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1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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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見得?” 姚歡驚詫之下,只冒出這么一句。 李師師接過話題,柔聲解釋:“那日在梅樹下,劉將軍說到最后,拿出一根簪子,插在美團的發髻里。我和好好,在二樓看得分明?!?/br> 姚歡張著嘴,腦子里的想法卻此起彼伏。 一會兒記起去年冬至在孤幼院,劉錫望著美團的目光確實與他平日里的直男風格不太像。 一會兒算著劉錫和美團得相差十歲吧。 一會兒覺得美團若跟了劉錫總比找個販夫走卒強。 一會兒又否定自己這勢利的擇偶標準——胭脂跟了王犁刀不也挺幸福的? 最終,姚歡問了李師師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師師,你在熙州的時候,見過劉將軍的家眷嗎?” 李師師道:“見過,他有一妻一妾,朝廷未下令他的家眷也入京,她們就一直住在熙州?!?/br> 所以,美團跟了他,也是去做妾的? 姚歡還在嘀咕,卻聽徐好好輕聲對她揶揄道:“看門外,曾府拱白菜的,也來了?!?/br> 第210章 夜市 “歡兒,你又黑了?!?/br> “我本來就不白?!?/br> “那更要少去曬日頭。哎,你的指甲縫里,怎地還有泥?” 馬車中,曾緯原本甜醇溫厚的嗓音里,帶了一絲嗔意。 姚歡知曉自己這位貴公子男朋友,有點兒潔癖,干脆側過臉來,笑吟吟地看著他:“曾四公子,你今日,是從紫宸殿的殿試上下來,我今日呢,乃是從開封縣的泥巴田里回來,我能和你比干凈體面嘛?” “況且,”姚歡又補充道,“我回竹林街,屁股還沒坐熱,水還沒喝上幾口,就被你拉出來要逛夜市,我哪里有空去洗一洗風塵?勞煩停車,我去街邊買盆洗面水,把自己收拾得山明水秀些,才好意思坐到你身邊來?!?/br> 曾緯抿嘴。 這女子面對自己時,越來越放松了,不復是原來只會低著頭、不懂撒嬌也不懂拌嘴的模樣。 甚好,他就喜歡這樣兒的,不然和納了晴荷有什么分別? 再辣一些,更好,他又不是那沒本事籠住轡頭的騎士。 曾緯道聲“我怎會嫌棄你”放開姚歡的手,從袖袋中掏出一個錦緞小包,緩緩地解了系繩。 一把黃金底、白玉頂的梳子。 中間嵌著一顆紅艷艷、圓溜溜的瑪瑙,白玉面上雕的是翎羽飄逸靈動的鸞鳥,黃金的那一面,則雕了一排花團錦簇的牡丹,每片花瓣的輪廓線條和方向都不同,工巧勝過丹青圣手的畫作。 曾緯捏著梳子,仔細打量姚歡的發髻,不免又搖頭:“你頭發也臟了?!?/br> 他伸出手去,輕柔地將女子發間的草屑摘去。 姚歡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么?” “我覺得,你好像一只給猴崽捉虱子的老猴子?!?/br> 曾緯本來深情款款,正要將金玉梳插進姚歡的發髻間,冷不防被她這般一打岔,梳子都插歪了。 男子俊臉上一絲佯裝生氣的神色閃過,忽地想起一個典故,正好拿來治治這女子的頑皮。 “說起來,我和你,如今在外人眼里,還是隔著一輩,倒確實像老猴子和小猴子。歡兒,你可聽過歐陽學士(歐陽修)的艷詞,‘江南柳,葉小未成陰。人為絲輕那忍拆,鶯嫌枝嫩不勝吟,留著待春深’,據說是歐陽學士寫給他妹夫前妻留下的小女郎的。他二人雖無血緣牽扯,到底是甥舅的輩分,譬如你我,算得叔侄輩分。歡兒,你不知道,每次想到這一節,又恰逢你坐在我身畔,我就沒來由的一陣又古怪又熾熱的……” 姚歡心道,你好變態啊,忙出語制止:“你別說了!” 曾緯道:“好,不說,所以你真的,莫要在外頭再折騰,否則,上至官家,下至街坊,看到你拋頭露面,想起的總是曾府大郎收的義女,而不是我曾府四郎的愛妻?!?/br> 姚歡正色道:“四郎,我去榷貨務說胡豆的事,或者去開封縣租公田,從未提過你們曾家。我也知倫常二字,容易被樞相的政敵拿出來做文章,看看當年歐陽學士,明明是好心收留那小女郎、還將他嫁給自家晚輩歐陽晟,卻被政敵胡亂附會一首舊時詞作,污人清白?!?/br> 曾緯不由一愣。歡兒怎地懂得這樣看待此案? 全然不像市井男女對待這類艷聞軼事的篤信態度。 姚歡說到這里卻戛然而止了。 她今日回到竹林街,實在有些疲累,只因曾緯興沖沖趕來,道是自己殿試策論,皆押準了題,官家必能點他上頭榜,因而心情暢快,要帶姚歡去州橋夜市逛逛,姚歡才打起精神,隨他出來。 既然本就是陪他出來慶賀的,話題便莫要再偏去攪擾情致的方向。 姚歡于是抬手摸了摸發髻上的寶梳,笑道:“一定很好看,可惜我自己看不到,急人?!?/br> 又問:“貴不貴?” 曾緯道:“還好,二十貫,我兩個月的月錢而已?!?/br> 二十貫? 姚歡猜到這梳子不便宜,但沒想到竟要那么多錢。 唐人作詩講到長安城貴家女子的金釵,諷刺說“豈知兩片云,戴卻數鄉稅”而此刻姚歡腦中無法甩脫的念頭卻是,二十貫,二十貫都夠三個流民家庭一年的生活費了。 她當然不會矯情滿分、情商感人地將此話說出來。 四郎的錢,又不是偷來搶來的,河北流民這般凄慘,也不是四郎造成的。 姚歡只得直率而誠懇地對曾緯道:“我還未過門,你再莫花那么多錢給我買首飾衣衫了?!?/br> 曾緯不以為意:“一把梳子算什么,開封城有頭有臉的府邸里的娘子,哪個頭上沒幾件像樣的珠玉釵鈿?你只要喜歡,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能摘給你?!?/br> 他說著,令車夫勒停馬車,自己則撩開一點車簾,看看已行到何處。 這時節的傍晚,最是春風沉醉的好時候,天邊的晚霞余暉尚存,映得汴河水也泛著好看的榴紅色。 州橋附近的汴河畔,此際從報慈寺到小甜水巷,擠擠挨挨地都是小攤頭,賣吃食的,賣漿水的,賣用品的,賣字畫的,賣歌賣藝的,說書弄蟲的,甚至還有圈個小場子相撲的。 它們鋪展在那些富麗堂皇的正店門口,與正店一道,吸引著熙熙攘攘的流水客,各自精彩,又共同將州橋夜市的繁榮推向**。 “歡兒快看,那不是劉錫和你家那小養娘?” 曾緯摟過姚歡的腰肢,讓她能湊近自己這邊的車窗。 果然,在一個演雜劇的攤頭前,劉錫與美團并肩坐著。 大宋西軍熙河路的少帥,劉大將軍,那雙開弓拉箭不知射落多少西夏敵軍的手掌,此刻正捧著一只竹編小筐,里頭大把簽子,簽子上插滿各種醬汁淋漓的rou類,一小塊一小塊的,估計都是周遭食攤上的羊心、鴨肝、田雞腿兒…… 美團看戲,劉錫看美團。 美團看戲看得聚精會神,劉錫看美團顯然看得更專心。 但凡見她咬著的簽子空了,劉錫便接過空簽子,遞上一根新的。 不時還用手中的帕子,給小姑娘擦擦嘴邊的rou油。 姚歡眼睛瞪得有銅鈴大。 媽耶,這霸道軍閥寵溺小丫鬟的場面,可比臺上那演得嘰喳吵擾的雜劇,好看多了。 曾緯的目光,卻很快從劉錫和美團身上,轉移到了雜劇伶人身上。 他瞇著眼睛細看片刻,心中不由一沉。 只見臺上三個伶人,一個站在寫著“烏臺”二字的招牌前,指著另外兩人道:“jian足以惑眾,辯足以飾非,巧足以移奪人主之視聽,力足以顛倒天下之是否。內結中官,強毀民宅。如此品行,做個什么翰林承旨,知個什么禮部貢舉?” 那伶人聲如洪鐘,正氣酣暢。 一番臺詞說完,滿場掌聲。 姚歡不由得也去看那雜劇,凝神又聽了幾句念白,再看看另外兩個演員的衣服,回過頭來,滿面詫異地問曾緯:“那演御史的伶人,罵的是……蔡京?” 曾緯點頭:“說的正是蔡學士去年權知戶部尚書時,幫著中官(指宮內太監)裴彥臣侵占民宅的事?!?/br> 姚歡心道,這北宋可真是啥啥自由啊,如此內容的劇,不必過審,就這么大庭廣眾地演了? 卻聽曾緯的口氣忽地顯出厭棄之意:“好端端的夜市,伶人不好好地唱曲說書,演這些作甚!戲子倡優罷了,真以為自己是文死諫、武死戰的良臣大夫?” 第211章 恨鰣魚多刺 姚歡聽曾緯這幾句品評,頗覺刺耳。 她本想開口反駁“是非曲直,庶民白丁都可議論,這又不是道路以目的時代”忽地心思一轉,到底話到嘴邊又咽下。 蔡京正是今春禮部院試的主考官,而四郎不但未被自己父親這位政敵黜落,還名列一甲。 難道曾布實際上與蔡京有所和解? 應該不會。 按照史料所記,曾布與蔡卞有限地和解也就罷了,與蔡卞的哥哥蔡京,可是越來越勢如水火。到徽宗朝時,曾布為了要貶蔡京去杭州,甚至不惜觸怒本來與自己一個陣線的向太后和新天子趙佶。 或者,只是因為蔡京此人,素來愛扮笑面虎,不似章惇那樣將一個“狠”字亮在腦門上,他又慣會揣摩上意和虛偽行事,此番故意讓趙煦寵臣曾布的愛子上榜,在趙煦這最高統治者心里留個“襟懷寬厚”的好評。 若四郎本以為登榜無望,卻得了榮登一甲、殿試揚名的好結局,他心里對于蔡京的警惕提防乃至不屑,都泄去了幾分,不愛聽時人諷刺自己的主考官,倒也沒什么不好理解。 姚歡于是輕幽幽道:“佛云眾生平等,四郎,你莫將他們這些市肆中討生活的,說得這般難聽?!?/br> 四郎側頭,見姚歡望著自己,目光柔靜真摯。他驀地意識到,歡兒大約自認也是“市肆中討生活的” 曾緯于是點頭道:“還是我娘子心善。歡兒,你說得有理,我不該出言如此削刻?!?/br> 姚歡莞爾,換了央求之意道:“不如我們就在這里下車,往前頭最熱鬧的食攤去?我想瞧瞧,州橋夜市上水族之物的價錢。你若怕人瞧見,我戴上帷帽便是?!?/br> 曾緯哧了一聲,笑她:“說你憨乎乎的吧,你有時候精得像貓兒,說你聰明吧,你有時候腦子又轉不過來。你戴上帷帽,旁人看來,我身邊不還是走著個小娘子?” 姚歡嗔道:“原來不是怕別個認出我,而是怕他們認出你,那你帶我出來逛什么夜市呀?” 曾緯哄道:“車上看看,又省力又沒錯過好景致。至于吃食,我帶你出門,怎會在吃上虧待了你?!?/br> …… “官人,娘子,這是今早剛由漕船運到京城的鰣魚。蔽店用碾得比珍珠粉還細的花椒和砂仁抹了,包上最好的豬網油,再佐以漢蔥絲、筍絲和越州酒蒸制,二位請慢用?!?/br> 州橋南邊一座正店酒樓的包間中,伙計殷勤地給曾緯和姚歡介紹完,知趣退出。 鰣魚烹飪不可去鱗,為了讓鱗片中的油脂滲入魚rou、更增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