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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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趙延笑道:“姚娘子,這位劉公子,不不,吾等實則應尊稱一聲劉少帥,并非尋常的熙河路軍將。少帥的父親,乃名震邊關的熙河路主帥,劉仲武劉公?!?/br> 果然是他! 熙河路那幾個州,原本在西夏人手里。神宗熙寧年間,臣出身的名將王韶率領宋軍大敗西夏人,奪回熙州、河州等地,使該地成為抵擋夏人侵犯的軍事重鎮。王韶死后,軍人世家子弟劉仲武接管軍政大權,如今乃熙河路軍的統帥、河州的一把手。 而多年后,當金兵南下占領開封城、北宋滅亡后,眼前這位劉錫,將和他的親弟弟劉锜一道,成為名垂青史的南宋抗金主力。 只是,如今這個年份,他弟弟好像還沒出生呢。 要說古代這些武將吧,身體是真好,后宮又多,大兒子都做爹了、小兒子才出生的事例,比比皆是。像郭子儀的幾個兒子,老大和老幺,好像就相差了三十歲。 姚歡剛要再向著劉錫福一福還禮,只見云山小筑的院門內,伴隨著腳步噠噠作響,趕出來幾個人。 為首的,乃一位年過五旬的長者,錦緞直裰外罩著絳紗半臂褙子,頭上帶著烏角巾,白面清須,神態端方,姚歡沖眼一瞧,竟覺得與姨父蔡熒是一個畫風,讀書人樣兒。 趙延佯作惱意道:“姜太公,章經略素來敬你有七分氣,放心你照看著這座宅子,你還真將自己當成姜子牙、窩在院里頭做隱士了?大白天的,門口也不留個機靈的小廝看著,怠慢了章經略的貴客劉少帥,你可擔待得起?” 那姜太公連連告饒:“趙將軍贖罪,幾位貴客贖罪。院里那幾株老桂樹,今歲開花甚早,這幾日來的客人,都要爭那在桂樹下賞花聽曲的位子,老夫方才在里頭轉圜來著,一時竟忘了時辰、未出來迎候,該打,該打。師師,還不快引著劉少帥、趙將軍進去?!?/br> 姜太公最后一句,是對著身側恭敬侍立的一位年輕女子說的。 那女子明明身量窈窕,卻不知為何并無柔弱之氣,瞧來不像花草,倒如青竹。 她抬起頭來,略施粉黛的一張長圓臉龐,杏眼里雙瞳剪水,那水色分明帶著凜凜清寒。 好在她朱唇邊,又流淌出溫柔的笑意,令她看起來仍是可以親近的。 “劉少帥,趙將軍,師師向你們賠罪?!?/br> 她一開口,音質醇悅,教人聽來如飲佳釀,霎那間便能心緒平寧似的。 趙延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陶醉的神情。 但他極快地就清醒過來,向劉錫道:“少帥,這位娘子,姓李名師師,自小跟著這位姜太公學琴唱曲,如今敢說一句名冠汴河兩岸咯。少帥不但騎射了得,這精通音律的美名,也早已通傳邊關五路。章經略此番聽聞少帥進京,命在下作陪時,特地叮囑過,定要請少帥來此處,給師師娘子指點指點?!?/br> 劉錫謙和地笑笑,算是應付了趙延的恭維,然后指著姚歡和那來結賬的伙計,沖那姜太公道:“太公,門前這兩位,看著亦是有事來訪,你也喚個小廝來引領下?!?/br> 他說話間,望向姚歡,卻見姚歡較之剛照面時,明顯神色大異,張著嘴、一臉驚癡地盯著那叫李師師的歌妓。 劉錫不由覺得好笑。 怎么,這李師師很美嗎?值得你們一個個都當她天仙似的? 依我看來,與河州大營里的風聲婦人,也差不多嘛。 庭院深深。 領路的小廝將姚歡帶到偏院一處月洞門前,沖里喊:“犁刀哥,你同鄉托人帶口信?!?/br> 胭脂的男人王犁刀,正在教兩個兒郎練拳,聞言忙跑出來,見是個陌生的美貌小娘子,不由一愣。 姚歡隨著云山小筑的人繞了大半圈,已經從方才見到李師師的驚愕中漸漸回過神來,開始考慮怎么把自家的拳頭產品也投放到這里來,打開妓院夜宵這個棒棒噠的渠道,搶搶同行生意。 遂鼓起一副報喜鳥的熱乎勁兒,咧嘴道:“犁刀哥,是胭脂讓俺來的” 王犁刀將訊息聽了,眼瞅著一張黑沉沉、苦哈哈、比實際年齡大約老上好幾歲的面孔,就如一坨湯餅入鍋似的,舒展開來,和順起來。 “大善,大善!孩兒過幾日見了胭脂,可不知該多樂呵,”王犁刀喜意盈盈道,“只是勞煩娘子跑這一趟。對了,娘子貴姓?” 姚歡見這漢子面相迂直,一開口倒還口齒清楚、用詞禮貌,覺得不妨多攀談幾句。 “免貴姓姚,俺家是做飯鋪買賣的,東西地道,從東水門沿著汴河往城里走半里多地,沈二嫂家,犁刀哥可聽說過?” 王犁刀抱歉地搖搖頭:“聽起來不太遠喔,不過,俺還真不熟悉河邊的飯鋪酒肆。俺們這些做護院的,輕易離不得,平時的飯食,都是在院里吃?!?/br> 姚歡搗頭如蒜:“那是那是,此處恁大排場的正店酒樓,怎會缺了吃的?!?/br> 王犁刀估摸著姚歡也就十歲年紀,穿著打扮十分簡素,發型頭冠的婦人,容色卻分明是閨中少女模樣,一時覺得有些內疚。 為了幫自己夫婦之間傳個話,這小娘子進了趟妓院,咳! 不想姚歡接下來的話,卻十分直白:“犁刀哥,貴院夜里,客滿吧?” 王犁刀剎那間露了窘色,禮貌而不失尷尬道:“哦,是,是,庵酒店嘛,開封城都差不多?!?/br> 姚歡于是壓低嗓子道:“犁刀哥定然和娘子們很熟,不妨想幫著引薦引薦俺家的吃食,若娘子們叫了夜宵席面,俺家與犁刀哥七三分成,如何?” 第七十一章 和李師師一起看殺人(上) “姚娘子的意思,俺省得。姚娘子家既能被王駙馬府上看中做席面,做的吃食自是沒得說。只是,俺在此處,也不過是賣一把力氣,實是人微言輕,哪里能在姑娘們前頭說得上幾句話” 這王犁刀果然是個大智若愚的,看著面相憨厚土氣,這聊起天來,娘呀,滴水不漏。 怪不得胭脂姑娘那般純天然美女、小鎮之花,那么早就被他征服。王犁刀雖然目前看來還只是個五百強企業保安,但假以時日,再摻和些貴人相馬的運氣,沒準前途錦繡呢。 姚歡很知趣,聽出王犁刀大兄弟十分的禮貌中,透著九分的推脫之意。 她倒也沒有太失望。 底層小買賣人作推銷,吃閉門羹乃家常便飯,不必哀怨。 來日方長,慢慢公關吧。 姚歡于是莞爾一笑:“多謝犁刀哥直言相告,那俺回頭再看看可有其他什么法子。今日將胭脂的口訊順利帶到,俺就放心啦。犁刀哥你忙你的,回頭帶胭脂和小公子來俺家鋪子吃飯哈,俺做東。那邊碼頭坐船游河也甚是方便?!?/br> 言罷揮手告辭,轉身要走。 王犁刀見這位姚娘子熱心快腸,又如男子般爽氣,不由有些懊悔方才的推辭。 人家一個端端正正的良家小娘子,專門跑來妓院一趟傳話,自己也沒個啥表示,好像,不太像話。 “姚娘子留步?!?/br> 他到底決定幫她試試,“俺忽地想到,院里頭,有位好心的娘子,或可一求。她姓李名師師,雖年紀輕,平素也只是以歌藝侍奉客人,但喜歡她的客人甚多?!?/br> 王犁刀皺了皺眉頭,似乎謹慎地斟酌了一下,輕聲道:“也是機緣巧合,俺上月,幫師師姑娘擋災,挨了一個吃醉酒的貴客好一頓大揍,身上見了點傷,師師姑娘記著呢?!?/br> 說完忙又補充一句:“俺受傷的事,你可莫與胭脂說,沒得教她掛念?!?/br> 姚歡鑼鼓聽音,瞬間喜意上涌。 “一切但聽犁刀哥的,你怎么指點,俺就怎么做?!?/br> 王犁刀道:“不知師師姑娘,此刻可有客人?!?/br> 姚歡道:“呃,貴院有幾個李師師?方才俺進來時,恰看到貴院的姜太公帶著一位叫李師師的姑娘,迎迓貴客呢?!?/br> 王犁刀笑道:“還能有幾個李師師,就一個。俺們平日里常聽姜太公念叨,全開封也再尋不出第二個李師師,唱歌能那般好聽?!?/br> 要說這云山小筑,當真是個高級會所氣派。 偌大的占地面積,無一幢二層高樓,皆是叢叢翠竹、處處水榭后掩映的小屋。 只進門后的第三進大院,是個開闊的場地,種了三四株老桂樹,竟不比槐樹矮幾分。光是那郁郁如蓋的樹冠,就令人望之嘆服不已。 清幽幽的早秋桂子之香,乘著金風彌散開來,沁人心脾。 樹下,果然有幾桌相隔甚遠的錦衣紈绔,由姿容出眾的歌妓相陪,品茶賞桂,聽曲談笑。 姚歡小聲問王犁刀:“這些爺,都是朝中大官的公子們吧?” 王犁刀略有些吃驚:“姚娘子怎看出他們與普通富戶子弟的區別?” 姚歡不好意思道:“咳,俺哪看得出來。是方才在門口,也是無意聽到,你家太公說,這場子是章經略的?俺胡亂猜的,想必來的公子們,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對了,既如此,門口的紅梔子燈上,還蓋什么箬殼呀,權臣子弟們,會不知道?” 姚歡覺得,自己遠沒到扮豬吃虎的時候,還是不懂就問,比較自然些。 王犁刀道:“開封城里,大的酒樓也好,邸舍也罷,朝里二三品大官的產業,到處都是。聽姜太公說,官家親政后心情不錯,有時候還給臣工們寫幾個字掛上呢。不過,俺們這樣的庵酒店,還是不能壞了行規。全開封的庵酒店都在紅梔子燈上蓋箬席,章相公的場子,若是不蓋,豈不是擺明了不守規矩嘛?!?/br> 姚歡驚道:“???原來這云山小筑,不是章經略的,是章相公的?章惇?” 她說到宰相章惇的名字時,幾乎不出聲了,只用口型。 王犁刀點頭:“章相公的就是章經略的,章經略的就是章相公,本也無甚區別。他們本來就是堂兄弟嘛,章相公在御前侍奉官家,章經略在邊關打西夏蠻子。不過聽姜太公說,他兩兄弟如今的風頭,有些叫曾樞相蓋了去?!?/br> 姚歡心道,唔,你家姜太公的嘴巴,好像有點大啊。 不曾想,說曹cao,曹cao到。 身后忽地有人喚道:“姚娘子,你還沒走啊?!?/br> 正是這間妓院的管事姜太公。 他竟又引著章捷那親信侍衛趙延過來了,后頭還跟著李師師。 王犁刀并不完全清楚姚歡的淵源,將姚歡留下,等李師師接完客人便帶著她去搭話,他其實還有些怵意,怕主家見到,覺得他一個護院怎么帶著個外頭的廚娘亂逛,忒沒規矩。 遂小心翼翼地向姜太公稟道:“太公莫怪,這位姚娘子幫了俺家一個大忙,這秋高氣燥的,俺帶她出來尋碗水喝,再送她出門?!?/br> 姜太公嗔道:“王犁刀,你可真是交了狗屎運,竟能結識姚娘子這般人物。行了行了,你去教你的徒弟去,粗手笨腳的,莫在這里礙趙將軍的眼?!?/br> 又轉向姚歡作揖道:“姚娘子真人不露相,原來也是章經略和劉少帥敬重的西軍家眷,老夫失禮失禮?!?/br> 姜太公這時候,倒似乎收起了話癆的習慣,簡單開個場,就恭恭敬敬地望向趙延。 趙延噙嘴一笑,上前對姚歡道:“姚娘子,沒什么大事。劉少帥,劉公子,他落座后,聽師師唱了一支西洲曲,不免又想起西軍將士熱血戍疆的壯舉,忙讓我來尋你請你入席,他要親自向你敬一碗酒?!?/br> 姚歡本就不是隨便相信人的性子,乍聞此言,饒是她面上仍是一副很好說話的神色,心里頭卻是起疑。 這劉仲武的長子劉錫,是熙河路的少帥,又不是環慶路的少帥,他對一個環慶軍的軍烈屬,方才在門口做做樣子贊美幾句,還算正常,這都過去兩炷香的時間了,怎么還念念不忘? 他要干嘛?不會是有什么歪腦筋吧! 對,古裝劇里常這么演。 民國劇里不也這么演嘛! 霸道軍閥,風流少帥,就喜歡惹有夫之婦。 比如張學良 姚歡背上發毛,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般,往后退了兩步。 趙延跟了章捷那么久,怎會沒幾兩察言觀色的本事。 他心中冷笑,暗道:你這小孀婦,裝什么人品端方。當初章老帥只道你真是個一心守節的,當街救了你,你轉身不就又投了曾家做什么義女嗎?想來不過是不愿嫁曾家那藥罐子、守活寡罷了。今日教劉少帥看中了,也好。熙河路的劉仲武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他兒子來開封奏對軍情,卻欺負了一個抱牌坊的寡婦,轟傳到那些御史耳朵里,夠劉仲武喝一壺的。 第七十二章 和李師師一起看殺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