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天津
禪院扇冷冷說:現在不殺我的話,你遲早會后悔的 明光院越過他,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兩個嬰兒。同時抱住她們多少有些艱難,可明光院不在意。 等她們長大后,如果問起父親的事情,我就會如實回答,只說她們的父親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那時她們也許會不相信,那么我就會讓她們自己去判斷。 禪院扇微微訝異:你要收養這兩個污點? 明光院說:您在說什么呢?對她們來說,您也是她們人生中的污點呀。 禪院扇手中的刀落下地上,終于沒有了再次揮舞它的勇氣。 甚爾長久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臟劇烈跳動著。 殺戮。 想要破壞這里的一切,不管是怎樣的存在,而今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禪院甚爾拖著自己的咒具,他瞳孔驟縮。手中的天逆鉾顫動著,眼前逐漸覆上了一層鮮血的色彩。腦海中滿是那個人的身影。他的戀人就坐在窗前曬太陽,在看到他的時候,全身覆蓋在陽光中的人就對他伸出手。 仿佛被腦中的幻象蠱惑了。禪院甚爾也朝著那個沐浴在陽光中的身影伸出手。他手中是天逆鉾,他手中是萬里鎖,于是在禪院甚爾伸出手,即將觸碰到那個幻象的時候,有著太陽溫度的戀人就換了個模樣。對方渾身是血、呼吸微弱,絕望又不舍地在和他告別。 那是他的珍寶。 大概稍微失去理智也已經沒關系了吧? 禪院甚爾緩緩舉起手中的咒具,他眼神冰冷。破壞欲燃燒著理智,屬于人類的部分正在一點點淪喪。 可就在這時,他從咒具明鏡般的刃尖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樣雙眼赤紅,表情兇狠而殘暴。這人的模樣像極了他,可又不太像是他。 就連他自己也已經認不出現在的他究竟算是什么了。 他只差一步就將要墮入深淵,失去作為人所僅有的底線,舍棄一切羈絆,沉淪于鮮血之中,從此只作為兵器而存在,放棄為人的身份。 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望見了自己嘴角的那道傷疤。 明光院親吻過這道傷疤,在他們互訴衷腸時,在夏夜的星空下,在無限旖旎的夜晚。 禪院甚爾摩挲著自己的嘴角。 在此刻,他忽然很想要一個吻。 就好像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遮住了他腦中的血腥與殺意。在他想要不顧一切破壞所有東西時,他的靈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軀體中。 禪院甚爾忽然冷靜下來了。 當直哉望向他時,他眼中已經沒有半點混沌的怒意了。甚爾神情平和,不言亦不語。不知何時有丑陋的咒靈攀附在他身上,甚爾拍了拍咒靈的腦袋,這個怪物就將他的咒具慢慢吞了下去。 手中沒有咒具的甚爾是無法祓除咒靈的。 直哉忽然想到了這一點。就沒有咒力的甚爾等同于封印了自己一部分力量,他是天與咒縛,無法覺醒術式,無法開啟領域,甚至連最基礎的咒力輸出都做不到。 可就是這樣的禪院甚爾在他面前收起了咒具。他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要戰斗的意思,沒有了憤怒,也沒有了濃重到令人窒息的破壞欲。 直哉劇烈咳嗽著,他一邊咳嗽一邊大笑起來。他的笑容是那樣扭曲,以至于當他甚爾看到他的笑容時,表情也凝固了一瞬: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又在裝模作樣什么?明明心中已經滿是怒火,你為什么要壓抑自己的本性? 禪院甚爾站在他的面前,憐憫地看著面前的人。 如果我淪為了沒有理智的怪物,只懂得破壞和殺戮,一心在復仇中沉淪,忘卻了尊嚴的話甚爾話說到一半,冷酷的語氣忽然變得溫柔:看到我那副樣子,他會哭的。 他的戀人既嬌氣又麻煩,如果真的惹哭他,大概哄再久都哄不好。也許那兩個麻煩的臭小鬼會趁機說許多關于他的壞話,也許等惠長大后,也會用嫌棄的目光看向自己。 也許也許他會讓凈感到陌生。 他也不想嚇到對方。 即便他明白自己的戀人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感到恐懼,可他仍不想被明光院知曉自己充滿憎恨與憤怒的那一面。凈印象中的那個甚爾,應該是無所不能的,應該是成熟又可靠的,應該是無論何時,當他回頭就能看到的。 禪院直哉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一個這樣的答案。 直哉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之后他才開口:他會哭這算是什么理由?你就為了這種亂七八糟的借口放棄了復仇?放棄了只此一次成為最強的機會? 禪院甚爾的臉上帶著笑容。 直哉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甚爾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不同于想起戀人之后的溫柔,也不像是充滿虛偽的客套,不是戰斗的快感到了極致的瘋狂。 只是純粹的笑容罷了。 是禪院家所沒有的、屬于尋常人的笑容。是為了溫暖的陽光而露出的笑容,是為了感激每一天而露出的笑容,是為了這個糟糕透頂卻又充滿希望的世界所露出的笑容。 可就是這樣的笑容,在禪院家無比珍貴。 他得到了咒力,得到了身為御三家大少爺的高貴身份,可他也失去了作為普通人充實又完滿的一生。 直哉望著甚爾,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個笑話。他盯著甚爾,眼神像毒蛇一樣:你這個懦夫。 甚爾卻只是轉身離開。 作為回應,直哉聽到了甚爾聲音:呵。 也許他曾經是個性格扭曲的人,曾經的他真的會在失去摯愛之后如同傀儡,踏上那條絕無回頭路的修羅之道。血會成為他的枷鎖,罪會為他豎起墓碑。 可他既不想要血,也不想要墓碑。 他只想要自己的愛人。 可在短暫的迷茫之后,他卻回到了人間。 他的戀人總是賴床,不會照顧小孩,做事跳脫,記性很差,一碰到游戲就停不下來。 可太陽是他,月光是他,星辰是他,此刻是他,未來也是他。世界時時刻刻都在繼續向前,他胸腔中沸騰不止的愛意沒有一刻停歇,于是他也被太陽、被月光、被星辰推動著一路向前。 來不及回頭顧影自憐,也存不下半點懷疑。 甚爾對直哉說:他不會輸的。 直哉捂著自己的脖子,聲音嘶?。喝绻麤]有輸,那么必定是他殺死了扇叔父。那雙充滿罪孽的手,你仍舊愿意握緊嗎? 甚爾微微回頭,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般。 那我就和他一起墮落。 他說完了這句話便沒有再停留了。 直哉望著禪院甚爾的身影,終于無法抑制顫抖了起來。他喃喃自語道:該死該死該 他有著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開局。他以為人生這場游戲中,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抵達了終點。 可到了現在,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站在莫比烏斯環之上,開始即是終結,終結就是開始,循環往復,卻一生都無法抵達人生的另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腦子一熱就發了,根本沒回頭看一眼。 改錯字。 996的社畜每天回家大腦都快停止思考了。 2021.6.4改錯字 第38章 白矮星6 禪院扇癱坐在地上,他手中的刀掉落在了地上。 他已經無法繼續戰斗了,他雙手顫抖著,疲憊地搓了搓自己的臉。扇望著明光院懷里的兩個嬰兒,他大概是想要伸手抱住他們的,但最后他還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雙手還沾著方才戰斗留下的血跡,他不應當用這樣的手去擁抱自己的孩子。 明光院把兩個嬰兒放回了搖籃之中。 他撿起地上的刀,失去術式的加持之后,這把刀已經殘破不堪,刀刃被斬斷成了兩截,無法再繼續使用了??傻度械幕y很美,刃尖也是最佳的狀態,護手定期更換,看得出來,這把刀陪伴了禪院扇很多年。 明光院把武器還給了扇。 禪院扇沒有接,他只是抬頭看著明光院:你不怕我在這時候攻擊你嗎? 明光院把刀放在了他面前的地上:您已經輸了,理應不再攻擊了,這沒有意義。 禪院扇冷笑:我還沒有死,你也還有著呼吸。所謂的戰斗啊,那可是要持續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啊。 兩個嬰兒掙扎著要從搖籃里爬走。 明光院手忙腳亂安撫著她們,結果反而同時弄哭了兩個嬰兒。他只有照料惠的經驗,可惠還算乖巧,但真希和真依就不一樣了,她們長成后活潑跳脫的性格,現在就能稍微看出來一些了。 明光院手忙腳亂把兩個嬰兒放回搖籃,結果小小的嬰兒又要逃走。 明光院束手無策的時候,禪院扇卻突然走了過來,他熟練地抱起了其中一個嬰兒,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于是她很快就陷入了夢鄉,不再哭鬧了。 明光院笑著說:您的動作很熟練呢。 禪院扇露出了窘迫的神情??蓻]過多久,他忽然輕聲說:我的妻子,是笑著嫁給我的。 明光院靜靜聽他說下去。 扇陷入了回憶之中:她是分家的人,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真美啊,像天邊浮動的云霞一樣。在成婚的時候,她臉上帶著笑容,可這種笑容到了后來,就一次也沒有過了。 明光院說:再后來呢? 扇沒有說話了。 后面的話說出來就有些難堪了,他的妻子成為了符合禪院家所有要求的太太,溫順、服從、謙卑。她懂得如何體貼一家之主,也懂得如何成為的一位合格的賢內助。 那只是個物品,而不是人。 曾經驚鴻一瞥下宛如云霞般的人,最后卻望著自己的孩子,口中吐露的盡是對親生孩子的憎惡和厭棄,仿佛變成了另一個存在。 剛才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沒想到的是,在死前,他想到的居然是這樣無聊透頂的事情。 扇沒有回答明光院的問題,明光院卻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他望著禪院扇,靜靜地問了一個問題:咒術是因何而存在的?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扇卻想了很久。 禪院扇斬釘截鐵地說:咒術是力量,那是為了凌駕一切而存在的。 明光院靜靜說:可天之上還會有宇宙,人之力無法與天抗衡,您是無法凌駕一切的。 禪院扇稍有些遲疑:咒術是為了獲得尊重而存在的。 明光院皺眉:您就非要說這樣讓我生氣的話不可嗎? 甚爾也沒有咒力,他因沒有咒力而不斷被否定,一步步艱難向前,他得不到來自咒術師的尊重。 可在明光院心中,甚爾正是最重要的那個人,這和咒力、和力量都毫無關系。 禪院扇最后說:咒術是為了祓除咒靈而存在的。 禪院扇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這種事情不用思考都能知道,是常識中的常識,他根本沒必要將這句話說出口的。 明光院笑著給他看自己的武器。 他不知道把劍藏在了哪里,當他隨手□□的時候,禪院扇嚇了一跳。這劍有著金色的光芒,不知是用什么材質做成的,在剛才的戰斗之中,沒有留下半點損傷。 明光院告訴他:正如您所說的,咒術和武器并沒有區別,武器是工具,咒術也是工具。您將祓除咒靈的工具用作斬殺人類、追逐野心,又怎么可能會變得強大呢? 禪院扇低聲說:是嗎,你是這樣想的啊 他不停追逐著力量,可不知不覺中竟然忘記了最簡單,也最重要的東西。咒術是用來祓除咒靈的東西。一切咒術,從最開始就根本不是用來傷害他人的工具。 可他竟然忘記了這一點。 禪院扇在那一瞬間像是老了很多。 可也就在這一刻,他終于尋回了作為人類最重要的東西。他為追逐力量犧牲了一切,他飲下罪孽,用傲慢來日日打磨自己的心。 可就在這時他才發現,他時刻走在懸崖邊上,一步踏錯就將墜入深淵。 可就在此刻,他重新變回了人。 明光院耐心地等了他一會兒。 禪院扇望著自己的孩子,他仿佛像是下定決定了一般:我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你,至少讓她們不必在禪院這個囚籠中長大,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一件事。 明光院看著他,嘆息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帶走她們的。 扇松了一口氣,他緩緩說:也許你曾經聽人提到過籠罩在這里的結界,這是天元大人是術式,人類理應無法破壞,可你做到了。 明光院想到了被囚禁在結界之中的鸛鳥。 被保護在玻璃瓶中的人類獲得了安穩是生活,可那不是真實的世界。在結界之中,蘊藏著咒力的人們負面情緒翻涌著,一切罪孽會被不斷擴大,最終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禪院扇說:你不應該做這件事的。天元大人的結界被破壞之后,他的術式也隨即反噬了自身,如今關東和關西的結界滿是漏洞,這是你的錯。 明光院毫不在意:我只看得到當下,我也只救得了面前的人。在那時,我想不了太多。 禪院扇說:那如果說這件事和甚爾有關呢? 明光院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他沉默了許久,最后端正地坐在禪院扇的面前:請您繼續說下去吧,拜托了。 幾個月前,在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明光院待在八原,人生第一次見到日食的場景。 他興沖沖地拿著望遠鏡要去看,禪院甚爾奪走了他的望遠鏡,男人用一言難盡的表情道:你不是很喜歡用手機搜索的嗎,這種時候卻不知道看一眼注意事項嗎?直接這樣看會灼傷眼睛,這是常識吧? 明光院小聲說:甚爾知道就好了啊 禪院甚爾對明光院有些過度保護,他是天與咒縛,生來就擁有強悍的軀體。 可明光院卻不是。 甚爾不知怎樣的力道會弄痛自己的戀人,也不知道對于普通人來說,什么程度才會讓他們生病。他只能選擇過度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