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222節
碧綠蔥花,nongnong雞湯,點滴香油。 宋潛機喝了兩口湯,夸道:“你手藝沒退步?!?/br> 孟爭先嘆氣,不知是氣宋潛機還是氣自己: “我后悔了,早知如此,不該讓你喝紅塵酒。吃完這碗面,你就走吧?!?/br> 普通修士喝紅塵酒,也要大醉放縱三天,而宋潛機的酒量似乎格外差。 “我們不是一起走嗎?”宋潛機慢悠悠吃完面,奇怪道,“你是不是走累了?想歇歇?” 孟爭先背影不動,像忽然下定某種決心,輕聲說算了。 宋潛機道:“再翻過這兩座山,等我們到千渠就好了。千渠風水好,春天有綠色的田野,百花齊放。夏天綠樹成蔭,滿樹鳥鳴,你帶獵隊去毒瘴林打獵。秋天豐收了,你會幫忙曬谷子。冬天下大雪,你和小紀他們砸雪球……” “夠了。這世上根本沒有千渠!”孟爭先猛然回頭,雙目赤紅,“我不是孟河澤,你也不是我師兄!” 宋潛機不禁一怔。 只見邪佛白發如雪,眸中含淚。 “快走!”孟爭先厲喝,“本座堂堂邪道之主,沒有你這種散修師兄!” “走就走?!彼螡摍C抄起劍,毫不留戀地出門,“吼什么吼,還挺叛逆?!?/br> 日光明凈,木葉味道濕潤清新。 這座山嶺落過一夜雨,樹下冒出特有的白玉靈菇,此菇味道鮮美,還可以補充靈氣。 宋潛機這幾日奔波也累了,懶得再管孟河澤,決定讓對方默默哭會兒,自己冷靜一下。 他采了三十多只小靈菇,兜在外袍里滿載而歸,忽然感到草廬方向傳來靈氣波動。 “誰動了我的陣法?氣息不是孟河澤。有外人來了,不止一個人?!?/br> 宋潛機面色微變,拔足狂奔。 …… 第177章 無怨無尤 秋風卷地, 枯黃落葉滿天飄零。 陽光灑向破敗的草廬,卻沒有留下一絲暖意。 宋潛機走后,孟爭先仍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冷掉的面湯也還在桌上。 忽而鳥雀驚飛, 百獸競奔。 一道道黑影飛掠過天空、密林,起落間驚起煙塵陣陣。 孟爭先雙目半闔, 掐動佛珠,好像不曾看見異常, 也感覺不到整座山的靈氣變化。 山風吹動他垂落的白發, 意態蕭瑟。 一聲暴喝乍響: “孟爭先,當年我等愿意奉你為主,期盼你能振興邪道, 發動修真界正邪大戰,滅殺正道威風!可你建那金宮, 正邪兩道都能進出無阻, 你不思進取,貪圖享樂, 如何配做邪道之主?” 說話的人不見蹤影,聲音卻忽遠忽近, 一時似從天而降,一時又近在咫尺。 任誰聽了都要心生惶恐, 猜測敵人會從哪個方向進攻。 孟爭先仍靜坐不動。 邪道多年青黃不接, 群龍無首不成氣候。 孟爭先的出現無疑讓邪道修士重燃希望。 他天賦異稟,進步神速,行事肆無忌憚, 是真正的大魔頭。 最關鍵的是, 他還足夠年輕, 必有開疆拓土, 橫行天下的雄心。 許多人等著他率領邪道眾魔,與正道打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隨后入主中原,搶來靈氣充沛的仙山寶地和產出豐富的靈石礦。 從此邪道眾人不用在死海、西海之類的偏僻之地漂泊躲藏。 可孟爭先沒有這樣做。 又一人喝道: “如今金宮被毀,修真界說你被宋潛機挾持,正道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你卻放縱兇手,還扔下西海不管!你一道命令,就讓整個邪道陪你玩追殺!” 這道聲音忽男忽女,尖利而詭異,聽得人心里發毛。 但孟爭先還在掐佛珠。 “你這些年愈發荒唐殘暴,已不配做邪道之主!你當交出地下寶庫鑰匙和藏寶地圖,退位讓賢!” 第三道聲音無比渾厚,言辭冠冕堂皇,像一座大山壓向草廬。 草廬屋頂爆裂。 孟爭先坐在紛飛草屑中,終于睜開眼。他面無表情,更無怒意,好像只有些厭倦: “既來殺人,何必廢話?!?/br> 他不耐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來者。 黑色毒霧從地面涌出,腐蝕草木。 洶洶鴉群像一片黑云,怪叫著從天空降落。 刻滿符文的燃燒箭矢從四年八方射出,箭上火光竟是幽幽藍色。 天上地下的殺招同時發動,殘破草廬瞬間陷入重圍。 孟爭先抬手,指間十八顆紅玉佛珠散開,環繞他周身飛速旋轉。 他似乎慢了一步,黑霧已經襲來,鴉群已經降臨,幽藍火箭已經釘入桌面。 黑霧中傳來箭矢破風聲,烏鴉拍翅聲,大地被腐蝕的哧哧聲,唯獨沒有人聲。 渾身裹在黑斗篷里的女人氣道:“他跑了!” 滿臉毒瘡的瘦小修士皺眉道:“不,這魔頭的氣息還在?!?/br> 胖老者眼珠一轉,放聲喊道:“諸位聽好,孟爭先已重傷,良機不可失,誰能砍下他人頭,贈靈石千萬!” 山林間亮出各色旗號,如海潮席卷,向草廬發起沖鋒。 忽然一陣風起,一道聲音隨風落下: “鴉婆,毒叟,陰火老魔,你們帶人來殺本座,想必已有葬身于此的覺悟?!?/br> …… 宋潛機越靠近草廬位置,心情越沉重。 大地似乎被烈火燒過,焦黑發燙,寸草不生。 空氣里有種刺鼻的腥臭味道,令人胸中煩惡。 面目全非的尸體和殘肢順流而下,將河水染紅。 任誰都能看出,前方剛剛經歷一場惡戰。 “來了這么多人,領頭者恐怕是邪道老一輩魔頭。沒聽見小孟的求救聲,不知他是否成功突圍?無妨,我此時舊傷痊愈,狀態全盛,誰能阻我?” 宋潛機給自己貼上兩張避瘴符,抄起劍沖入滾滾黑霧中。 他越過遍地殘肢和斷裂的箭矢,揮出一道劍氣劈開黑霧,終于看清眼前景象。 孟爭先白發飄飛,瞳孔血紅,渾身朱紅刺青好像活了過來,在白皙皮膚上生長游走,像燃燒的火焰,流淌的鮮血。 十八顆佛珠紅光大盛,將孟爭先籠罩其中。 自他手腕處長出無數條血色藤蔓,滴滴答答淌下艷紅汁液,詭譎無比。 無數道人影被藤蔓緊緊纏繞,在半空中無力掙扎,卻發不出聲音。藤條貪婪地吸取血rou,其中人身干癟下去,轉眼只剩一張皮。 三人被迫跪在孟爭先腳邊,哭喊求饒。 一位滿臉毒瘡的干瘦修士道: “小的知錯了!愿將本命毒幡獻予邪佛,換一條賤命?!?/br> 孟爭先笑了笑,一掌拍下,生生拍碎一顆頭顱。 血漿髓液碎骨飛濺。 此等場面,饒是宋潛機見多識廣,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酒意徹底醒了。 ——這人不是孟河澤,是邪佛孟爭先。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他只有得到孟爭先的徹底信任,才能帶回孟河澤的魂魄,但這幾日他三句話不離千渠和種地,孟爭先一定以為他神經錯亂,還如何能信他? 遲疑間,只見邪佛手掌輕輕向下一拍,輕描淡如拂去塵?!?/br> “啪!”又一顆頭顱爆裂。 宋潛機張口,卡在喉頭兩個字終于喊出來:“住手!” 沒想到不是沖追兵,是沖孟爭先。 “你還回來干什么?!”孟爭先眸光微動,像是在壓抑什么,“我不是讓你走嗎?!?/br> 跪在地上的三人只剩最后一個,見狀不再求饒,反而仰天大笑: “殺吧,你盡管殺!老夫已看透你的功法,你殺人越多,殺性越壓不住,最后只會成為沒有神智,憑本能殺戮的怪物——” 話音未落,孟爭先又一掌拍下。 宋潛機出手抓他手腕:“后面還有追兵,我們走!” “誰要跟你走?”血藤被孟爭先收回體內,十八顆佛珠歸位。 宋潛機抓了空。對方帶著類似“橫斷梳”的法器,可以瞬間轉移,他防不勝防。 只能眼睜睜看著孟爭先化作一道紅霧,隨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