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2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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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古今中外,接待蒞臨指導工作的領導,流程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想到邵清方才陪著簡王離開時,瞅個空當與她低語一句“你且在坊里歇歇,今日我先回家,給你做幾個好菜”姚歡就心中一陣舒悅甜喜。 再起身步到院中,往左右課室、寢院瞧去,她更覺恍如沉醉好夢。 這是她這個穿越者喜歡的劇本,經商,種田,辦教育。 現下,竹林街的飯鋪,胭脂和小玥兒管得不錯,開封的蝦田蝦塘,王犁刀更是看得緊,她確實可以好好地將這大宋版“藍翔技?!鞭k起來。 “姚娘子,喝杯胡豆飲子吧?!?/br> 一個十四五歲的妍麗少女,踏著午后陽光,走過來,笑容明媚地遞上一杯現磨咖啡。 第358章 杜甌茶 送咖啡過來的少女,姓杜,叫杜甌茶。 半月前,開封府將這處公家的院子撥給姚歡后,高俅就將這姑娘從端王府帶到了藝徒坊。 說是給姚歡聽差打下手,但姚歡了然,自己在藝徒坊這個項目上,畢竟只能算經理人,控股股東空降個辦公室主任過來,合情合理。 她偷偷問李師師,可在端王府里見過小杜娘子,李師師很肯定地告訴姚歡,這是跟著趙佶的另一個近侍——梁師成,做掌茶娘子的。 “甌茶”二字,據說是端王親賜,取自岑參的詩句“甌香茶色嫩,窗冷竹聲干” 趙佶最愛丹青,其次愛茶,杜甌茶小小年紀就在王府中執掌此事,總有心思玲瓏之處。 果然,甌茶到藝徒坊后,在開學前的籌備階段,就表現出優秀的管理能力,將雇來的賬房、廚娘、男女雜役、門房護院,諸般職責,分派得井井有條,每日入坊的織機、紙張、筆墨、粗色香藥等教學資產,亦交待得清清楚楚。 此刻,姚歡接過咖啡,看到上面竟還有牛乳拉花,贊道:“你用茶筅打的?” 甌茶欠身道:“門外漢好奇一試。我打過茶百戲,琢磨了琢磨,好比刻章,茶百戲,乃以清水推開,浮沫破散處,呈現畫樣子,是陰刻。而胡豆飲子拉花,牛乳薄薄一層拱起來,更像陽刻?!?/br> 姚歡盯著杯中寥寥幾筆、姿態盡出的牛奶蘭花,想了想,這小娘子的比附,還真是貼切。 “甌茶,你頗能觸類旁通,講解又讓人一聽便懂,學坊不如再開一門煎茶點茶與制作胡豆飲子的課,你來教。你看沈子蕃,比你還小上一兩歲呢,也做授課先生?!?/br> 姚歡提到這個茬兒,也并非霎那間心血來潮。 她觀察了一陣杜甌茶,發現她心思周密、機靈麻利的同時,其實不太愛出風頭。 譬如今日,給端王和開封府老爺送絹花和女眷所用的緙絲茱萸囊,乃是這姑娘事先提醒姚歡的,可見她深諳迎來送往、伺候貴人的路數。 但方才眾人參觀學坊時,甌茶并不往姚歡身邊擠。 教書也是育人,師傅的品性頂要緊。若身負一技之長、又有蘭竹風骨,只在學坊里管總務,可惜了。 杜甌茶得了姚歡由衷的夸贊和興沖沖的建議,回應的口吻,仍如這些時日表現的一樣波瀾不驚:“承蒙娘子青眼,只是,甌茶須先依著高主簿的吩咐,助娘子將學坊的諸般事宜捋順。其后,若是端王府對我有旁的安置,甌茶自當遵命?!?/br> 姚歡即刻意識到,自己又現代人思維上腦了。此世的大部分女子,很難有自由的身心,也就很難與后世白領金領一樣自主跳槽,決定將來的職業道路或者生活軌跡。 高俅送杜甌茶來時,對她出言挺客氣,但她的身份,畢竟是端王府的仆婢。 這姑娘才及笄之年,那張瑩白光潔的鵝蛋臉上甚至還留著幾分稚氣,但一開口有種老練的聰明,三兩句地,就將意思點透了。 姚歡訕訕失笑,一時不知再尋個什么話頭,只低頭喝一大口手中的“拉花拿鐵” 杜甌茶看看門邊的銅漏,恭敬道:“娘子早些回吧?!?/br> 姚歡道:“不急,我還要召集幾位師傅開個會?!?/br> “開會?” “哦,就是坐在一處商議商議,往后諸般事宜,學藝上的進階獎懲,接不接達官貴戶請制緙絲與丹青的單子,許不許由師傅帶著出去演奏絲竹、唱誦禮樂,這些都得白紙黑字寫下來,存作學坊的坊紀坊規。我們雖是學工藝、算學、藥學的場子,也須和國子學、太學一般,有個官學的樣子,莫教外頭輕視了我們?!?/br> 杜甌茶對姚歡的個把用語覺得陌生,主要意思卻能聽得明白。 她隱約覺得心里頭不知何處,似乎一熱,但那幾分嶄新而陌生的意氣不及澎湃,就被她及時抑制下去了。 杜甌茶斟酌語氣,關切地問道:“今日重陽,娘子不必回宅,張羅著下人準備晚膳么?” 姚歡抿嘴道:“我夫君會準備,他的庖廚手藝也不錯?!?/br> “喔,就是方才陪簡王來的邵提舉?” “嗯,是吶?!?/br> 杜甌茶盯著姚歡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婉婉道:“娘子真好福氣?!?/br> …… 初八初九上弦月,半輪玉盤面朝西。 戌中時分,杜甌茶左手抱著一束紫鉤綴珠般的秀麗菊花,右手提著食盒,邁進藝徒坊的一間寢屋。 這間屋子,住的都是學徒里年齡最大的女孩子,只比杜甌茶小兩三歲左右,當中很有幾個先天不錯的,打眼看那臉蛋和身量,已隱約顯露出娉婷少女的姿容。 女孩們正各自整理臥榻,見杜甌茶進來,紛紛行禮。 但那一聲聲“杜娘子”聽不出怯懼和拘謹。 她們自城南劉家的孤幼院搬到學坊已數日,均覺得,聽說是端王府來的杜娘子,比姚娘子還親切好打交道。 杜甌茶見一個女孩踮腳站在窗邊,溫言問道:“英娘,你在作甚?” 名叫英娘的女孩答道:“回杜娘子,姚娘子說,她姨母是個很有趣的人,自創了一個重陽節的風俗,就是往窗戶上插胡蔥和漢蔥,第二天日頭照過來,寓意‘聰明’。姚娘子說,人聰明,比步步高升更要緊?!?/br> 杜甌茶點頭:“嗯,飯食行,的確,不缺蔥姜蒜?!?/br> 她放下食盒,姿態優雅地將紫菊插入瓷瓶中,擺到窗下案幾邊,研看須臾,皓腕輕舒,將或已蓬勃盛開、或仍含苞待放的不同花枝,細細調整了,才滿意。 杜甌茶笑吟吟地回頭,向女孩子們道:“重陽,還是要采菊。這是端王府里種的上品菊花,云殿紫蕊,王府的小廝今日特地給我拿來的。明日朝暾升起,陽光從東窗撒進來,這紫色,必定越發美輪美奐,你們呀,要多看真正的好東西,畫出的畫,織出的錦,唱出的歌,奏出的曲,才能入得了貴人的眼?!?/br> 她說著,將食盒開了,取出幾塊精致的點心,招呼道:“來吃糕點,我用栗茸做的,上頭是滴酥鮑螺。在王府,端王飲茶時,最愛吃我做的滴酥栗茸糕?!?/br> 女孩們到底年紀還小,一聽竟能吃到端王吃的好點心,紛紛嬉笑著圍攏來,你抓我捏的,將栗子糕塞進嘴里。 方才往窗欞上插蔥的英娘,邊吃邊贊,她是個開朗的小話癆,說完糕餅,意猶未盡,還要議論別的。 “杜娘子,端王看著,性子真好,看誰都眼帶笑意。他平日里在府中,也是這般嗎?” 杜甌茶道:“是的,端王待我們極和氣?!?/br> 英娘身旁另一個女孩,大約覺著氣氛親密融洽,遂也大著膽子品評道:“端王慈眉善目,不過,我覺著,還是簡王好看?!?/br> 再一個女孩接上話頭:“簡王看起來有點兇。姚娘子那位夫君,邵提舉,才不錯。只是,只是,有些老?!?/br> “邵提舉哪里老了?邵提舉是最好看的?!?/br> “不對不對,沈老師才好看,像畫上的人?!?/br> “嗯!我站你這一頭,沈老師最好看?!?/br> 都是情竇初開的女孩子,正是最愛談論男子的年紀,一時之間,屋子里鶯聲燕語,響個不停。 杜甌茶如長姐一般看著她們。 她的眉梢眼角,染了一層美好的欣賞之意。 這層令她觀之可親的外表,與她胸中難言的喟嘆一樣,都是真實的。 大宋清歡 第359章 梁師成 寒露和霜降之間的半個月,中原大地的夜晚,格外旖旎。 季候的涼意,如中天那輪明月的冷輝,似乎漫不經心,又似乎另有深意地沁入屋宇。 從窗欞到地面,從地面到羅帳。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的素淡詩意,在紅塵男女相濡以沫的煙火人生中,被汩汩夜涼,催化成了彼此擁抱、繾綣契合的激情。 一場淋漓暢快的歡愛,令柔軟的錦被,也遍布陽春熱意。 絲緞,如平滑輕柔的溫泉,覆裹住但行好事、不問前程的rou體。 邵清將暖衾拉上姚歡露在外頭的右肩,問道:“晚膳的海祗陸神粥,很愛吃?” 自重陽節在灶間大顯身手、贏得愛妻贊不絕口后,邵提舉下廚的勁頭,和他上榻的勁頭一樣足。 他看到鄰坊的腌臘貨鋪子里,新進了閩浙的貝柱和魷魚干,就買來浸軟,加上姨母沈馥之送來的鹵豬肚,切成碎粒,與新米、手剝河蝦仁,一道熬成稠粥。 粥成之后,他還不忘依著姚歡點綴縐紗小餛飩的方法,用雞蛋攤成薄薄的一層蛋皮,劃成細絲,撒在白米如雪、rou粒如琥珀、菜梗如碧玉的粥面上,更添了燦金之色。 文化人兒的邵提舉,興致勃勃地給自己發明的這道粥,起了個富有遠古神話色彩的名字——海祗陸神。 連“祗”字都不太認識的姚歡,卻暗笑,白粥里放入海鮮和豬下水,這不就是后世廣粵一帶的“艇仔粥”嘛。 只是,再放一把花生、幾截油條,才更正宗。 此刻,姚歡將傍晚在飯桌上的腹誹,認真地吐露出來:“粥很鮮美,但rou量不夠,我覺得吃不飽,下回,你再給配兩張羊油餅子,或者兩個羊餡兒饅頭吧?!?/br> 邵清抿嘴,用滿滿的誠意和深意揶揄道:“你總是很難喂飽?!?/br> 姚歡也語帶雙關地反唇相譏:“哪個身體康健之人,不愛吃rou?” 邵清笑了一陣,起身半靠在枕囊上,由衷道:“我最愛看的,就是你做什么事,都很專心的模樣,不管最后吃不吃得飽?!?/br> 姚歡抬手攬上那副還未降溫的胸膛,仰起臉認真道:“你看,我這樣專心,你也這樣……嗯,這樣威猛,為啥我們還是沒有……你是郎中,要不給我開幾副藥試試?” 不待邵清搭話,又囁嚅自疑道:“開封的暑天,太熱了,我一日也離不得冰飲子,一吃就吃到了重陽節。會不會因為我太愛吃寒涼之物,就會有,你們郎中所說的那甚么,宮—寒?” 邵清無語道:“我不是婦科郎中,但在我想來,且不說飲子從喉頭到腸胃,早已溫熱,就算沒被焐熱,你的脾胃,離你的胞宮,隔得這樣遠,你平日里多喝幾口涼飲子,胞宮就變成廣寒宮了? 哈哈哈哈哈…… 姚歡樂不可支。 自己這位中醫郎君,不會也是穿越的吧?這口氣,妥妥的果殼或者丁香園的公號文。 邵清見自己的話,果然有解頤效果,遂將雙唇貼上懷里人兒的額頭,輕啄溫存了一番,才又與她平聲靜氣道:“是藥三分毒,你好好的,能吃能喝,在外跑來竄去的,比城里那些禁軍還精神,你去抱個藥罐子作甚?我確實很想與你有孩兒,但這個,全看緣分。老天給,就給,不給,就不給。你看你姨父和姨母,如今不也是琴瑟和鳴?你看朝堂上下,父子反目的,不也比比皆是?” 姚歡耳聽這般春風化雨之言,只覺得自己的歡愉,比方才迎接開疆拓土時,更飽滿鮮明。 二人依偎了片刻,邵清見懷中人似并無倦意,瞪著一對眼睛、精神抖擻地欣賞窗外月色。 邵清于是問道:“你若不困的話,我有一事與你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