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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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蔡熒文輾轉難眠之際,忽地聽到,遠處仿佛傳來陣陣響雷。 這,這又不是驚蟄時分,怎地天雷打得這般震耳欲聾! 蔡熒文下了榻,剛剛披了件外袍想去窗邊看看究竟,屋門卻被砰砰地敲響了。 他打開門,姚歡家原來的官家、如今在太學當差的楊翁,滿頭雨水沖了進來。 “學正,不好了!發,發水了!” “???什么?” “發水了!汴河、蔡河,都決口了!俺今晚巡院,因想著這般豪雨,莫哪里漏了、淹了書籍,所以上閣樓四處查看,結果就在三樓眺望時,看到,看到西邊城外,已經墻倒屋塌了!” 蔡熒文后背登時一陣雞皮疙瘩,他恍然大悟,遠方的哪里是雷聲,應是樓屋傾倒和咆哮洪水織在一起的巨響! “楊翁,走,去將學子們都叫起來,莫睡了,只怕汴京要有大難!” …… 汴京城東,十字大街以北的弓弩院。 聽到“雷聲”的邵清,仰頭一望,見物料大棚中間,赫然一株參天古槐。 他毫無遲疑,便縱身要上樹。 葉柔驚叫道:“世子!你要作甚?打雷豈可上樹?” “不是打雷!” 邵清簡略地扔給她一句,腳下渾無遲滯,蹭蹭地就攀上古槐的高枝。 尚未大面積落葉的槐樹,繁茂的樹蓋仿佛雨棚,好歹為邵清擋卻三五分雨水,令他能凝目遠眺。 他看到了驚心動魄的景象。 大宋沒有宵禁,京都又如此繁華,便是這大雨如注的重陽之夜,城中仍是處處燈火通明。 然而,就在此刻,串串巨大的燈籠,如折戟沉沙一般,紛紛倒了下去,漂浮在霎那間變成澤國的汴京城大街小巷。 緊接著,奔雷之音越來越響,方才還只是遙遠城郊的屋倒樓塌之像,很快就出現在了西邊內城的邊緣。隱隱約約的,城西汴河上似乎已有橋梁,如散了架的風箏般,被奔騰的河水沖散了。 邵清少年時生活在燕京城,他只聽漢官們說過,大名府曾被黃河淹過,但從未親眼見過洪水。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水,比風火雷電、比千軍萬馬,更恐怖! 他愣神間,樹下傳來葉柔倉惶的喊聲:“世子,世子,院里頭,院里頭進水了!” 邵清清醒過來,迅速爬下古槐。 甫一落地,他也是大驚,不過須臾間,水已經浸到他膝下。 邵清吩咐葉柔:“快,帶我去他們存放營造法式圖的屋子!” 在沉穩男聲的指令下,葉柔覺得稍稍心定了些。 她將從楊禹身上取來的鑰匙交給邵清,自己提著燈籠,努力對抗著水流的阻力,引著邵清往院落深處走去。 然而,將將穿過外院,水面已沒過大腿。 邵清倏地止步,問道:“那個楊禹的屋子在何處?” 葉柔一怔,指了指左手天井后亮燈的小屋。 邵清將鑰匙塞回葉柔手里,果斷道:“你去找圖,我先將他弄出來?!?/br> 葉柔不解,提高了嗓門:“世子,都這個時候了,不要管他了!” “我讓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邵清的怒喝比葉柔的拒絕更強勢,“他不省人事,會死在水里的!我說過,我來開封,不殺無辜的宋人!” 映著燈籠的微光,葉柔被邵清驟然猙獰的面容嚇得幾乎要現了哭腔,但尚存的神志告訴她,此時哭、抗命或者犯慫,更會惹怒蕭哥哥。 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越水而去。 第113章 大洪水(中) 太學里,鑼聲大震。 蔡熒文發動起楊翁和其他兩個住在太學的雜役,一邊敲鑼,一邊奔到太學生集中居住的屋舍。 “往藏書閣去,快上藏書閣!” “你的房里,還有人沒出來嗎?” 蔡熒文扯著嗓子,不停地吩咐或者詢問陸續跑出來、滿面驚惶的學生。 東京地價、屋價都貴,朝廷擴張太學員額,知道其中很有些家貧的外鄉學子賃不起開封城的屋子,就擴建了校舍,允許他們居住在太學里頭。 蔡熒文離婚后,無家無口的,干脆也住在太學里,故而平素對留宿學生的人和名字都心中有數。 所幸,發解試已結束,不少落榜的學子心志怏怏地回了鄉,開封籍貫的學子又都是走讀的,因而,這些時日,太學中統共住了不到三十名學生。 蔡熒文渾身濕透,噔噔噔上了藏書閣,問明了人都在,又趴在窗柵處往外看。 他越看越心驚,哪里還能安心躲在書閣中。 “楊翁,你把燈籠給我,我要去青江坊救馥之她們!” 楊翁本是出身鄉野的農民,好好的滿門家眷,多年前又是于喪生黃河洪災中,他自然比這開封城里絕大部分習慣了歌舞升平的京都人,都更清楚洪水的可怖。 他方才忙于履行本職,此際稍得安身,就立刻想到了姚歡和姚汝舟姐弟。 那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小主人。 “蔡大官人,俺和你一道去?!?/br> “你去作甚,就一匹馬,你已年邁,去也是拖累。有我在,馥之和歡兒姐弟,必不會落得險境?!?/br> 楊翁心頭一熱,將燈籠遞給蔡熒文,隨即作個大揖:“老奴替黃土之下的姚家大郎,叩謝大官人?!?/br> 蔡熒文旋風一樣下了書閣,發覺雨雖小了些,水勢卻已明顯漫漲起來,沒過他的官靴。 他咵咵咵地趟過水面,搶到太學外院的馬廄邊。 同僚們平日里皆是回家住,此時只有他蔡熒文的馬,孤零零地被關在里頭。 動物對于自然災害,比人警覺得多。 馬廄周遭雖然水不多,但那馬早已現了不安暴躁之相,揚起身子,不住地用前蹄去叩打柵欄。 “乖兒莫急,隨我去尋馥之!” 蔡熒文一面念叨,一面拉開木栓,牽出馬來,飛身上鞍,一聲清叱,猛夾馬肚。 馬兒得了自由,又有主人驅遣,它便不懼那尚未深幽湍急的水面,撒開四蹄,踏水疾奔而去。 蔡熒文一路往北,奔到內城??甸T大街,剛剛進了??甸T,只見自己左右的街巷,已涌出無數慌亂的百姓,拖家帶口地往??甸T方向跑。 “軍爺,開樓柵啊?!?/br> “讓我們上去,上去!開封城要被淹啦!” 蔡熒文不去聽身后那陣陣凄號,一心驅馬向前。 胯下坐騎,是蔡京專門送他的,本是河西馬場里的名種,送到開封御苑后再培育出的良駒。 這馬,高頭闊背不說,腿長而健,四膝如團,在已經被水淹過半尺的街面上,依然能跑起來。 傾刻間,一人一馬已穿過春明坊,來到汴河之畔。 汴河平時的河堤已經看不見了,河里的小船兒,有的如樹葉般,被浪頭推向兩岸的街道,卻因還系著錨繩,咣咣地翻了過來。 好在,面前的觀音院大橋,是座很有氣勢的虹橋。沒有橋柱在河中,此刻反倒未受摧折。 蔡熒文正要催馬上橋,卻聽身邊傳來一聲男子的怒斥:“畜生!上橋,上橋!“ 他忙側頭去看,雨夜昏暗,只能依稀看到人和馬的輪廓。 蔡熒文平時在太學,常聽學生們聚集在一處爭論時局,對年輕男子的聲音極為敏感。 他立時辨出了這聲音。 他大聲喚道:“可是曾樞相的四公子!” …… 曾緯這大半個月來,時常宿在國子學。 自從晴荷說父親問了熏香的事,雖然當日的父子交談中,父親并未向他提出古怪的質問,曾緯卻總覺得,一看到父親投來的目光,自己就會惴惴不安。 反正父親已說過,為了科考,住在國子學亦無妨,曾緯便干脆順了父親的話, 今日是重陽節,他本要在申時左右離開國子學,回去赴家宴,卻被越來越兇的大雨阻住了。 曾緯起先并未意識到危險,直到一個走晚了的同窗又滿面倉惶地回來,結結巴巴地說蔡河漫水了,同時,國子學的舍監也開始將人往高樓趕,他才弄明白發生了什么。 “蔡河都泛出來了,汴河怕是更懸!唉,章相公為了加大漕運之力,往西北運糧,生怕入秋后汴河水勢不足、耽誤了水路,命水監掘了好幾處口子,引黃河入汴。這回,要出大事啊!” 國子學的書閣之上,曾緯身邊,一個同樣是京中要員之子的監生,嘆著氣道。 曾緯倏地側頭:“你說的是真的?” 那監生的老爹,是三省中人,但比曾布還是地位低些,監生于是謙遜了口氣,道:“令尊乃樞密院首宰,曾兄想來,對西府所轄的軍務要事甚為熟悉,但不常聽到東府中的訊息吧?哦,不過,不過引黃入汴這事吧,從前也不是沒做過……” 他還要唾沫橫飛地分析一番,曾緯已撩了袍子下樓。 一旁的舍監大驚,追了下去。 邊追邊喊:“曾公子!哎唷,曾四郎,你,你此時下樓作甚吶!” 舍監心里又急又氣,已罵了幾聲娘。 都怪這國子學里的學生,皆是官宦子弟,不像隔壁太學,寒門出身的小郎君,命不值錢。 曾樞相的幼子,京城官場誰不知道,要是住在國子學的時候出個三長兩短,他這小小舍監怎么扛得住哇,祭酒和監丞,還不得拿他承擔主責。 但夜雨中,曾緯只扔了句“去東水門尋親戚”便奔得沒了蹤影。 東水門! 去東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