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134節
書迷正在閱讀:[黑籃]和紫原敦的小甜餅、此世之毒、盛世暖婚:億萬前妻不好惹、[綜漫]在高危世界創業奔小康、超凡大航海、[咒回同人]社畜戀愛法則、[綜漫]我的飼主是最強、[綜漫]原來前任都是大佬、[綜漫]家養咒靈離家出走啦、[綜漫同]十代目每天都在受驚嚇
否則,她當初老老實實地窩在她姨母那個蓬門小院里,過得一年半載,誰還會記起開封城的蕓蕓眾生里頭,有這么個小娘子?她若不是陸陸續續地牽扯上這諸般事端,官家也不過是當初聽了一耳朵章捷所奏,曾府很快出面平息鬧劇后,堂堂天子怎會與她宮里宮外地不斷相見? 久積的情緒,終于在如今這般教人窩火以極的境地里爆發了。 只是曾緯的爆發,并未披著看上去火藥味濃重的外衣。 “歡兒,官家實已算得仁君,你這般逆了龍鱗,倘使漢唐時那些天子,只怕你已沒命了?!?/br> 姚歡一時之間,不清楚情郎要表達什么意思,是更深刻地譏諷天子,還是真的在開解心愛的女子。 唯覺得他的語氣,倒還平靜。 “我把店關了,隨你去登州?!?/br> 姚歡果決道。 “我再說一遍,我不想去登州。況且,朝廷出面旌表門閭,與你當初自行哭鬧一番抗婚,全然不同。官家此舉,就是將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了,登州難道不是大宋治下?” 姚歡噤了聲。 她確定了男子口吻里的慍怒與埋怨。 曾緯輕嘆一聲,抬眼睨著那塊匾。 “歡兒,你我情深,大不了,無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實,這匾,難道還能如皇城司的探子們那樣,去稟報不成?歡兒,就算你住在府外,我的人和心,既然都是你的,府里那個不論是誰,你又何必計較?!?/br> 姚歡倏地蹙緊了眉頭。 什么意思? 做外室? 不行! 不能因為自己被權力踐踏了尊嚴,她就能心安理得地仗著俘獲一個男子的心、而去踐踏他將來的妻子的尊嚴。 第237章 支邊的邵清 大漠風塵日色昏。 慶州城內的鵝池畔,城內居民排成輻射狀的十來支隊伍,等著從池中打水。 宋真宗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出身黨項族平夏部的李繼遷,攻下了北宋的軍事重鎮靈州。 宋人在西北的軍事防線被迫不斷向南收縮。 在此后的一百余年間,宋遼和平,但宋夏的戰爭愈演愈烈。 以今天陜西省的延安和榆林、寧夏自治區的吳忠和固原、甘肅省的平涼白銀定西等地,直到青海省的東部,這條線,成為北宋與西夏長期對峙的軍事分界線。 界限以北,屬于夏人占據的地盤,廣袤的荒原上,布局著沿襲唐代名稱的靈州、銀州、夏州、鹽州等城池。界限以南,乃是宋人治下的邊軍,陜西四路——鄜延路、環慶路、涇原路、秦鳳路。熙州開邊后,增加了熙河路,改為陜西五路。 在大宋西軍五路中,環慶路處于頭部地位。 慶州則是環慶路的軍府所在地。 畢竟地處西北,比不得中原一帶水系豐饒。慶州城的水源,只有城外柔遠河與城內的鵝池兩處。 這些時日,宋夏常有交火,為防細作,慶州城門緊閉,城內居民便只剩了鵝池一個取水地。 此時尚未到七月流火的涼爽季節,白日里驕陽灼人,向晚時分,鵝池畔才會聚積起人群。 “那人就是叫作邵清的?朝廷派來巡療的祗候郎中?” “年輕吧?長得也不錯,舉止一看就是東京人?!?/br> “哧,你去過開封城么?你知道開封城里的男子是啥樣?” “你急個甚?我是沒去過,但我阿父和阿兄在章經略帳下已久,自是跟著都去過開封。他們講,京城的男子,就是邵郎中那般,斯文有禮、不驕不躁的?!?/br> “噫噫噫……看你口涎都到嘴邊了,你阿兄既然得章經略青眼,就讓他替你給章經略說說,要不,你家招了這邵郎中做上門女婿罷?聽說他是孤寒出身,你們瞧,他身上的袍衫,打著好幾個補丁?!?/br> 取水的隊伍中,幾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子湊在一處,再是刻意壓低嘰嘰喳喳的嗓音,也掩飾不住這個年紀情竇初開、喜好議論青年男子的熱情。 那邵郎中長身玉立、靜默不語的樣子,真好看。 就算穿著布丁衣衫,拎著個斑駁的水桶,也渾無狼狽困頓之相。 倒比城頭那些鎧甲森森、高壯威武的守將,更招人喜歡哩。 所謂“遠香近臭”放之四海而皆準。 慶州城里這些軍校家庭的女兒們,自記事起,目力所見皆是孔武有力、不打仗也要打架打獵的老少男子,難得看到個朝廷派來的青衫儒雅的醫官,豈有不矚目的道理。 可惜,老天似乎不知顧念人間女子們這初漲的春情。 幾個小娘子正想趁著結伴打水的機會,好好欣賞品評一番斜陽里的邵郎時,遠處一匹軍馬四蹄卷塵而來。 “邵郎中,徐將軍的傷口又迸裂了,章經略請你速去看看?!?/br> 馬背上跳下來一個軍士,口氣急促。 他一把接過邵清手里的破木桶,恭敬道:“我替先生打水,先生騎我的馬去吧?!?/br> 邵清的面上,一絲難色轉瞬即逝,深吸一口氣,攀了馬的韁繩,笨拙地翻上馬鞍。 大約他拽繩子的手法不對,那軍馬饒是受過訓練,也不免搖頭晃背,想告訴背上的生瓜蛋子騎士,自己不舒服。 馬兒這般一動,邵清屁股一歪,眼見著就要落下地來。 好在來傳命的軍士身材極其高大,人又敏捷,見狀忙扔了木桶,搶上前去,一手掣韁,一手扶住邵清的側腰,硬是將他頂回了馬鞍上。 邵清坐穩后,向這軍士道完謝,肩膀緊聳、雙臂僵硬地提著韁繩,驅馬而去。 那背影,實在,不大瀟灑。 待一人一馬別別扭扭地走得遠了,軍士帶著嗤笑的神情搖搖頭,轉身對著那幾個關注這一處動靜的小娘子,語氣促狹道:“這歲數的男人,連馬都不會騎,虧你們像見了天神一般?!?/br> 小娘子里最是牙尖嘴利的那個,嘴角一撇,反唇相譏:“馴服了馬兒很了不起么?教夏人的弩箭刀槍戳了皮rou,是馬給你們治好的?” …… 慶州軍府,議事堂中。 大宋歡慶路經略使章捷(應為“楶”本中同音字)聽了邵清關于副將徐業傷情的稟報后,凝重的面色稍許釋然些。 徐業是跟了章捷快二十年的親信武將。 去歲,樞密院的曾布,聯合熙河路帥劉仲武,查出章捷身邊的另一員虎將趙延被夏人收買后,章捷一度對徐業也甚為提防。雖然徐業很快就將一門老小從慶州送到開封,包括自己尚未年滿十八歲的長子,章捷對他的態度,仍然甚為微妙。 直到此番出擊,徐業率兵馳援宋軍的一處要塞堡壘,連神臂弩都擋不住夏人的鐵鷂子時,是徐業一馬當先沖出寨去,帶著百余西軍精卒血戰一場,才保住了要塞未失。 夏人詭詐,但凡見到主帥出擊,有專門的弓弩手,用喂過西域毒藥的箭矢射擊。徐業在拼殺時中了這樣的冷箭,被送回慶州城時,傷口潰爛不說,竟是神智也不清了。 幸虧朝廷的只候郎中邵清,果然不是個繡花枕頭,很有兩把刷子,調出的外敷和內用草藥,似是慢慢將毒解了。 此刻,章捷命人給邵清端來清水,讓他洗凈沾染了徐業傷處污穢的雙手后,和藹地請他坐下。 “邵郎中,你可真是與我環慶路有緣。當初汴河邊你救了那抗婚的娘子后,老夫與你說過,若科考不中,亦可來我環慶軍中。果然一年之后,你我就重逢在慶州。你醫術高明,亦吃得邊關的苦,待秋來回京進奏,老夫會為你好好報一報功?!?/br> 邵清起身謝過,誠然道:“章經略,晚輩食朝廷之祿,自當傾盡全力。軍將的刀劍傷,能得及時醫治,至關重要。晚輩可隨軍出塞?!?/br> 章捷笑道:“甚好,是個不膽聳的。不過,聽說你連馬都騎不像樣,那只能跟著步軍和輜重咯?!?/br> 言罷忽又補了一句:“老夫分明記得,那一回在汴河邊,你的身手十分敏捷。騎馬有什么難的,還是用心練練罷,走路太耗體力。你醫術高明,在我軍中,可比驍將還金貴?!?/br> 邵清忙道:“晚輩這幾日就好好練習騎術,隨時聽候章公調遣出塞?!?/br> 出得軍府,已是夜氣四合的酉戌之交。 邵清也不覺得餓,在漸漸寧靜下來的慶州古城里,緩緩踱步。 慶州城,是姚娘子的家鄉,亦是她少女時情竇初開、與人定情的地方。 邵清自來到慶州,就以姚家京中朋友的身份打聽過。知州底下一個小小的文書官,曾是姚父的故舊,倒是熱心,給他指點了姚家的舊宅。 不過是邊城里最常見的泥墻柴扉的小院,已住了別的人家。 今夜是月半,中天那輪玉盤,清輝無限,盡撒大地。 邵清不知不覺又踱到了那個小院外。 他抬起頭,望著皓月,以及那些不太分明的星星。 這個角度的夜空,姚娘子也看過多次吧? 她在京中還好嗎? 她與曾緯,開始行六禮了嗎? 邵清的心頭,隱隱有擔憂。 離開開封時,正是曾緯那篇策論傳得沸沸揚揚之際,就連蘇頌,也在邵清面前表現過驚異與失望。 而身處西軍前沿,邵清多少也耳聞,章捷勉勵諸將開疆拓土時,就援引了官家欣賞的策論中所崇尚的激進方針。 “宣仁太后臨朝時的割地之辱,我輩必當洗刷之!” 這是邵清數次在軍府、在街頭,常常聽到的宣言。 第238章 入彀的曾緯(上) 這個夏秋之交,屢屢提到宣仁太后臨朝時大宋割地給西夏之辱的,絕不僅僅是邊關重鎮慶州城的軍民。 開封城東北,一場關于宣仁太后的隱秘談話,也在一男一女之間進行著。 申末時分,梁師成領著剛剛與遂寧郡王趙佶踢完球的曾緯,出得府邸,上馬騎了不多時,就進了一處林泉清幽之地。 “曾公子,干娘在里頭等你,小的先回郡王府辦差了?!?/br> 梁師成將曾緯領到目的地,告辭而去。 此地樹木高大,遮蔭蔽日,林間似有小路無數,卻又被灌木遮了個七七八八,曾緯來時就算騎于馬上,也只能隱約辨出那些別業小院的模糊輪廓。 曾緯進到屋中,張尚儀正在調香。 她面前的案頭一角,一個鏤空雕刻著纏枝卷草紋樣、好像小蓮蓬似的越窯青釉香爐里,縷縷青煙裊裊而出。 “我竟不曉得,你還有這么一處隱居之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