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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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總覺得這個小王爺的情緒總是買的莫名其妙。 一時間,氣血開始翻涌,強行調動內力的后遺癥也上來了。這具重病的身體還是太過孱弱,就過了那么幾招,跟要了半條命似的。 熟悉的血腥味隨著隱隱的癢意上涌,江逾白單手扶住車壁,另一只手將咳嗽牢牢捂住在嘴邊,喉嚨里卻還是傳來了撕裂的痛感。 腦內一瞬間又些混沌。他似乎對這種要死不活的感覺似曾相識。 周琰一時怔愣,隨即慌了神,但很快就伸出修長的手將茶壺牢牢抓住,匆匆往茶盞里倒,拿起茶盞一聞卻發現里頭都是泛著幽香的茶水。周琰心一跳,隨即狠狠把茶盞擲了出去,壓著嗓子吼道:拿水來! 說著伏到江逾白身邊,熟稔地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他的背。即使沒有喝水,江逾白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咳嗽被慢慢撫平下去了。 江逾白心中訝異,但還是握住了周琰的手,安慰他:沒事。 蕭睿的病說白了是癆病。雖然不會傳染,但身體也只能一天一天衰弱下去。這孩子大概有家人也罹患此癥,這才把他嚇到了。 周琰順勢扣住江逾白的手腕。他的手腕清瘦,白皙到透明,隱隱看得見紫色的血脈。 都這樣了你還說沒事...... 周琰焦急的聲音傳來,江逾白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這小王爺居然還會把脈。 還真是多才多藝啊。 剛想出聲安慰兩句,卻見周琰緊緊箍住了他的手腕,下死了力道。 他赤紅著眼,手微微顫抖,指尖不停地在江逾白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摩挲:......怎么沒有了。 什么沒有了? 看他這么一副入了魔障的模樣,緩了過來的江逾白將空出的手貼向他的額頭,想看看他是不是發熱了,卻被決絕地推開 別碰我!周琰低吼道。 江逾白的手停留在了半空。 馬車四壁裹著西域最好的融錦,腳下上鋪了厚厚的毛氈,角落里鏤空的金色火爐還在靜靜燃燒著。 但江逾白還是被躥上來的冷意刺得一個激靈。 這小混蛋。 江逾白自詡任性,卻發現自己現在什么氣都撒不出來。 他知道今天該到此為止了。 一聲輕嘆,江逾白掀開了車簾。別過臉的周琰只覺得有小小的雪花拂過自己的臉,頭頂傳來江逾白淡漠的聲音: 首先,你是先湊上來來碰我的。 其次...... 周琰聽見了一陣細碎的聲響,等反應過來打算理會,卻發現眼前一陣黑,似乎有什么粗糙的東西被扣上了自己的臉,他猛地扭頭去看,在那物什滑下他的臉之前,那人卻已經如雪花消失地干干凈凈。 這個送你了。 啪嗒。 腳邊滾落了什么東西。 周琰愣了愣,俯身去撿。 是一個帶笑的昆侖奴面具。 章節目錄 五 晴夜被烏云籠罩,風雪漸漸大了起來。 江逾白脫身后在起伏的屋脊上翩飛,俯視了一眼周圍的建筑物,果然已經離王府沒有多少距離。 那小王爺原來打的是直接把他截回府的主意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頭一圈紅痕,似乎還殘留著燙人的觸感。 莫不是周琰和蕭睿之間有什么淵源?但是在蕭睿留存下來的記憶里可完全沒有這回事。 蕭睿是個喜歡宅在家中治學著書的人物,他見過的權貴屈指可數,絕不包括周琰這樣的大人物。 大約是周琰單純犯病吧。 江逾白深深吸了口氣,趁著雪還沒下大,往王府的后院而去。之前在周琰馬車里沾染上的熏香被冷風一吹,一會兒便散得干干凈凈。 雪打窗欞,一夜好夢。 第二天清晨,葉俞捧著盥洗的一應事物敲開了江逾白的門。 從前病情好時,蕭??偸窃谶@個時辰穿戴好端坐著等他的;病情不好時,也會盡量支起身子閉目養神,等著葉俞來攙他起身。 總之,除非病的稀里糊涂,能下床他絕不在床上呆著。在被大夫確診癆癥后更是恨不得天天吃住在書房里。 但是今天,他家公子賴床了! 葉俞急匆匆把木案放下,三步做兩步沖到江逾白床邊,用手去摸他的額頭 沒有發熱。 如畫般細致描繪的臉龐上帶了幾絲緋紅,但似乎是睡出來的。他呼吸清淺,神態安詳,似乎還睡得很不錯。 和尋常晚間因為咳嗽整夜睡不著覺、氣虛夢魘、醒來時渾身冷汗相比,這實在是太難得了。 葉俞頓時安了心,悄悄地挪了挪腳步,就見自家公子倏忽睜開了眼睛,一頭烏黑的長發松松垮垮地披著,還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早啊。 半攏半合的雙眼氤氳著水霧,如春山冶麗。 葉俞:公子早! 不愧是自家公子,連起床都這么好看! 葉俞端來的早餐不算繁盛,卻也頗為精致。 江逾白喝完一碗雞絲銀耳粥,捏起一旁盤子里的甜雪櫻桃仔細端詳??粗撬铝岘囂尥傅哪?,一時間喉嚨一動。 收拾碗筷的葉俞眼尖地看見了江逾白的動作,干脆利落地把整盤甜雪櫻桃往桌角一擺,有些生氣地說:公子又忘了,您不能吃這么甜的東西,萬一喉嚨又不舒服了怎么辦? 說著他伸出手,示意江逾白把手里那顆也交出來。 江逾白微愣,眨了眨眼,扭頭直直盯著葉俞,直把葉俞看得渾身不得勁。 葉俞: 這時,江逾白忽然垂頭,將手中的櫻桃直接拋進了嘴里, 葉俞:公子??! 江逾白無奈,抬手作投降狀: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了。 看著葉俞氣惱中無可奈何的模樣,江逾白施施然將雙手攏入寬大的袖子里,抱著膝上的湯婆子取暖。他舒適地眨了眨眼,睫毛濃密而精巧,一時間有股玄妙的滋味又涌上心頭。 熟悉。莫名地熟悉。仿佛這種橋段早已經上演了千遍萬遍。 但是蕭睿本人并不嗜甜,即使藥苦也顧不上吃什么甜食,再后來,苦到極點的藥也能當飯面無表情地喝下去了。這正是葉俞如此放心地將這么一大盤甜雪櫻桃大大方方擺在桌上的原因。 但江逾白本人嗜甜如命。眼下他沒有太多精力去琢磨重生后這些似是而非的細節,趁著這小書童不注意時多偷幾盤甜點來才是正經。 曾經的劍仙淪落到如此境地,實在可悲可嘆 這邊江逾白還在顧影自憐,嘴巴停不下來的葉俞已經湊到他身邊說:公子,您就放心養病。我看淮親王一時肯定是顧不上咱們的,咱們只要把身體養好,以后您想吃多少蜜餞果品都行。 你又聽說什么了?江逾白端起溫熱的茶杯抿了一口。 葉俞一笑,清秀的杏眼彎的像只松鼠。他俯下身,喜悅道:我聽說啊,淮親王昨兒晚上在觀月樓為了一個男人豪擲萬金呢!他們還親眼看著那男人上了淮親王的馬車嘖嘖,那可是萬兩黃金,淮親王說送就送出去了,眼皮都不眨一下,那得是多稀罕人家!現在淮親王新寵在懷,當然不會來我們這個小院子里給他心尖上的人添不痛快啊 噗!咳江逾白險些一口水噴出來。葉俞以為他又犯咳癥了,忙趕上來為他順氣,慌神之中有些自責:公子,都怪我忙著收拾廚房忘了煎藥不對,咱們帶來的藥材快不夠用了,還是先得請個大夫。公子你等著,我這就去! 被他安撫了一會兒的江逾白還是咳得昏天黑地。好容易緩了過來,葉俞已經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這叫什么? 好事不出門,八卦傳千里! 怕是整個院子里的人都聽說了,這才傳進葉俞耳朵里的! 我呸,還心尖兒上的人呢。他不告而別就甩了個面具給人家,他們倆之間用仇人來形容都比這不靠譜的謠言恰當。 江逾白頗為郁悶,把椅子往右挪了挪,悄悄伸出蒼白纖細的手,滿滿撈了一把甜雪櫻桃出來,憤恨地一口一個 粘而不膩的糖霜,嚼來唇齒溢香的櫻桃rou,激發著舌尖上的津液,稍稍撫平了他內心的悲憤。 當然,只是稍稍。 直到江逾白將碟子吃空了,葉俞的腳步聲才姍姍來遲,聽著似乎還拽著一個人。江逾白快速地彎腰,將空碟子塞進桌底。 您快別磨蹭了!葉俞的聲音傳來,氣喘吁吁。他一腳邁進門檻,拉著身后的男人就往屋子里沖,公子,我回來了! 男人背著個藥箱,約莫是個大夫。一身藏藍色的長衫松垮著仿佛隨時要落下來,鞋子也不好好穿,一只一腳踩著腳后跟,走起路來拖拖拉拉的。他臉上胡子拉碴,約莫三十上下,五官依稀可見一點舒朗的輪廓,卻被烏黑的眼圈和佝僂著的身姿毀地一干二凈。 江逾白: 男人打了個哈欠,死氣沉沉地抬頭看了江逾白一眼,原本那飄來的眼神和看一坨豬rou沒什么區別,只是在仔細看清了江逾白的臉色之后,他的表情才略微嚴肅了一些。 男人邁了幾步,大馬金刀地坐下來,撩起有些過于寬大的袖子,說:把手伸出來。 江逾白一言不發,聽話照做。男人的臉色好了些,將骨節分明的手搭上他纖細的手腕,沒一會兒,眉頭就皺成了一座小山。 你這病大概是沒救了。男人神色莫辨地打量著江逾白,你自己不想活,神仙也救不了你。 葉俞聽懂了這句話,頓時如遭雷擊,眼眶兀地紅了。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從公子知曉了自己要被送進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原本還算積極的心志瞬間消沉了下去。 有這樣的家族至親在,再加上自己孱弱的身體,蕭睿永遠出不了頭。真的擔上了男寵的名頭,無論有沒有發生什么,在蕭睿心中首先就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但現在的江逾白還是缺少一些代入感,聽見他這么說,心情復雜地不知道該怎么表達,那股欲言又止的神態落在大夫眼里,十分不合時宜。 當啷~大夫腳下仿佛踩到了什么。他低頭一看,是一個倒翻了的盤子,隱隱還能看見一層殘缺的薄薄糖霜。 大夫: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哪有一心求死的人還有閑心偷吃蜜餞還試圖掩蓋證據的? 可是這個脈象,明顯是寒氣侵骨、郁結于內、憂思多慮的癥狀啊。 這下他徹底來了興致,總算舍得把背著的小小藥箱放下來了。藥箱的銅鎖一打開,琳瑯滿目都是各式各樣的藥瓶、銀針等物。他斟酌了一會兒,拿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遞給葉俞:一天半顆,就水服下,用來保命足夠了。原來的方子不用停。 葉俞之前已經給他看過脈案和藥方了。如果江逾白得的是一般的病,根本請不出這個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