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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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琰低垂了眼瞼,忽而抬頭,帶著一絲莫名其妙的嘲諷道,蕭家二公子不是剛剛及冠么,沒想到還能和一個二八少女的父輩是故交? 江逾白:一時不察,掉坑里了。 他總是忘記,這里和他記憶中的江湖已經隔了約莫十三個年頭了。即便是讓那盛家的姑娘親自來看一眼原來的江逾白,她也不一定能把人給認出來,何況是現在的江逾白。 咳咳。我認識的那人雖然年輕,但在盛家輩分很高。勉強算是那姑娘的父輩吧。江逾白咳嗽了幾聲,蒼白地解釋道,他不再給周琰機會挖掘盛家的譜系,匆忙轉移話題,你怕也是提前料到了有人要來刺殺聞人璩,所以才出現在這兒吧? 周琰:不久前接到的消息。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會牽扯出盛家。 碧海青冥劍與其劍配都只是餌。周琰若有所思地說,他們是想釣出誰來呢? 他們原本的計劃或許是讓聞人璩趕在盛家人之前拍下碧海青冥劍,再安排殺手,這樣看來盛家人行兇的理由才足夠充分,卻沒料到半路殺出來一個江逾白,碧海青冥劍就這么簡簡單單地回到了盛家手上。 但是對方手上有劍配也一樣的,總能把聞人家和一些人的視線引到盛家身上去。 縱使盛家本身和了解盛家的人都知道,碧海青冥劍與劍配在當年就已經流失,然而如今距離盛家的龍庭會已經過去了一十三年,能站出來為盛家作證的人估計也死絕了。 盛家以神劍碧海青冥和劍訣搖星十三劍聞名江湖,百年來在西海穩穩占據腳跟。十三年前,盛家在西海諸島上舉辦龍庭會,引無數英豪前去切磋論劍,卻被混進來的烏蠻人用蠱毒幾乎屠了大半。 烏蠻原本是南疆的一個小部族,先帝在世被當時的淮王引兵攻破,族中擅長蠱毒者統統被充作了戰奴??梢哉f烏蠻人是朝廷費心費力養著的一群毒蟲,誰沾染上都要倒霉。 江湖傳言是盛家與烏蠻人里應外合,烏蠻才攻破了由諸派高手組成的防線。但江逾白對當年之事再清楚不過了:盛家是有疏漏之處,而所謂的里應外合則完全是替人背了黑鍋。 不管他們想釣的是誰,盛家都不該再受到牽連。江逾白雙臂環胸,把劍抱在懷里,干脆道,一會兒我去瞧瞧那個姑娘。 周琰原本平緩下來的臉瞬間拉得老長:不許去。 江逾白:為什么? 周琰:你到底對自己的身體有沒有點自覺?春無賴應該叮囑過你不該做些什么吧?半夜吹風、喝酒、妄動內力你還想不想好了? 江逾白: 江逾白眨巴眨巴眼睛,微微挑起精致的眉頭,春蔥一般的指尖指向自己:小王爺這是在關心我的身體? 周琰握住他的手腕,將人一把拉近,低聲道:你說呢? 你難不成真以為我半夜出現在你面前,是為了什么聞人璩? 江逾白: 那還能是為了什么?逮我?半晌,江逾白反倒笑了出來,親王可知,原本過了今夜我就能還上你的債了。你也說過,自從替我花了黃金萬兩之后手頭拮據多了。如今收債的機會近在眼前,王爺又猶豫些什么呢? 江逾白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說到底,他看不清周琰。 他江逾白自飄渺山上來,習慣了自由自在,無牽無掛。原本只是萍水相逢,這淮親王卻是緊追不舍地湊了上來,讓江逾白再□□省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這位天之驕子幾度流連的。 原本什么都無所謂,但或許是這幾日燒著地龍的王府太過溫暖,江逾白挺不樂意某日親自提劍將這份薄薄的情面豁開,因此決意在雙方鬧得不可收場之前把事情都說清楚。 說清楚了,大家還是能做個朋友的嘛。 卻不料周琰聽了這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起來。江逾白只覺得箍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兀然收緊,燃燒起了和那日在馬車里一樣guntang的溫度。 再去看周琰,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珠仁緊緊盯著他,深邃的眼底倒映著江逾白自己的眼睛。 江逾白嘗試掙脫出去,手腕卻紋絲不動可以啊,看來這小子平日里還藏拙了??? 你問我猶豫些什么?周琰的聲線穿透夜幕鉆入江逾白的耳邊,卻仿佛如緊繃的弦,四周的空氣都隨之微微顫抖,你居然問我在猶豫些什么? 看著周琰內力暴漲仿佛中了邪的模樣,江逾白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這孩子不會又似那天一樣犯病了吧? 周琰的喉嚨動了動,整個人似乎到達了臨界點,那即將奔涌而出的情緒隨著微微張開的嘴唇閉合,又似乎瞬間往回逆流,使他整個人都被灌滿了壓抑和艱澀。 周琰忽而俯下身,江逾白以為他要給自己一掌,渾身僵硬,卻不料這小親王果斷地將自己的臉埋上了他的肩頭。 溫熱的呼吸鉆入衣領的縫隙,仿佛悄悄拂過了鎖骨,讓江逾白無所適從。他居然從周琰的顫抖里體味出一股深深的懇求 你到底要裝傻到什么時候? 你別丟下我,別不要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你想做什么我都替你去做 周琰一字一句,杜鵑泣血般重復著,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江逾白聽。 但江逾白總覺得這話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他再笨也明白,為什么王府后院里那一大票的禮物性別都為男,這小王爺卻沒傳出過一件像模像樣的□□來。大家對周琰這方面的經歷諱莫如深,但越是不能提起,江逾白就越是確定那個特殊的人在周琰心中分量之重。 值得他因為求而不得,愁腸百結、思之如癲。 話說得通俗點,就是心頭白月光嘛。 換成旁人也許會憐惜周琰用情至深,在他魔障的時候說句好好好順著安慰他,等他慢慢轉圜再開解一兩句。 但上輩子單身這輩子也單身的鋼鐵直男江逾白不是這樣的人。 他選擇一巴掌干干脆脆把人扇醒,再等他慢慢轉圜過來,順便安慰幾句。 于是他硬生生運起內力,想將那周琰的腦袋從自己肩頭巴拉下來,卻發現這小子整個人貼上來了!撕都撕不開! 你冷靜些!我不是 噗通 噼里啪啦一陣,東西連番墜地的聲音響起,帶起一陣清晰的咕嚕聲,由遠而近,最終停在了他們倆腳邊。 江逾白: 被打斷的周琰: 頂著個花瓶從角落里探出頭來、冷不防被腳底的燭臺絆了一跤的聞人璩在黯淡的月光下露出一張發福的臉: 聞人璩:額,我什么都沒看見,兩位繼續,繼續 他就說嘛!那一毛不拔的活閻羅為什么肯為別人一擲萬金! 看那身形,這小哥和那位面具哥是一個人吧? 合著這倆人根本就是相好??! 章節目錄 十六 眼看著曖昧的氣氛被打攪得七零八落,聞人璩喉嚨動了動,自覺地舉起手上的蘭花盆遮住臉,往花架后縮了縮。 江逾白:這小子怎么還是這么欠呢? 反觀周琰,雖然全身的氣壓一瞬間低了下來,但他好歹放開了江逾白的手腕,空氣里若有若無的那股子曖昧到此也盡數消散了。他瞇著眼,白皙的下巴微抬,勾勒出一個矜貴的弧度:聞人當家來這里做什么? 江逾白腹誹:這明明是人家開的店好嗎! 聞人璩眼看避不過,將那盆蘭花放下,直起身來的同時又摸出了腰間的那把折扇,開扇輕搖,半掩著臉尷尬道:額,刺客一事多謝王爺示警。但在下前思后想,實在不該勞煩王爺替在下身陷險境。所以、這個 這里不會再有刺客出現了。但為了避免麻煩,聞人當家還是抓緊機會早些出京城,回關中去吧。周琰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氐疥P中聞人璩就算真的安全了。 聞人璩略帶諂媚地笑道:咳咳,多謝王爺。 他來京城是做生意的,就這么幾天功夫,事務都還沒妥善解決。但是聞人璩不是那么一板一眼的人,他走了,他的副手還是可以留下的嘛,生意也還能繼續談,總比他執意留在京城被這位煞星針對好吧! 他心中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都已經擬定好留在京城收尾的人選了,正做了個揖想就此告辭,就見周琰身后那看著玉樹瓊枝的青年道:先別急著走。那日借我錢的話還作數么? 這句話來自垂死掙扎的江逾白。 聞人璩: 眼看周琰的眼神又變得不善起來,聞人璩嘩啦一聲展開扇子,裝似冥思苦想道:誒,在下有說過這樣的話么?誒呀,我這記性說著,聞人璩一邊搖頭,一邊轉過身飄飄悠悠地走了。再定眼去看時,他撩起自己的褲腿,整個人邁開腳步,呲溜兩下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江逾白緊緊盯著他的背影,看起來很想把慫貨這個戳在聞人璩背上。 算了。從前這家伙就是這幅德行,如今不過是變本加厲罷了。 江逾白轉過頭去,說道:我得去看看那個盛家的后輩。 周琰:太晚了,明日再去吧。 江逾白:沒事。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周琰有些暴躁:我一早就吩咐人盯著了這么說你總該安心了吧? 不行。江逾白搖了搖頭,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對方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還是人在身邊安心。 當年龍庭會上,若他沒有那一刻的猶豫,也許諸事尚且有轉圜的地步。說到底,江逾白覺得自己也該承擔一部分責任。 昔年枝繁葉茂的盛家凋零至此,已經只能由一個碧玉年華的少女出來主事了,這讓江逾白不能不動容。 出乎意料的是,周琰聽完了他的話居然像是早有預料似的,臉色并不好看,卻再也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只是淡淡嗤笑了一聲:行我帶你去。但有個條件。 江逾白:什么條件? 周琰:在我同意之前不許再打什么歪主意,擅自離開王府。 江逾白眼看也纏不過這小子,只得嘆氣道:行。 周琰:更加不許不告而別。要不然我就把那個小書童和蕭齡一起發配到邊疆去。 江逾白:您能再幼稚點兒嗎? 周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中一片漠然。 江逾白:行行行,我都答應了。 只見周琰眼角眉梢瞬間似是被熨平了一樣,周身浮躁盡數被安撫了下去。他率先移步往前走去,背影安逸舒展,反倒將江逾白撇在了后頭。 江逾白: 他突然有個不靠譜的設想。 無論是聞人璩還是西海盛家都牽扯不到這位小親王的勢力范圍。他大半夜蹲點在這房間里同他一起截下刺客,又早早地安排了人守在盛家人附近;先是苦rou計、后是以盛家為交換條件,這么一步步以退為進難道就只是為了把他留在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