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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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禧晃晃手中的保鮮袋:去你家??!我媽在劉姨那兒殺了幾只雞,送你們一只。都處理干凈了,我媽說讓方姨直接塞鍋里燉就行。 袁木道著謝折返腳步,朝她伸手要幫她提上樓。裘禧噔噔幾步往上躲開,說:沒事沒事袁木哥,我來就行,你要買什么快去買吧,可能還會遇到我哥呢,我媽使喚我和我哥跑腿,他選超市,我選小茶! 袁高鵬是溜到路邊了,和一條街上的幾個叔叔圍坐玩撲克牌,腿邊兩個柴火正燃的小爐子,邊上烤著一圈土豆。袁木遠遠看見,想繞開,卻被其中錢進的爸抬眼逮住。 袁木的名字在街面被高喊出聲時,和大家一起望去的,還有站在陸倚云店前的裘榆。避了第一次,結果又在這里遇見,說明避大概率是不可行,他也就認栽認命地轉頭去看了。 那天過后,裘榆不再去自家陽臺,走在路上卻有意無意抬頭,頭頂那扇小窗通常是蒙簾,曾經秋天里窗臺上用來插金桂的玻璃瓶也不知所蹤。 在袁木即將看過來的前一秒,裘榆睫毛一顫,瞥開了目光。結束這些天的第一眼。 手里的煙盒拍去桌面,裘榆對陸倚云說:一盒換成一條吧。 陸倚云說:輕,輕,玻璃制的經不住你這么毀。沒動,問正經的,怎么呢?一條算下來和單買價格一樣的,可不存在多買優惠。 我知道。懶得老是跑上跑下了。余光里的人影漸漸走近,話還在說,那個人已經立在身邊,不然今天遇這個明天遇那個,看著心煩。 袁木默默聽著,等裘榆講完了,才說:云哥,一袋米四桶油,我媽說牌子你知道。 首先聽到我媽二字,裘榆想冷笑,忍住了。接著在他越過自己遞錢時聞見他身上換回了久違又熟悉的青檸味,裘榆心里又什么都沒想了,只幾乎把面前的紙幣盯出洞,竭力僵著脖子不去觍臉質問:倒成你厭我煩我到這種地步了。 光打在淺青的玻璃面,模糊地映射出袁木一張臉,他眼睛朝店內,神情淡然,不哀不愁也不故作冷漠。比之,他更決絕,也更體面。他旁的裘榆不再是裘榆,而成街頭萬千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裘榆很淺地揪一下眉,垂下眼皮不看那面玻璃了,頭偏向沒有袁木的另一邊。 陸倚云先把裘榆要的醬醋煙茶打包,然后找零,從袁木遞來的一沓錢里抽出兩張五元,錢貨都擺去裘榆眼前。 陌生人?他不如他。他做不到。 裘榆兩指把紙幣推回原位:不要這個。換一張。 你陸倚云嘆氣,拉開抽屜補去一張十元,今天怎么這么挑呢。 裘榆沒回答,錢丟塑料袋里,攏了攏袋口,手指勾上轉身走人。 陸倚云開始備袁木要的東西,小聲問道:你們兩個吵架了? 人離開了袁木才挪眼珠瞧他背影,不知不覺就目送其走進樓道。 不是吵架。絕交。 陸倚云聞言大笑:我說,他已經夠幼稚了,你怎么也多大了,還玩絕交這套。確定油要四桶嗎?你幾只手??? 袁木扭回頭,正視陸倚云:永遠斷絕交往又不是小孩子發明的專利。只是小孩會下決心攤開講,大人是暗悄悄的,不認真的,執行不徹底的。他又說,我跑兩趟吧。 等會兒找個推車給你?,F在年輕人的關系還真是,天氣一樣說變就變,你們這樣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么永遠斷絕交往??? 袁木回想剛才裘榆的所作所為,說:也不難。 陸倚云略略思考,贊同他:嗯對。我跑到這兒來,也是因為跟人絕交。確實不難,時間一晃就沒。絕交好,絕交快樂,絕交之后不用再憂慮光陰似箭人生苦短。 跑到這兒來的意思是在這條街做了個商居兩用的小超市,袁木說:哦,大人也徹底。 陸倚云說:當時算小孩。說完心虛,加了個吧,又接著篤定道,不過我看你們很危險。 什么? 陸倚云將推車的把手轉去袁木手邊,直起腰講:無論任何關系,分離、沒有愛、交集消失,這些才是人與人之間正常的走向和普遍結局。但誒你剛才說的那個嗯,但你們太認真了。 最后袁木只搬了一趟。推車只能到樓梯口,他往左肩置放一袋米,穩穩地半蹲下去,每手抓起兩桶油,咬牙一氣爬了二樓。起初沒感覺,以為尚在能力范圍內,靠門喘幾口氣累勁就算過了,但坐上年夜飯的飯桌才發現手臂肌rou乏軟,抬起來端碗拿筷都發抖,夾菜得蓄力。 他便只吃自己跟前的一盤。 方瓊把兩個rou菜換到袁木面前:別光吃涼拌絲啊,趕緊夾rou去碗里。你今天胃口不好? 袁木搖頭:沒有啊。 方瓊伸手來擼他頭發摸他額頭:大過年的,怎么這么沒精神呢。 以前方瓊從不這樣對袁木,導致他今天才有機會知道原來自己排斥和mama有這類親密接觸。血緣血親竟然不講理地成為障礙。他歪頭閃開后低下去大口扒飯:沒事兒。 此時對面六樓有人大聲說話,是錢進的聲音:裘榆,一會兒去買炮放煙花怎么樣!早點吃飯等我通知! 米飯吞不下去。腦袋總渾渾噩噩,嗓子眼兒總隱隱作嘔,還以為這些病灶是莫名的,乍聽見裘榆的名字才意識到也許是因為老在想他、老在想他。干嘔的欲望強烈,生生忍得兩泡眼淚兜在眼眶,掙了幾個來回,沒等到窗外的回答,袁木才不慌不忙起身去了衛生間。 嘔完之后查明不關胃的事,純粹是喉嚨眼兒的原因,袁木簡單漱過口出去就只喝湯。 袁家的晚飯吃得很早,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時天剛黑,春晚剛上第一個節目,整條街也剛熱鬧起來。家家都為除夕夜點燃鞭炮,陸陸續續一通亂炸,光用耳朵聽像一條七歪八扭的蛇,這兒咬一口那兒吐一下信子。 方瓊和袁高鵬相繼出門,去麻將桌和牌攤上湊人頭,穿鞋時囑咐兄妹兩個:收拾干凈了你們也出去玩兒,消消食。鎖門就行啊,不用關燈。 袁茶陪袁木洗完鍋碗,呆呆地看了會兒春晚就坐不住,奔喧鬧的街面去了。家里一下空了不少,袁木放松地癱在客廳沙發,躺半晌覺得吵,摸到手邊的電視遙控器摁了待機鍵。房子霎時靜了,剩頭頂大燈管依舊開著。寂靜難得亮堂堂。 在亮堂堂的寂靜里,袁木想早晨那口混了血的牙膏沫,想昨晚去抗戰年代殺人的夢,想方才廚房里手軟打碎了兩只碗,想天氣陰冷滿心以為今天會下雪卻沒有。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倒要成為禁忌的秘密了。到這里,袁木看見深深潛伏在它們底下的裘榆。 對面樓頂一陣驚呼,接著是一顆煙花爆開。 辨音是錢進率領一幫人上了天臺。 他原本步朝開放式陽臺,轉念去了自己的房間。 緊閉的窗簾拉開一截,袁木仰頭望見站在人群邊緣的裘榆,裘榆仰頭望綻放的煙火。所有人或笑鬧跑跳,或手持一根瞄準天空當炮手,他什么也不做,只目不轉睛地望著。 如果是你碰我,我不會躲。 貪是大多數人的劣根性,袁木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大多數。不知恥的念頭在腦海閃過,他也不禁問,是不是沒能攥在手里的才永遠是想要的。 第50章 那就不愛他 十八分之十,也就是九分之五,裘榆一半多人生里的全部目光都奉獻給他。所以當他離開,他的目光也就隨之失去了著落點。 怎么辦呢。 裘榆手掌墊腦后橫躺在床上,盯著鋪貼黑色卡紙的那面墻,幾度陷入空茫茫的無措。他已經以此姿勢平和且清醒地度過四個小時,離新學期開學報到只剩另一段四小時。 那就不愛他。嗯、那就不愛他。 矮柜上圓盤時鐘的聲音漸漸龐大膨脹,秒針開始跨一步響一遍咒語。裘榆忍不及一格分針,翻身起床,抓過枕邊的外套囫圇穿上后走出臥室,躡手躡腳地去了久不光顧的陽臺。反正夜深人靜。 以前見識過冬天的凌晨,黑沉下來真能伸手不見五指,裘榆在短短幾步間擔憂著袁木的小窗會被融進暗夜,但沒有,這個人居然還明著燈。 現在他的窗簾反而是大開了細想合理,半夜的話,再沒有避人的需求。 袁木在書桌前坐得不端正,執筆半趴著,穿的那套深藍色睡衣,外面披件裘榆沒見過的夾克。這時忽覺一條街也很遠,描完輪廓想要細細瞧臉,卻不清晰,也看不出他是冷是不冷,是高興是不高興。 視野里只望見偌大的夜剩他那一盞孤燈浮著,周圍都是死物,柔光被移動的筆身攪活了才流淌起來。其中也有不動的,幾線忠誠地伏在他發絲間鼻梁上。 第一次站在這個陽臺上窺望袁木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猶記那時心底存在一股淡淡的羞,因為自視之后覺得蠢、不光彩。 如今找不回來那份羞恥感了,已經完全忽略自我不就是什么多余的也視不到,只知道全心全意地想,面前這個舊房間怎么像座落寞的島。又想,忘記在兩個人尚能一來一回說話的時候認真問他: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快樂更多? 開學日,黃晨遇天不亮就爬出被窩,把他媽感動得湯面里多臥了兩個荷包蛋,也沒想過他是為了早點兒進學校借鑒其他同學的答案補假期作業。 cao場半路遇到裘榆,以為是同道中人,黃晨遇上前去寒暄,將此項目講出競賽感:你卷子還差多少張沒做?媽的我攢了整整一個假期的文綜簡答題。 裘榆實在不想和他同步調,走快了些:不要說得好像假期很長一樣。 是不長。哎怎么都開學了你還惦記這事呢,多想想高考完有三個月,虧不了。黃晨遇跟在裘榆身邊小跑,進教室前多問一嘴,誒袁木怎么沒和你一起? 裘榆甩開黃晨遇的胳膊:問他唄。問我有用? 黃晨遇落后嘀咕:靠,過年的炮仗沒放完啊。 裘榆到了座位沒卸書包,扛了自己的課桌椅往最后一排的空曠位置走。黃晨遇都拿出政治試卷來準備好沖刺了,被裘榆這番弄得傻眼,連忙追人問:你搬到這兒來做啥? 清凈。 清你嫌我吵嗎?饒是平日愛貧愛鬧又不看重臉皮的黃晨遇,當下自尊也有點被傷到。 恰巧袁木從前門進。眼神有慣性,四目遙遙撞一處,這次裘榆先錯開,低頭對黃晨遇講:不是你。 袁木剛進門發現裘榆離那么遠了,反應好幾秒,遲鈍地認為還可以像黃晨遇一樣問,不過他一不看他,他便醒過來。這樣好,這樣最好,做得很周到。 身后突兀的空位像被活生生剜沒的,景象殘忍。也是黃晨遇回來了袁木才驚覺自己一直在看它,被問手里拿著筆是不是作業沒趕完,他搖頭否認。至于什么時候坐下攥的筆,沒印象,一系列動作是肌rou記憶叫他怎樣做他就怎樣做的。 黃晨遇站著撓頭:你要不去跟裘榆說說?裘榆說圖清凈,我覺得是狗日的王成星。他也不怕李學道啊,看那態度怕是暫時不回來了。自顧自噼里啪啦講一通,插著腰和袁木一起審視,中間這位置空著是不是有點難看?看著有點難受。 要幫你移到一起去嗎。袁木只是問。 高三的第二個新學期最不像新學期,以往,輕松愉悅的開頭是慣例,但在這輪二月里沉默的拼搏取而代之,偶爾想懈勁都難找縫隙。所有人埋著頭,一半寫字一半補覺,不愿學的也安靜下來,溫順地隨著大浪飄完最后百余天。 對文科生來講,數學和英語是拉分大頭,沖刺階段很少人會再把精力放在語文科目。語文老師也默許了死氣沉沉的課堂氛圍和學生不聽課的行為,只要不擾亂課堂紀律,他一般視而不見。今天這堂最無聊的試卷講解課大家卻少見地活躍起來,不知道自己講的哪個點觸到他們的神經,同學堆里隱隱sao動著。 蔡暢覺得新奇,問:你們在討論什么? 第一遍沒人敢出頭,第二遍黃晨遇就說了。 老師,你看字形題第二行的最右一個成語。他帶點促狹的笑。 蔡暢:我看看,什么東西。 有人忍不住給他和其他不明就里的同學指路了:緣木求魚! 同時聽到兩個名字,袁木放下刷數學壓軸題的筆。 蔡暢大笑:還真是,在我們班齊了。 什么?袁木詢問中間的于繡溪。 于繡溪湊近說悄悄話:零六年的真題卷。 哪 就我們市的。 謝謝。 袁木在文件歸納袋里把試卷扒出來,發現是當初心不在焉做的那一份。 【袁木寶貝,來給我加油!】 字能灼眼似的,手指一根一根摸上去并攏,他用手心蒙蓋住那行昂揚肆意的字跡。 這個成語我們居然現在才遇到,它也常出現在辨析題里,大家可以摘抄記錄一下。那我現在請位同學來解釋一下緣木求魚的正確含義,就第二排最右一個怎么樣。蔡暢意有所指地看過去,笑著,以為自己很幽默。 袁木僵著不動:我不會。 嗯?緣這個字在文言文部分考過很多次了呀。 全班目光膠在他身上,他坐得很直,卻不起身,也不再抬頭回應任何。 當氣氛陷入鴉雀無聲的尷尬境地,后排響起一點木椅摩擦地面的聲音,所有眼睛又被吸去那邊。裘榆弓腰屈膝拎著椅背將其轉向擱遠了點,才昂首挺胸站直了。 站高乍一看,像被群群探射燈圍攻了,裘榆覺得好笑,瞥到唯一沒回頭的那一個,又覺得有什么好笑的。 誒,另一個來回答也合適。蔡暢給自個兒打圓場,裘榆你說說。 袁木捏皺了試卷。 一個人企圖得到他渴求的,卻去了錯的方向找了錯的人。裘榆朗聲。 袁木折斷了手中的水性筆。 裘榆在脫口之前考慮過結果應該說是后果,總之,不會太好,甚至是壞的。但他沒來得及再仔細具體地衡量一下這句話可能給袁木造成的傷害,以至于唯一沒回頭的那個人終于回頭的剎那,裘榆驀地一痛,后悔了、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