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逐漸變得緊張，爭斗一觸即發。

    就在這種情況下，奇還有閑情湊到瑾的身邊，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樣，低聲問道：瑾，你覺得誰能贏？

    沈懷瑾聳聳肩，輕松道：不論誰贏，對部落都是好事一樁。

    奇撇了撇嘴，顯然對聽到的答案不甚滿意，但他玩笑在前，也沒真打算搞出什么事來，因此話說到此處也就識相地停了。

    沈懷瑾的視線穿過他的身側，與邊上的安對視一眼。只一秒，他們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不論結局如何，他們的情誼不變。

    這這一瞬間，兩個獸人疏忽就動了?？熘挚?，兩人迅速變身，一黑一白兩個龐大身影試探般沖向對方又同時旋身分開，重新立定兩地，在沈懷瑾的視線中留下兩道殘影。

    獸吼響起，如重鼓發出沉重轟鳴，在山壁間來回碰撞游蕩，震得圍觀者不免心生畏懼之心。

    回音嗚鳴結束之際，銀狼與黑豹同時出擊！

    沈懷瑾呼吸一滯。相處許久，他自然知道厲的強大，比之其他成員要厲害很多。但凜作為另一位繼任者，又年長厲許多，實力自然不容小覷。沈懷瑾鮮有機會親眼見過凜打獵，不知道兩者戰比究竟如何。

    兩頭巨獸碰撞在一起，大起大落地搏擊著，散發著其磅礴驚人的能量，揚起的塵土飛沙足以蔽日。他們如異色雙火般燃燒著，四散開來的恐怖氣息比烈日更燥熱，灼燒著周遭人的身軀與精神。

    他們極快的速度讓大家辯識不情具體的動作，沈懷瑾只能聞到干燥氣息中逐漸彌散開的血腥味和銀狼身上越來越多的血漬。

    他的心一凜，卻沒在面上表現出來。

    互相搏斗了近半小時，即使耐力強大如厲和凜，他們的動作也漸漸遲緩了下來，足以讓大家看清。

    但其實現在才到了最狠戾的時刻。兩頭野獸都少了撞擊搏斗的欲望，紛紛拿利齒撕咬對方。

    原本僅有一絲的血腥味慢慢重了起來，銀狼與黑豹在地上翻滾著，撕扯著。

    沈懷瑾看到一身銀白的巨狼渾身臟污，沾滿了血跡與塵土，他難以自抑地握緊拳頭，心臟鼓噪，負面情緒漸漸上涌。

    只聞得厲一聲狼嚎，忽然像重獲了力氣，一個瘋狂使力就將黑豹壓至身下，狠狠扼上對方脖頸后瘋狂撕咬，直將那里咬出了個大口子，熱血汩汩而下，他才停下動作，只是尖銳的利齒仍然威脅似的貼在那處皮rou上。

    厲！是厲贏了！人群中爆發出激烈喝彩。

    沈懷瑾這才放下心來。

    他和安幾乎是同時的動作，心疼地上前安撫癱軟在地、渾身是傷的伴侶。

    沈懷瑾緊張地觀察著巨狼的身軀，發現對方的毛發上雖然血跡眾多，但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身上的大傷口不多，沒什么生命危險。

    他跪坐在地，心疼地低頭去吻銀狼濕潤的鼻子。

    你贏了，厲。

    銀狼甩了甩尾巴，權當回復。

    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巖在此刻也走了過來，他沒有直接宣布贏者厲是新的首領，反而看向大家，沉聲道：我一直都覺得，在我們大河部落里，首領沒有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一切成果都是靠部落大家自己的努力。之前瑾的話提醒到了我，后來我們也有聊過，我認同他的話，認為推選首領僅靠實力強弱是不足的。

    沈懷瑾緊接著補充道：我們想給大家一點權利，由你們來選出更適合擔任首領的那位獸人。

    奇愣愣道：瑾，這是什么意思？

    決定誰擔任首領的因素有三個，一個是他們本身的戰比，一個是我的意見，還有一個就是大家的意見。沈懷瑾不急不緩道：我的意見自不必說，兩位都是很優秀的人選。至于其它兩個，經過我和巖的商量，我們決定實行賦分制。從零分計起，贏得比斗的加二十分，另一位不加分。我還需要你們選出認可的首領對象，每人能且只能選一位，你們每位成員的選擇也代表了一分，最后看誰得分高，誰就擔任首領。

    大家做了好兩年的數學題，這么一講，也就明白了過來。

    也就是說，厲現在已經獲得了二十分，接下來再加上他們拿到我們選擇的多少，再決定分數的多少咯？奇問道。

    沈懷瑾點點頭，沒錯。

    大家好生新奇，按著沈懷瑾的指揮進行不記名投票，最后實時唱票。

    除去十歲以下的崽子，部落共一百一十五個成員，一百一十五張票被逐一念出選擇。

    厲。厲。凜。厲。凜。

    厲與凜已經恢復了些精神，他們憑著最后一點力氣支撐站立著，認真地接受著部落對其表現的真實回饋。

    厲。

    隨著最后一張票被唱出，兩人的票數昭然若揭。

    厲五十九票，凜五十六票。

    有眼尖又腦快的立刻將最后的得分報了出來，厲一共是七十九分，凜五十六分！

    巖點點頭。過了一個艱難的寒季和并不輕松的水季，他臉上的歲月感更重，但仍舊站得筆直，維持著擔任首領最后一刻的尊嚴。

    比斗中，厲勝出，有沒有意見？

    眾人默然無聲。

    選票中，厲得票更多，有沒有意見？

    又是默然無聲。

    厲七十九分，凜五十六分，由厲擔任首領，有沒有意見？

    人群靜謐兩秒，爆發出喝彩聲，連站在邊上的凜也朝厲點頭示意，表達了他的服從。

    在這般的歡呼中，這個半臉血漬、渾身臟污的年輕獸人卻收緊了下巴，學會了低斂的品質。

    只是在離開眾人視線后，他的眸中閃爍出粲然的光，定定地看著沈懷瑾，像陽光下碧湖面上的波粼碎星。

    沈懷瑾擦掉他臉上的臟污，看到塵泥血漬遮掩下的道道傷口，心疼得鼻子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干什么呀？厲無奈地笑了笑，他撣掉身上結塊的臟污，溫柔地將沈懷瑾摟入懷中，聲音輕柔，乖寶，剛才是不是就想哭了？嚇得我趕緊結束戰斗，就怕你會擔心。只不過現在我贏都贏了，你怎么還委屈呢？

    這個在他人面前兇悍不可侵犯的銀狼，面對自己時卻是獨一份的溫馴與柔軟。

    沈懷瑾不說話，他搖搖頭又眨眨眼睛，掩去其中的濕意，然后拉上厲布滿血痕的手，像領著一頭忠犬一般，帶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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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攻守

    天色將亮未亮之時, 大河部落罕見地已經蘇醒過來。

    厲！厲！厲！

    廣場上的人歡呼著，將手中的溪水往中間的銀發獸人身上擲去。水漬浸透了他單薄的衣料, 印出起伏的輪廓來，顯出獸人渾身磅礴難掩的力量感。

    沈懷瑾左手持木杖，右手拿小刀，緩緩割開了厲胸前的皮rou，用傷口處流出的艷色鮮血，在厲眼下抹上兩道血痕，讓對方添了一份獸性。

    獸人低頭看著沈懷瑾的動作，呼吸起伏更加明顯。

    黑發的男人神色不變，一直保持著冷靜自持的狀態。他將染血的小刀隨意丟棄一邊，高舉手杖吟誦經文, 送上對新首領的祝福。

    天光正在此時乍現。

    墨藍色天幕被無數金色曙光劃破，紅日冉冉升起，光照云海，半邊天都被朦朧的玫瑰色所暈開，雪峰也披上了暖金色的燦爛光芒，瑰麗多姿。

    在眾人矚目之下，厲一手牽上沈懷瑾, 一手握拳緊貼胸前傷口，面色沉穩，說話擲地有聲。

    我不會辜負大家的期待與信任，既然擔任了首領一職，就一定會與瑾同心協力, 不僅要抵御獸潮，還要把部落好好地建設起來。

    厲，我相信你, 我們都相信你。巖站在人群中，代表所有人，認真地回復著厲許下的誓言。

    一切塵埃落定。

    行了，這又不是什么壞事，嚴肅的樣子擺到這里就夠了。沈懷瑾拍了拍掌，笑道，既然城墻都建起來了，我們還是想想接下來主要做些什么吧。

    好哇瑾，我們才剛忙完就急著讓我們再干活??？另一頭的安玩笑道。

    沈懷瑾哈哈大笑，我猜這兩天大家一下子閑了下來，都有些不適應吧？

    不然亞獸們也不至于有點空閑就去采苧麻，紡線織布的熱情一度高漲。

    聽了他這話，大家互相看看，都很有默契地笑了出來。

    一陣笑聲后，陽突然高聲提議道：要我說，我們可以開始蓋房子??！

    這一下都讓大家反應了過來，對啊對啊，說好的磚瓦房，我們現在開始蓋的話，沒準寒季還能用上呢。大家交頭接耳，一下子都興奮了起來。

    厲往下壓了壓手掌，問道：大家都決定蓋磚瓦房嗎？

    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

    厲與沈懷瑾相視一眼，復又道：基地那里備好了磚瓦窯，材料生產起來都方便的，人員也不用怎么調動。不過我們得提前將居民區規劃好，照著計劃修建，這樣修建好以后住著才更加方便舒服。關于這點，我和瑾還得再商討商討。

    沒事，我們等得及！

    沈懷瑾的臉被晨光染上了暖色光暈，整個人像在閃閃發光，看起來暖融融的很是溫柔，他笑吟吟道：既然這樣，大家今天不如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頓，既是慶祝城墻建成、新首領上任，也是為展望未來部落都住上磚瓦房的好日子。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雀躍之聲，好！

    大家聚在一起更多的是為了情感的交流，而不拘于吃些什么，因此臨時決定倒也沒什么問題。盡管如此，大家比往常更加努力地采集、打獵，盡力將最新鮮的食物帶回部落進行烹飪。

    因著崽子們長大了些，已經沒必要餐餐喝獸奶，沈懷瑾為了所豢養的多毛獸整體考慮，決定趁這機會將其中兩頭多毛獸做成烤rou吃了，勻出些空間給日漸長大的小獸崽子們。

    出于多方面考慮，沈懷瑾肯定先宰那兩頭新來的、還沒養熟的多毛獸。

    一整天的時間里，大家忙進忙出。上午由亞獸們采回新鮮的綠葉菜和漿果、抓回肥碩的水生；下午則是獸人們抗回了不同種類的獵物，盡數堆在廣場上。

    部落成員們掏出了自家的炊具，齊齊整整地擺在廣場上，rou菜與各色調料落入鍋中，再盛出的便是熱騰騰香噴噴的熟食了。

    山谷中炊煙四起，吸引了晚歸的倦鳥張望，鳥雀們嘰嘰喳喳地落在枝頭上，好奇地看著許久未曾如此熱鬧的山谷。

    看久了也無聊，它們蹦蹦跳跳，自由穿梭，隨即游蕩到了方方正正的水稻田邊上。

    那些綠油油的莖稈頂部已經抽出了黃綠色的嫩穗，惹得鳥雀們撲棱著去啄食。剛一湊近，恰好一陣晚風拂過，稻田中的細長身影揚起一尾長袖，嚇得鳥雀們趕緊撤離，紛紛揚揚地飛上了天，繼續著晚歸的路程。

    振翅聲響起，吸引了正低頭準備涼拌海帶絲的沈懷瑾。他瞇著眼看向倉皇亂逃的鳥雀和晚風中浮動著破布條的稻草人，朝身邊的厲笑道：這稻草人還真有點用處。

    厲正在烤兩頭肥嫩的多毛獸，煙熏火燎讓獸人熱得滿頭大汗，手中的獸rou卻是滋滋作息，極為誘人。

    聽到沈懷瑾的話，他也抽空看了眼天空，歸鳥的身影正巧劃破瑰麗晚霞，更加顯眼。

    他從鼻腔發出一聲淺淺的哼笑，笨鳥，還真容易被騙到。

    時間久了就說不準了，我估計它們還是會反應過來的。

    厲勸慰道：沒事，稻田大部分時間都是有人看著的，不怕被偷吃。

    說的也是。

    沈懷瑾將拌好的酸辣海帶絲盡數倒入盤中，讓幾個崽子幫忙端走后，踱步到厲身邊，一起翻烤獸rou。

    獸皮刷過醬油，在火舌舔舐多時后，已變得黃紅酥脆，看起來格外誘人。

    正當兩人拆開掀開烤架，打算將烤rou端去慢慢片這吃時，那頭已經傳來了催促聲。

    瑾，厲，快過來，吃飯啦！

    誒！

    沈懷瑾與厲異口同聲，趕緊應和了一聲，在邊上幾個人的幫助下，將兩頭烤得金黃油亮的多毛獸搬去了眾人中間。

    獸rou尚且往下滴著油水，空氣中彌漫著鮮香麻辣的味道，惹得大家涎水直流，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嘗口味。

    沈懷瑾用鋒利的刀刃片下了一塊連皮帶rou的，只見其外部油亮酥脆，一口咬下去卻發現內部的rou是綿軟又肥而不膩的，好生鮮美可口，具有風味。

    他揚了揚手中金黃色rou片，招呼道：大家都在等什么呢，快吃呀。

    他這么一說，周遭的獸人和亞獸們自然蜂擁而上，大家在厲烤rou時就早早地饞上了，吃到口時更是感慨如想象中那般好吃。

    兩頭多毛獸在食量驚人的部落成員看來是不堪一吃，很快就只剩了兩個骨頭架子。大家又轉向了其它精心烹飪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