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2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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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清聽到關于英娘的話題,想起杜甌茶的蹊蹺,遂放下筷子道:“對了,暑天慣有熱疫,官藥局收的幾批藥材正在運來京師的途中。我尋了個由頭,稟過簡王,去應天府接船,正好打探打探,小杜娘子的來歷?!?/br> 第378章 小皇子的怪病 大宋裁造院。 梁師成像檢視書畫一樣,仔細查看了所有新制的夏季袍衫、裙裳后,吩咐跟來的數名婢子:“你們先將衣裳送回去入庫,我還有事與蔡大監商議?!?/br> 蔡攸引著梁師成來到后院深處的茶閣里,張尚儀正在吃一碗梅花雪水浸櫻桃。 梁師成與干娘作完揖,靜靜地盯著案上香爐里似有若無的一縷青煙。 張尚儀將櫻桃核兒吐出來,嘬著兩瓣脂紅潤澤的嘴唇,飲一口梅雪飲子,品咂須臾,抬起一對笑意里帶著軟媚的杏眼,對蔡攸道:“苦唧唧的胡豆飲子,哪里及得上你這里的甜果飲子半分好。大郎,你先去前院忙你的?!?/br> 蔡攸走后,張尚儀才嘆口氣,對梁師成道:“你心里難受,我曉得?!?/br> 梁師成低頭不語。 他眼眶子里的幾顆淚珠,撲簌簌、直愣愣地落到地面,未在臉頰上留下痕跡。 張尚儀待梁師哭夠了,才又開口:“守道,人死不能復生,你還年輕,總還能遇到甌茶那樣讓你心折的女子。但儲位之爭,如今越發是箭在弦上了。前日我陪向太后從帝陵回來,剛踏進內廷,御藥局的董太醫,就哭哭啼啼地來給向太后請罪,說是小皇子不知得了什么急癥,堪堪兩日間,就從嘔吐所進食物,變成嘔出鮮血?!?/br> 梁師成一驚。 三四月間內廷家宴,梁師成陪著端王赴宴時,看到的小皇子還好好的,面色紅潤,虎氣勃勃。 “干娘,小皇子怎地突然……” 張尚儀盯著他道:“董太醫是國醫,又是劉貴妃的親信,他也診不出來緣由?!?/br> 梁師成“哦”了一聲,輕步上前,又給張尚儀的碗中添了些梅瓣雪水飲子。 服侍干娘的舉動,有助于他掩飾著自己的情感。 事實上,他頭一回覺得自己,在聽張尚儀陳說內廷風云時,感到揪心。 他甚至能具體地想象到,官家看到愛子的病容時,就像自己那日看到甌茶的遺容時一樣,整個人好像在眩暈間,被掏空了。 張尚儀默然片刻,繼續道:“所以,你看,天家內廷的情形,往往如六月風云,說變就變。此一回,若小皇子挺不過去,只怕官家傷心哀慟,心疾又要發作。倘使甌茶依著吾等商量的去行事,官家哀怒交加之際,簡王和那邵氏夫婦,再是喊冤申辯,只怕也無濟于事。本來,這一番時機,真是將將好……守道,既要助端王得位,我們就該如此計議的,對不對?” 梁師成點頭:“是的,干娘,師成明白?!?/br> “守道,你真的沒有怪干娘?” 梁師成迎著張尚儀的注視:“干娘,是那姚氏確實懂得小恩小惠的手腕,甌茶心氣太嫩,我又逼得她太急、竟未察覺她神智有恙,大錯在我,我怎會怪干娘?!?/br> 張尚儀露出悲憫之色道:“我回京聽聞此事,擔憂于你,連著兩日都難以安眠?!?/br> “干娘待我是真好,師成明白。對了干娘,甌茶出事后,我也試探過姚氏那邊,她似乎,確實不明緣由?!?/br> 梁師成這句話,才是張尚儀最關心的,只是,張尚儀絕不會一上來,就主動問,這不是她的馭心之道。 她倒是要反過來,表現出心疼顧念的模樣,充滿真摯地,去替自己這位心腹,卸下使命的擔子。 “守道,邵、姚二人,你不必去盯著了,免得再想起甌茶?!?/br> “多謝干娘體恤?!?/br> 梁師成頓了頓,忽地還原了幾分機敏孝子的本色,輕幽幽道:“今日我離開王府時,恰遇到曾舍人去后院馬場,陪端王打球,干娘既出宮辦事,可要兒子,去傳個話?” 張尚儀笑了,旋即擺手道:“守道,干娘與那曾舍人,從前不過是喝個酒、焚個香、說些秘辛的交情,哪里就是小別后急著相會的露水夫妻。不過,他很識時務,堪為吾等從龍之人的同袍。行了,今日我看到你好好的,就放心了,你快些回端王府去吧?!?/br> 梁師成喏喏應了,只聽張尚儀最后叮囑他:“端王年少貪玩,你務必從旁提醒,接下來數月,他千萬莫做出什么輕佻浮浪之舉。否則,儲位就是簡王的了?!?/br> “是,干娘,師成謹記?!?/br> 蔡攸親自將梁師成送到門口,看著他策馬小跑的背影消失后,才匆匆返回內院。 張尚儀已經從茶閣里出來,站在樹下,盯著一處露出地面的根須。 蔡攸上前,問道:“阿姊與我師成賢侄,說了小皇子得病的緣由嗎?” “沒有,這種殺頭的事,你我二人心里有數即可,何必讓他曉得?!?/br> 張尚儀一邊說,一邊探出右腳,碾了碾樹根下的沙礫,露出一角翠綠色的綢布片。 她嫌棄地對蔡攸補上一句:“你將邊角料埋在這里作甚?萬一被下人挖出來怎么辦?” 蔡攸躬身自責:“一忙起來,就忘了。稍后我就處置了?!?/br> “好,先用老醋泡一泡,褪去顏色,然后燒干凈?!?/br> 第379章 曾三郎釣魚 不再天寒地凍的晚間,人類在夜空下的偵查活動,就變得更為可行而高效。 梁師成的身影,隱沒在初夏繁茂的草叢中。 月光撒在他的發髻上,仿佛鋪了一層淡淡的薄霜。 梁師成盯著十來步外的小小院落。 片刻前,一對男女,走了進去。 干娘果然有了新的秘密。梁師成想。 早春時分,張尚儀,就讓梁師成賣了城北王公別業附近的那處宅子,說是那一處,畢竟也是曾布有所耳聞的,既與老狐貍斷了情分,宅子還在的話,就不是紀念,而是危險。 但梁師成感到,干娘在宮外,應是又置了香巢。 靠著對干娘行事風格的熟稔,以及從地屋行牙人處得來的一鱗半爪訊息,梁師成鎖定了這個同樣座落于城北、卻更為隱蔽的簡樸宅院。 張尚儀打開門鎖時,梁師成試圖借著月光,辨認她身邊的男子。 看走路的儀態,不年輕,也絕不老邁。袍袖翩翩,身姿挺拔,卻無魁勇之相,像是文士。 可惜囿于距離和角度,看不清面容。 院門關死后,梁師成站起來,穿出草叢,躡手躡腳地靠近院墻。 這宅院,只巴掌大,再教幾株椿樹一圍,土墻灰瓦的,就更不起眼。 墻縫兀地一亮,是屋里點上燈了。須臾,橙黃色又強烈了幾分。 然而這光明,并非小院今夜唯一的新裝,不多時,梁師成聽到“篤”、“篤”的敲擊聲。 紅牙板? 梁師成疑云未濃,附和著打板節奏的女音,已響起來。 “紋漪漲綠……一年春事,柳飛輕絮……寂寞幽花,獨殿小園嫩綠……他年清夢千里……應有凌波,時為故人凝目?!?/br> 畢竟隔著一層泥墻,梁師成沒法將每句歌詞都聽清楚,但他的驚詫之情,更甚于方才。 這明明就是尚儀的聲音,卻又那么陌生。 一曲歌罷,幾息寂靜后,屋中男子開始說話,說得很輕,嗓音沉釅,梁師成這一回完全聽不清那人的言辭內容了,只能辨出,語氣渾無激越甜膩之相。 如此,二人談論一番,又開始唱,唱完了再說一陣,半個多時辰一晃而過。 屋里的燈暗了,滅了。 梁師成皺眉之間,事態卻并不如他預計的那樣,往艷詞小令熱衷描述的閨帷羅帳間發展。 腳步聲起,二人竟是踏入院中。 梁師成下意識地往墻根后頭蜷縮。 只見院門開處,男子先邁了出來,轉身問道:“這個時辰,宮門已落,你今夜在此歇息?” 張尚儀應了一聲。 男子道:“好,自己當心些?!?/br> 口吻里帶著猶豫和不舍。 張尚儀卻催他:“你快走,徘徊此處,萬一被人瞧見?!?/br> 男子終于沉沉嘆口氣,疾步離去。 梁師成在墻根下愣了好一會兒。 這一回,他看清楚了那張眉目五官與曾舍人有六七成相似的面孔?!?/br> 城西,曾樞相府邸。 家仆提著燈籠,引著晚歸的曾紆,來到曾布院中。 書房里,曾布放下手中的古籍,輕揮手,示意侍立房中的小妾出去,關上門。 “張玉妍和你提及小皇子的病癥了嗎?” “回父親,沒有,”曾紆頓了頓,補充一句,“我與她,算上今日,一共相會五次,每一次,她對宮中事,都只字不提。我,依著父親的吩咐,更是,從不探問?!?/br> 曾布揚了揚白眉:“你只與她吟風頌月,舞文弄墨,她不奇怪?” 曾紆盯著案上硯臺,并無掩飾的企圖:“我不曉得她心中所想,只是掂量她面上的神情,像她當年與我相處時,那般?!?/br> 曾布毫不憐惜地盯著問:“她也沒有求歡之意?” “沒有?!?/br> 曾紆平靜道。 “她透露過,與你弟弟,有過男女之事嗎?” “沒有?!?/br> 曾紆的口氣,仍是無風無浪的。 曾布點點頭,似乎并不認為,這樣的問題,會與自己的不體面掛鉤。 他只是仿佛白日里在朝堂上那樣,關心一些細致入微的事實。 “三郎,你行事素來穩妥,”曾布揉了揉太陽xue,正色道,“今日退朝后在政事堂,官家沒與我們幾個執政說上幾句,就捂心急喘,額頭滲汗,梁從政直接讓官家嚼了半截白山老參,他才緩過氣來?!?/br> 曾紆抬眼望著父親,出語十分直接:“小皇子病危,若真的不治,官家傷心,龍體也或有大恙。章惇擁護簡王,父親只能站端王。端王繼承大統后,就算向太后倚重父親,但張氏與蔡家定會攛掇新君,對父親不利,兒子明白,兒子聽候父親安排?!?/br> 他說到此處,從懷中掏出紙箋,奉給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