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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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夫人冷笑:“好歹是你和大郎房里收的義女,你便只這句話?” 王氏幡然醒悟,眼鋒掃到一旁蕓娘那個賤人藏也藏不住的看熱鬧的揶揄神色,一股怒火騰騰而起,又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母親所言甚是,兒這就派榮嫲嫲坐車去東邊瞧瞧?!?/br> 曾緯屏息聆聽,掂量著母親與大嫂的話中之意,似乎是不曉得自己洪水之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也不曉得,大哥曾緹的筏子,渡了蔡熒文和沈馥之、姚歡姐弟,回了太學。 卻聽魏夫人道:“榮嫲嫲上次得罪了沈姨母,她莫去了。四郎,你左右是要出門的,帶上晴荷去東水門尋尋她們。晴荷在,總是方便些。倘使姨母一家沒個好住處,務必直接請來府里頭?!?/br> 曾緯胸中一陣喜意。 竟能接她們來府里? 住幾天,也是住。 許多事,那些乍聽之下會教人覺得別扭甚至荒誕的打算,不就是,經了點點滴滴的積累,變得水到渠成嘛。 他已經開始打腹稿,如何與沈姚二人開口了。 曾緯對座的大嫂王氏,聽著婆母魏夫人的言語間,從方才到此刻,句句都不太給自己好體面。她心里頭的不痛快,又增了三四分。 王氏瞥了蕓娘一眼,很想說一句“只要她們肯來,若來了,蕓娘你也得有心避一避”到底輕輕掐著自己的虎口,忍下了。 蕓娘倒反應快,前傾了身子,語氣柔婉、語意卻坦誠道:“四郎務必將她們青來,那日風波,我正在寺中禮佛,回來聽說,十分驚詫,又歉疚萬分。我這當娘的,素來以為恪兒于情事上糊涂,他卻絕不會是個歹毒的孩子。只是那日眾目睽睽,恪兒做了,就是做了。此番若那沈家姨母與姚娘子能來府中小住,我自是要當面向她們賠罪的?!?/br> 第121章 八寶粥賑災(三) 開封外城,御街與橫街的交界處,國子學的場院內。 國子監的鄭監丞,看到曾四郎押進來三騾車的米糧,心花怒放。 大災來臨的時候,鄭監丞對國子學的擔心確實甚于太學。都是自己所管,國子學死個人,和太學死個人,大相徑庭。 國子學里乃京官子弟,家中的寶貝疙瘩,各位少爺原是在開封有家宅的,往日里很少留宿于學中。但偏偏,這一陣剛放了府試榜,貴公子里頭,考得好的,意氣風發地四處請客作樂,國子學旁的上等酒肆多得是,他們喝得晚了自然回學中就寢??嫉貌缓玫?,更不樂意回家看阿爺那張喪氣面孔,便也宿在學中。結果正趕上重陽節的秋汛洪災。 鄭監丞第二日黃昏,從自家房頂上下來,涉著積水來到國子學察看。 那舍監說話大喘氣。 先說沒死人,又說丟了一個,再說丟的那個竟是曾樞相的幼子,最后才說,出去救親戚的曾四郎,聽聞被他哥帶著禁軍找到了,嗯,找到的時候,在樹上,沒在水里,大善,大善。 鄭監丞被他弄得一驚一乍,簡直想踹他一腳。 但總算各位上官的公子們都全須全尾的,也算老天照應他鄭監丞的仕途,否則,國子監祭酒還不得拉他墊背。 今日,看到曾緯,不但人精神抖擻,還帶著府上的米糧過來,鄭監丞心里一塊石頭徹底落了地。 “四郎果然是盛朝士子的典范,你瞅瞅,旁人都窩回府中去了,四郎倒過來學里?!?/br> “鄭監丞,國朝平日里耗費財帛米糧養士,天災之下,士豈可袖手旁觀?” “四郎說的是,曾樞相府上真是風清氣正。唉,國子學的糧麥,都不知被沖去了何處,多謝樞相這些米糧。學里賬上倒是銀錢不缺,但聽聞東水門外的糧倉都泡了水,京畿的常平倉還不知道情形如何。這些時日,便是拿著銀錢,也難弄到米糧。老夫吶,正要去太學借米呢?!?/br> “去太學借米?” “太學的蔡學正,說來算得老夫所管的學官,倒是治院甚嚴,米糧雖浸了水,但未被沖走?!?/br> “哦,如此。鄭監丞辛勞太甚,不妨歇歇,學生與蔡學正,有幾分交情,在太學亦有幾個相熟的同年,現下正好去太學瞧瞧。這是家母的掌院養娘,晴荷,她自會指令家仆們幫著監丞清點、儲運米糧?!?/br> 一旁的晴荷,來時的車中,已聽曾緯說了原委,此時自是明白四郎去太學的心思,忙上前向鄭監丞施禮,殷殷道:“我家這些小廝都是極精干的,監丞學中若還有什么清淤除障的力氣活兒,盡管吩咐我們?!?/br> …… 太學與國子學,只隔著半里地。 曾緯踏進太學的院子里時,兩眼放光。 場院當中,站在一口露天鍋灶前的窈窕女子,可不就是他的歡兒! 只是,她周圍都是人,她弟弟,她姨父姨母,還有老老少少的三四個男子。 經了洪災一夜,蔡熒文儼然已將曾緯引作情場同袍、隔輩知己,見這和自己畫風類似的情癡突然出現,蔡熒文卻是不覺得意外。 他主動迎了曾緯過來。 “蔡學正,我剛去過國子學,鄭學監脫不得身,囑我替他過來看看,若學正有所需,只管講與我聽?!?/br> 蔡熒文嘴角略噙,一語雙關道:“是該來看看?!?/br> 又向周遭陳皓、陳東兄弟等人引見了這曾家四郎,國子學監生。 眾人寒暄之際,沈馥之不動聲色地脧了一眼自家外甥女,見姚歡悶著頭攪動鍋里的木勺,一聲不吭。 她再去瞄曾緯,這兒郎的目光,呵呵,也是與往日很不同了,光明正大地投向外甥女,驀地發現自己這長輩姨母瞧著時,也不過大大方方地微笑致意。 沈馥之心里喝一聲彩:好,我沈二就喜歡這樣坦蕩干脆的性子。 她向來見不得堂堂男子卻蠅營狗茍的做派。再者,她自認是這世間,與姚歡最親近的血親長輩了,曾四郎的心思不避諱她,她自然覺得頗合心意。 沈馥之于是以一位年長婦人的符合分寸的熱絡,招呼曾緯道:“四郎,可要喝一碗熱粥?” “好,肚中正餓?!?/br> 曾緯一臉溫和笑意,踱到姚歡身邊:“嘗嘗姚娘子的手藝?!?/br> 定睛一看,又好奇道:“這粥里,東西還不少?!?/br> 極短的過場,姚歡聽沈馥之不搭話,已知姨母將話語權給了她。脫險當夜,姨母就與她問了些體己話兒,姚歡終于老實交了心,姨母先驚后喜的態度,又給了她一份迎接變化的勇氣。 此刻,眾目睽睽,圍了一圈吃瓜的。 哦不,吃粥的。 她一時也不得與他清凈地相對,說說吃食倒是化解尷尬局促的好法子。 “曾公子,粥里加了些紅棗桂圓之類的干果子,熱粥暖肚,卻不太頂餓,甜果子更能飽腹些?!?/br> 說罷,盛起一碗,遞與曾緯,接著又為其余每人皆添了一碗。 節氣已過霜降,申時的日頭在云邊徘徊,播不下幾分熱氣兒。 眾人正是面龐和雙手都被秋風吹得冰涼之際,捧著這生滾甜粥,一口口喝下,臉也不僵了,手也不冷了,肚子里教暖意烘得一陣又一陣,當真通體舒泰。 曾緯對姚歡柔聲道:“這粥,倒教我想起臘月八日這天,相藍(即相國寺)送給入寺信眾與游人喝的臘八粥,不過,臘八粥是加了胡桃與蕈子的咸粥,比不得你這果子粥香甜醇美?!?/br> 哈,原來臘八粥原本是咸的? 姚歡前一世生活在包郵區,那個現代世界雖也保留了傳統的習俗,無論是公司里供應的臘八粥,還是同事們議論起家中的臘八粥,都是甜口的。 豆腐腦應該是甜的還是咸的?湯團應該是甜的還是咸的?臘八粥應該是甜的還是咸的? 這種爭論真沒有意義。 打心底熱愛美食的人,從不為食物的做法設限。即使因個人口味有所偏好,也絕不會鄙夷別人的飲食習慣。 這邊廂,曾緯的話余音仍在,姚汝舟已稚聲稚氣地接上:“四叔說得對,俺也覺著,阿姊做的這甜粥,才美味?!?/br> 姚汝舟那夜得曾緯一把拎起,死里逃生,大榆樹上又幾乎被他攬在懷中,只覺得自親爹死后,自己頭一次得了來自成年男性的護佑,對這神仙叔叔不知怎生親近才好。 曾緯摸摸他的頭,心里卻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個小屁娃,你阿姊都改口叫我曾公子了,她姨母也改成“四郎”了,你還巴不得眾人不清楚那勞什子的輩分。 曾緯喝光了粥,才意識到有點奇怪,方才進來,明明見到太學有炊煙冒出,灶堂能用啊,他們幾個在露天煮粥作甚? “蔡學正,為何在此處搭灶?” 蔡熒文坦言:“歡兒和幾個學子,想去外頭施粥?!?/br> 第122章 八寶粥賑災(四) 國子監鄭監丞,看看面前案幾上的小金錠,又看看蔡熒文和曾緯身邊的那小娘子。 鄭監丞這年紀,總還望著在仕途上能飛升飛升,哪里就甘愿以七品小京官致仕了。 奈何官家親政后,禮部大換血,此前很受宣仁太后青睞的蘇軾蘇學士,如今在惠州啃荔枝呢。 所幸太學的學正蔡熒文,據說是蔡京安排的人,卻出奇地好相與。蔡學正這三年來,對祭酒和他鄭監丞,始終沒有任何倨傲拿喬的舉止,整日不過就是盯著三舍里那些太學生的品行課業,且凡事都會來請示他這個上司,若說裝吧,也裝不了這么久。 蔡京的人,就等于是章相公的人,看起來章相公他們,對國子監的舊班底,暫時不會太為難。 今日,蔡熒文也是來請示的。 說是他外甥女,東水門做飯食行的小娘子,要買下太學的存糧,給災民施粥。 本朝國子監的學官設置,分為職事官和教學官。教學官是博士或直講,具體為學子們授課,而國子監祭酒、監丞統領國子學和太學,太學里又有學正這樣的職事官負責日常訓導等事務。 但太學的廩膳費用收支,均由監丞管理。 故而,就算太學的米糧食物泡了水,放不得幾日,蔡熒文若要處置,自然仍要來請鄭監丞給個示下。 鄭監丞面上和和氣氣,心里迅速地盤算著,這事兒能不能做。 他看向曾緯。 蔡熒文、曾緯、姚歡三人來找鄭監丞的時候,心照不宣地不披露姚歡和曾府那什么義女不義女的關系,“四叔”這個稱呼,更是不會出現。 曾緯明白,鄭監丞這樣的官場老油子,并非只將他曾四郎當作國子學一名普通監生,何況,自己今日清清楚楚說過,與蔡熒文有幾分交情。 曾緯于是沖鄭監丞拱拱手,口吻謙遜、意思卻肯定地道:“太學的存糧,沒吃到太學生們肚里之前,都是朝廷的。晚輩此前,聽家父說起往昔黃河發水后,樞密院下的吏房,亦招募民眾去修復堤壩。晚輩想來,既然朝廷出錢雇百姓可行,百姓反過來出錢問朝廷買些浸過水、立時要腐壞的存糧,不為囤積居奇、只為施粥給災民,于情于理于法度,晚輩想不出有何不妥?!?/br> 鄭監丞思忖片刻,又向姚歡道:“姚娘子的意思,是按照市價來買太學的積糧?” 姚歡欠身道:“正是,民婦不太懂官家的規矩,只是看到好不容易從洪水里撈出來的米糧,若烹煮不及便爛了,甚覺心痛。避水時雖情急,這兩個金錠倒是隨身帶著,民婦既然命在,錢財這樣的身外之物,倒不如派些急用。況且,多救些百姓,將來他們來照應民婦的飯鋪買賣,民婦也是一樣有利可圖?!?/br> 鄭監丞暗暗嘀咕,都說商人jian詐,這小娘子人卻還算實在。 只是,他做官既久,凡事難免瞻前顧后,將“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奉為要義,斟酌道:“那要是,過得幾日,拿著金錠子也買不到糧食了,太學的學子吃什么呢?吃爛谷子,總比沒得吃好吧?” 姚歡聽到此處,心想我靠,果然官僚主義的明哲保身,千百年來都一樣??! 她想起穿越來之前的那場震動現代社會的病毒疫情里,多少地方,明明是有糧rou蔬菜調配或捐贈過去的,但是因為各層級總有做事沒有擔當、亦沒有章法的某些人,食物爛在半路和倉里的,亦不少見。 她還在腹誹,曾緯卻又道:“監丞所言甚是。不如這樣,金錠子先入帳,太學的泡水糧米和果子,先做了粥施出去,晚輩給監丞寫個契,若十日后買不到糧米,晚輩自會從府里勻些糧米出來,如何?” 海棠書屋 ??? 鄭監丞不免驚訝。 “這,這怎使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