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2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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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邵清準備和姚歡先去實地走一遭,對地形與用時勘察一番。 世間感情甚篤的小夫妻,可以一起做的愉悅之事不少,柴扉院中煎暖茶,紅袖添香夜讀書,迤邐相偎鴛鴦帳。 或者如此刻般,二人將朝廷分派的胡豆外銷之事完成了七七八八后,一身輕松,執手穿行于春煙繞遠峰、鳥雀嬉樹梢的山林中。 因要探路,小兩口都未做袍裙打扮,褲裝利落,走了半個時辰不到,他們便摸索到界河一帶。 遼宋已息戰百年,白溝界河沿岸,七八里路才設一個邊防衛所,再派些士卒不定期巡邏而已。 二人尋得了雄州線人所說的幾棵古槐間的隱蔽泊口,姚歡還想往前走,邵清道:“莫過去??拷訛?,草地就濕了,腳印顯眼,萬一真有巡卒發現,恐怕提早起疑。我們回去吧?!?/br> 規程途中,邵清忽然道:“榷場結束后,回到開封,應已是仲夏時節。過得端午,我便二十有七了?!?/br> 姚歡抬頭看看他,笑道:“怎么了,你又不像開封城那些焦躁不安的儒生一樣,年輕輕地就急于考取功名。若論面貌,回去將你這把胡子修剪修剪,看著也就二十出頭?!?/br> 邵清明白妻子沒聽懂,只得帶著直率又蘊了幾分商量的口氣道:“我們,生個娃娃吧?!?/br> 姚歡豁然領悟。 是這個意思??! 她莞爾道:“好,努力一下,明年春上,爭取就讓你老來得子?!?/br> 邵清悅然,脫口而出:“得女也很好,像你?!?/br> 眼見著柔情蜜意正在火候足的時候,邵清忽地面色一凝,停下了腳步。 姚歡正要問聲“怎么了”卻聽邵清壓著嗓子道:“別說話?!?/br>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雖是接近滿月的日子,邵清在走夜路時,仍本能地警覺。 邵清握緊姚歡的手,屏息蹙眉,側耳聆聽,很肯定地道:“林子里有人,說的是契丹語?!?/br> 榷場貿易時期,雄州內外,哪兒沒有遼人? 但隨即而來的呼痛慘叫,令邵清本能般作出反應,摟著姚歡躲到樹叢后面。 這叫聲于本來平淡的契丹語交談中,突然響起,似乎表明主人在沒有防備時遭到了襲擊。 “咔嚓咔嚓” 踩著草葉疾奔的零亂腳步聲,由遠及近。 三個人,一人前頭跑,兩人后頭追。 接近林間小路時,前頭那人似乎體力不支,噗通載倒。 兩個追兵撲上來,一人踩住物的脖頸處,另一人迅速俯身,拔出了扎在物肚子上的匕首。 物顯然又吃痛,只是這一回咽喉被踩,慘呼成為壓抑的呻吟,悶悶的。 兩個追兵,又嘰里咕嚕說了一串契丹語。 邵清聽明白關鍵的幾句,吃驚不小,再輕輕撥開額前的一簇枝葉,望出去。 月光穿過林梢,正灑在那處。 追兵中的一個,再次舉起匕首,這一回準確地扎到了地上男子的心臟。 男子雙腿胡亂蹬踹,力量逐漸變弱,終于,一動也不動了。 兩個行兇者將尸體拖了幾步,靠在一棵樹下后,其中一人疾步離去。 借助月光的映照,再加上行兇者對話中透露的信息,邵清終于了確定死者的身份。 他湊近懷中妻子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告訴她:“死的是姓杜的遼商,還有人要來?!?/br> 姚歡明白邵清后半句的意思,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 夜里的林間小路,被月影籠住,仿佛一條明暗參半、叫人捉摸不透的迷徑。 馬植控著韁繩,側頭看一眼趴在身邊那頭騾子上的完顏宗寧。 白天,在榷場里,馬植尋覓多時、花大價錢買下的一張弓,正套在昏迷中的宗寧背上。 到底是癡愛騎射的女真男娃,宗寧接過這張宋人巧匠精心打造的弓時,竟比那日與心愛的姑娘重逢時,更為驚喜。那是一張大牛角做的螞蝗弓,看著不如那些描紅畫綠的樺皮弓、桃皮弓奪目,其實從牛筋的批解到膠漆的涂刷,行家知道,是把沒有一年做不出來的好弓。 榷場里只是嚴禁售賣銅頭箭或者有機關的兵刃,角弓自不在禁品之列。馬植買得光明正大,卻也挑得費盡心思。 畢竟,他心底,是按照給宗寧陪葬的好物標準,來選的。 馬植看到宗寧撫著弓愛不釋手,遂像真正善解人意的長兄那般,向阿骨打道:“阿骨打叔叔,宗寧想去試試弓,山間耍一耍。我帶著他,那些契丹看守們,便不敢說什么?!?/br> 現在,眼前不停閃過燕京城往昔畫面的馬植,終于把自己選的這條小路,走到了盡頭。 剛剛順利殺完第一個人的手下,迎上前,從主人手里接過韁繩。 兩匹騾子踱到樹下時,稍有不安的表現。它們有著牲口靈敏的嗅覺,卻沒有戰馬的訓練有素。它們害怕血腥味。 馬植指著杜京山的尸體,對手下說:“把女真小子的腰刀,插到他胸口去?!?/br> 又招呼另一個:“你,把女真小子卸下騾子,快些,他要醒了。你用杜京山的刀,劃開他的脖子?!?/br> 灌木叢后,邵清低語:“他還要殺宗寧,為何?” 姚歡不及出言,只聽邵清又短促而堅定地追了一句:“你別動,藏著,我能應付?!?/br> 他倏地站起來,鉆出灌木叢。 月光下,正要行事的三人,如遭電擊般,驚異地轉身,對著邵清。 馬植喝問道:“誰!” 邵清站住,報出姓名。 馬植駭意稍退:“你怎地在此處,沒與姚娘子一道?” “在下受張知州囑托,教授軍中醫官,我日間看看這雄州生長的草藥,晚歸了?!?/br> 馬植冷冷道:“嗯,你不僅看到了草藥?!?/br> “馬郎君,你們在殺人?為何殺這個姓杜的?騾子上的,是什么人?” 邵清的人,如他所提的問題一樣,正在往馬植迫近。 馬植必須在須臾間作出決定。 他向賣漆器的商人打聽過,這姓邵的漢人,和他娘子,是宋廷大官的跟班。 但難道與他說一通家國大義、就這么放他走嗎? 對宗寧,自己都能下手,一個過路的宋人,算得什么。 不能冒險! 馬植將心一橫,吐出一句指令。 他當然沒想到,邵清能聽懂契丹話,更沒想到,這斯郎中,身上有功夫。 短暫的瞬間,在兩個接到指令的契丹殺手看來,眼前這不知好歹的冒出來的這個宋人,似乎懵住了,傻狍子般定在那里。 幾息間,二人撲到跟前時,邵清才猛地矮身低頭,避開突前一人的刀鋒,扭腕出力,掌中的柳葉刀向往外平遞出,直扎第二人的胸口。 馬植那句契丹指令是“殺了這個宋人”既如此,邵清出手,亦不會給對方留生機,奔著左心而去。 “哎,??!” 被刀刃入rou的殺手,呼痛退卻。畢竟也是會家子,此人險要關頭本能地躲避,邵清的柳葉刀扎偏在此人左乳與腋下之間。 邵清迅速拔出武器,揣開此人,急急回身,應對那撲空后又折返的第一個契丹殺手。 他用的是少年時就練得最多、最為熟練的閃身反刺,因為自從練了近身格斗中的這一招,童年時后頸叫狼咬爛的惡夢,好像如石擊冰面般,粉碎了,再也不曾在夤夜里糾纏過他。 此刻,邵清一腿微屈,左臂前伸晃開,吸引敵人的本能注意力,右手下壓,變了掌勢,如橫風過崗,呲啦一聲,毫不留情地劃開敵人的下腹部。 敵人揮向邵清左臂的彎刀,雖然削到了皮rou,但小小的便宜,須臾間換來的是大虧。 肚子上火辣辣的劇痛只是開始,尖峭的柳葉刀竟然還在他的腹腔里攪動。 熱乎乎涌出的,不僅有鮮血,還有一團腸子。 被開膛的殺手,怒不可遏,又惶恐不已。他絕望地弓了腰,左手捂住濕漉漉的整個下腹,右手仍如垂死之獸、勉力攻擊般,胡亂地舞動彎刀,去刺邵清。幾次之后,他終于跪在地上,痛苦萬分地扭作一團,好像被泡了鹽鹵的螞蟥。 第343章 月下殺局(下) 姚歡趴在樹叢后,上牙咬著下唇,喉頭仿佛瞬間干涸。 但看到邵清在眨眼間解決了一個對手,姚歡的緊張與害怕,被專注替代了。 她并不是沒有這個時空經歷過生死攸關的場景。 剛穿越來十幾天,她就被曾府那個吃了毒菌子的可憐孫子,差點摁進深井里。 舉告了謀害福慶之事后,在蘇頌宅子里,她更是單獨面對過那幾個不知受雇于何人的殺手。 現下,她相信邵清不是莽撞地現身救人,他應是有把握,可以以一敵三。 但姚歡覺得,自己不能像個木雞似地,縮在草團里,什么都不做。 馬植不是個傻的,說不定下一步便往這里搜索來。況且,萬一后頭,馬植還有手下增援呢? 姚歡瞪眼盯著前方的交鋒,先頭只被戳傷肩頭的契丹人,在馬植的呼喝下,又與邵清近身格斗起來。 馬植則似乎并不會武功。他出言指令后,就有些慌亂地,去看騾子背上的完顏宗寧,想把宗寧扒拉下來,卻顯出古怪的踟躕之意。 姚歡遂不再猶豫,她手腳并用,貼著草叢往大樹下爬過去。 杜京山的胸口,扔著契丹人從完顏宗寧身上取下的腰刀。 刀不大,刃面在月色里閃著寒光。 這樣的寒光,在如此急如弩箭、間不容發的時刻,好像從物形搖身一變為號音,催促著渾無斗殺技能的人,也能于驟然間血脈賁張,果決地抓住唾手可得的武器,沖出去,幫助至親之人多一分勝算,少一分危險。 姚歡只深吸了一口氣,就竄出去,抓起那把腰刀。 她的右掌剛剛握緊刀柄,十余步外,邵清大約因為方才左臂掛傷,兩招之間滯頓了一息,被對手翻身壓在地上。 目睹兩個博斗者僵持間,姚歡覺得自己的腦子是空白的,不再有瞻前顧后的思維,來干擾視線的一往無前。 目光引領著她,令她好像一支簡陋卻無法后防的鳴鏑,又如捕獵中面對獵物露出薄弱部位的猛獸,筆直地往那片背脊沖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