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飛升 第59節
那人對上他目光,以為自己被鄙夷,不由臉色微紅,辯解道:“我只是不會構圖!我筆力還行……” “沒事,我連山水都不會?!彼螡摍C說。 那人表情緩和,安慰道:“那你畫個最喜歡的,此時最想畫的。時間有限,別耽擱了?!?/br> 宋潛機想了想:“好?!?/br> 他說完便提筆。 同桌伸長脖子看他。見他用的筆墨都是最次的大街貨,不由面露同情: “你用我的吧。我帶了一套多余的?!?/br> 宋潛機說不必。 寥寥幾筆,一朵小花的輪廓便躍然紙上。 花朵五瓣,花心微鼓,花瓣末端有可愛的尖角。 那人愕然又茫然,心想你畫成這樣我也沒辦法抄啊。 又見那花靈動異常,雖然只有輪廓,卻似要開出紙面,忍不住好奇道: “道友畫的這是什么靈植?很是可愛!” “并非靈植,土豆花而已?!?/br> “土豆花?”那人驚訝高喊:“道祖在上,原來土豆長在地里,還會開花!我還以為是結在樹上的,你不是騙我吧?” 宋潛機:“……真沒騙你?!?/br> 這點事咱就別驚動道祖了行嗎。 有些修士父母都出身仙門或世家,從小食用靈稻靈果,修煉后早早辟谷,與凡人接觸有限,以至于五谷不分。 宋潛機可以理解。 他說:“其實黃瓜也會開花?!?/br> 那人表情一變,衷敬佩道:“道友真是博學多才、見多識廣!敢問道友高姓大名?” “……不敢當,我叫宋潛機?!?/br> 那人笑容微怔,忽然驚叫:“原來你就是宋潛機!” 四面參賽者抬頭,紛紛看向他們: “他就是宋潛機?華微宗外門的頭領?” “這兩人竟然同坐一桌?宋潛機可是個硬茬,那個人傻、錢多、話更多的廢物可能要倒霉了?!?/br> 宋潛機輕咳一聲:“小聲點。你認得我?” “你很有名!”那人興奮起來,“但你很少出來走動,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大家都在猜,你到底是怎樣的人……今日一見,宋道友畫得一手好土豆花,果然如傳聞那般,風流不羈?!?/br> 宋潛機聽得茫然。 前世別人罵他,只罵不擇手段,機關算盡,心狠手黑等等。 風流不羈是什么詞?他竟不知這是罵是夸。 “我聽說,孟河澤是你教出來的?” “不是我?!彼螡摍C無奈。 對方明顯不信,拍桌抱怨道:“昨晚我本該畫一幅練筆,然后沐浴焚香靜氣定神,修煉一整夜,為今日書畫試做準備。但我忍不住去看孟河澤打擂!他居然放天燈,這合適嗎?你不管管嗎?” “你說他大晚上搞這種東西,誰今天還想考試???但話說回來,那天燈真美……他的擂臺新打法,都是你教的吧?” 對方話匣一開,語速極快,如連珠炮仗,滔滔不絕。 這種說話節奏讓宋潛機覺得極耳熟,好不容易才抓到空隙否認: “絕無此事!我沒教過!” 我沒有,我巨冤。 那人依然不信:“宋兄,舍妹也很喜歡看他打擂。孟河澤明天下場前最后一朵花,能不能扔給她” “這……不行吧?!?/br> 宋潛機從未聽過如此奇怪的要求。 又是放燈又是扔花,小孟到底背著他搞出了多少花樣? 不容易啊。 一邊掌握戰斗節奏,一邊指揮場景調度,要打得好看,還要打贏。 若非孟河澤有紅玉佛珠傍身,只怕早已不堪重負,無力支撐。 同桌很理解地點頭:“也對,臺下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他哪里扔得準,是我冒昧了……啊,聊了這么多,還未自報家門,失禮失禮,在下姓紀,單名辰?!?/br> 宋潛機腦海閃過一道明光:“鳳仙郡紀辰?!” 他印象中似曾相識的臉,終于與眼前這張俊秀臉孔重合。 紀辰尷尬苦笑:“沒想到道友也聽過我?!彼芘Φ亟忉?,“其實我也沒那么廢物,我只是不會構圖……” 宋潛機驚道:“你為何在書畫試?” 紀辰更驚:“道友何出此問,我從小就學書畫啊?!?/br> 宋潛機愣怔。 你一個大陣師,從小學書畫? “你開始學布陣了嗎?”宋潛機問。 紀辰苦著臉道:“我連一張符箓都畫不明白。哪有閑功夫學陣法,宋兄別再打趣我了!” 宋潛機不知該作何反應。 讓紀辰學書畫,不是等于讓妙煙耍大刀,讓孟河澤去練刺繡嗎。 遲疑間,前方一陣sao動,不少人擱筆起身張望。 宋潛機抬頭,只見兩人姍姍來遲,卻不來入座,直徑飛身而起,向對面山崖掠去。 “他倆干什么的?” 紀辰興致勃勃地解釋: “咱倆是來走過場、湊人頭的,其他人是來爭登聞雅會百強的,再進一步,最多掙個前十。所以我們按照規則,在紙面上老實落筆,平時練得有幾分功夫,就露幾分本事…… “那兩個人可不一樣,他倆想做書圣親傳弟子,必須出奇制勝,才能引起圣人的注意。且看他們有什么奇招?!?/br> 第45章 菜雞雜魚 宋潛機只見那兩人足尖輕點, 身形輕飄飄躍起,踏崖壁直上云霄。 山壁光滑而不生樹木,平日猿猱難渡。 高聳直立, 隔著云海, 正對飛云樓的西窗。 書圣若站在窗前,以他的目力,推窗便能望見這面崖壁。 兩人抬手, 衣袖飄飛,幾乎同時在巖上落筆。 姿態瀟灑自如,并不見如何使力,筆力卻已深入巖壁。 石屑紛紛崩落, 墜地時煙塵四起,大地震顫。 聳立的山壁上, 竟如刀刻斧鑿般, 顯出一個個斗大的字。 龍飛鳳舞, 鐵畫銀鉤, 氣勢逼人。 草甸眾人被這奇觀吸引, 一時忘記自己桌上書畫。 凝神細看, 只覺兩行大字要沖出石壁, 當空壓下, 不由高聲喝彩: “好功底!好勁力!石巖上成書不難, 難得是一氣呵成,且筆鋒清晰, 深淺得宜,筆意不斷。趙霂不愧是天北郡最年輕的金丹符師?!?/br> “衛湛陽那句也極好, 一撇一捺, 一勾一畫, 形如刀劍森立,我在紙上寫,我也寫不出這么好的字?!?/br> 宋潛機的座位排在極靠后位置,只見前方人頭攢動。 紀辰踮起腳尖:“寫的什么?我修為不濟,道友幫我看看?!?/br> 宋潛機微微瞇眼:“造化鐘神秀?!?/br> “真的很秀??!”紀辰感嘆,“其他人不管是晝夜練字,還是苦練過幾萬張山水圖,這次登聞雅會都得被他們秀下去?!?/br> 宋潛機微笑不語,在東道主的地盤寫字,當然要先讓東道主舒服。 這兩人落筆靈氣飽滿,除非遭人為毀壞,否則不管風吹日曬雨打,以后華微宗這面山壁上,都刻著力透山巖的兩句詩。 起筆先夸華微宗人杰地靈,造化靈秀,這兩句才能留下。 “還有一句呢?”紀辰興奮道,“宋道友再看看!” 宋潛機念道:“一覽眾山小?!?/br> “好氣魄!”紀辰羨慕道,“我何時也能有這般本事?!?/br> 宋潛機搖頭:“你倒不必有?!?/br> 你一個陣師,非學符箓作甚。 紀辰明顯誤會了:“宋道友,你別看我這樣子還不錯,其實錢財乃身外之物,只有自己練得本事才靠得住。否則總惹旁人笑話,說同樣的修煉資源堆給狗,狗都練得比你強?!?/br> 宋潛機忍俊不禁,笑過之后有些唏噓。 現在的紀辰還很年輕,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少爺。雖然話多,卻不是瘋話,讓他有點不習慣。 他前世認識對方的時候,這人已經設陣殺全族,做了散修,整日半瘋半醒,半醉半癲。 “道友別笑,我已經觀察過,書畫試座位有講究,公認最厲害的兩位,趙霂、衛湛陽,排在壹號貳號,人家就能直接寫在山壁上,寫給書圣看?!奔o辰認真分析道,“其他人按符道造詣排序入座。我,寫不出符的符師。你,沒寫過符的劍修,所以我們倆坐一桌,誰也別想抄誰?!?/br> 宋潛機:“……沒事,我們各畫各的,憑真本事墊底?!?/br> 崖壁不再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