是她?!?/br> 第5章 “我去你娘的!” 章祿之是個暴脾氣,幾步上前,一腳把袁文光踹翻在地。他知道他受傷,有意收了力道,但袁文光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習武人的一腳,他哪里受得???當即嘔出一口血沫子。 章祿之揪過他的襟口,把他半拎起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說實話!” 袁文光胸腑灼痛不堪,難受得眼淚都掉下來了,“草民、草民不敢欺瞞大人。當日傷草民的,當真就是崔青唯?!?/br> “你說是她傷的你,那你且說說,她當日是怎么找到你,怎么起的沖突,如何掏的匕首,如何刺傷你的?!” “草民當時吃醉了酒,記不大清了……”袁文光的聲音細若蚊吟。 這條命算白撿了。 章祿之揪緊袁文光的襟口,鐵拳舉了起來,這時,公堂外頭傳來腳步聲。 衛玦抬目一看,原來是當日跟著他出城緝拿要犯的巡檢司伍長到了。 “官家召見大人,公公去鸮部傳召,大人竟不在,一打聽,才知是來了京兆府,卑職恰好得閑,幫忙跑個腿,請大人回宮見駕?!?/br> 衛玦頷首:“有勞了?!?/br> 他的目光在青唯、崔芝蕓與袁文光身上掠過,秋光褪了稍許,在三人之間打下薄薄的暗影,如同還沒撥散的迷霧。 “走吧?!毙l玦吩咐。 章祿之不甘心,“大人,那這案子——” “水落石出,交還京兆府?!?/br> 玄鷹司撤離,玄鷹衛十二人成列,規規整整地向京兆府洞開的府門走去。風拂過,揚起他們的衣袍,衣擺上的雄鷹暗紋時隱時現。 時隔五年,這只雄鷹終于重現天日,可惜卻不是在浩然藍天下翱翔,它們被當年洗襟臺落下的殘巖壓折了翅,掙扎著,不要墮于馬蹄揚起的煙塵里。 可是,當年被壓折了翅的又豈止雄鷹。 玄鷹司臨行的吁馬聲入耳蒼茫。 青唯心中一時戚戚,忍不住回過頭,朝洞開的府門望了一眼。 - 紫霄城一共有四重宮門,直到過了最后一重玄明正華,才算真正到了禁中。 衛玦在第一道門前卸了馬,第二道門前卸了刀,走到最后一重宮門前,值勤的入內院子查了他的腰牌,喚人來搜過他的身,這才放他入內。 這是五年來,玄鷹司第二次應召,異樣的目光少了一些。隨著玄明正華左右開啟,浩蕩暮風拂來,廣闊的拂衣臺連接一百零八級漢白玉階,把人的目光引往高處的宣室殿。 官家是午前下的召,衛玦知道自己來晚了,快步拾級而上,不防上頭有人喚了聲:“衛掌使?!?/br> 聲音細而沉,透著股年邁的沙啞。 是曹昆德。 衛玦抬目看去,曹昆德頭戴展翅祥紋幞頭,紅帶白銙,手里端著個麈尾拂塵,正朝他走來。離得近了,曹昆德笑得和氣,“衛掌使不必急,里邊兒章何二位大人吵起來了,官家正耐著性子看他們的奏疏呢?!?/br> 又說,“午前官家讓咱家傳召,咱家就留了個心思,說衛掌使是個盡責的,圣命在身,八成在外頭奔波查案呢,官家說,‘不用催他,天黑前讓他過來回話就行’?!?/br> 曹昆德是入內省的都知,平白賣下個情面,衛玦自然得領受。 “多謝曹公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