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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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親當年,可是頗得沈括沈公青眼的族中子弟,稱贊其若是男兒身,進士及第、朱紫加身亦可期。 雛鳳清于老鳳聲,有何奇怪。 且說姚歡離了鋪子,篤悠悠地往明月樓方向走,待估摸著正在飯鋪門口灑掃忙碌的阿四看不見自己了,便倏地拐彎,向東邊春明坊里走。 她其實,不是要去明月樓拿錢,而是要去春明坊找一個陌生人。 昨日申時,西園曲終人散后,駙馬家那個叫胭脂的美貌小婢女,見姚歡正在拾掇自家帶來的篋筐,忽地偷偷拽住了她說話。 “姚娘子,俺瞧你就是個熱心快腸的姊姊,方才又聽說你們住在東邊春明坊附近,胭脂也是冒昧,可否托你走一趟春明坊,幫我帶個口信?!?/br> 姚歡彼時,剛經歷了炊事員、侍應生、脫口唱演員三重工作,正是從神經高度緊張中放松下來的狀態,頭腦似乎又夠用了些。 她捕捉到了胭脂眼中的一絲怯意,遂直言道:“胭脂娘子,多謝你今日對吾家的指點與照拂,可是容我問一句,王公和李夫人,一看就是宅心仁厚的家主,難道貴府對仆婢會苛刻到如此地步,就算仆婢言明情由,也不許踏出府門半步嗎?方才席間,我明明聽見,晏公還問起翠袖姑娘的休沐假期?!?/br> 胭脂心道,這姚家娘子,果然不是等閑的市肆商販,她在酒宴上舉重若輕地就轉圜了場面,自然也并非哄上幾句便能差遣之人。 倒不如,與她將實話說透了。 “姚娘子,”胭脂壓低了嗓子,嘆口氣道,“都道是,交淺言深,多有蹊蹺。但俺今日相托,卻要請娘子放心,乃是和娘子帶著令弟討生活一樣,是樁尋常人倫之事。俺,俺當家的,在春明坊的云山小筑做護院,俺們的孩兒,由婆婆帶著,住在鄉間。昨晚間,王公與李夫人忽然說起,做完這次雅集,他們要去寺中禮佛,臨時放俺和其他幾個養娘二日假” 姚歡聽胭脂把來龍去脈說囫圇了,方明白,這丫鬟是想提前將消息帶給自己男人,讓男人啟程去把孩子接到開封城,正好湊上她休假,一家三口能團聚。 這就是通訊不發達的古代啊,底層老百姓要謀劃一次遠距離聯絡,有多難。 沒想到這個胭脂,看著也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嬌俏少女,竟已是孩子的mama。 難怪方才在宴席上,姚歡注意到,王詵家的其他婢子,雖不至于賣弄姿色與伶俐,但多多少少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表現欲,尤其是那個領頭的婢子石青,眼神竟比歌姬翠袖還靈活似的,全然不是在灶間與姨母沈馥之打交道時的收斂自持。 唯獨這個模樣最俊的胭脂,倒像后世酒店大堂的領路機器人,做事麻利、路線穩定,卻渾無風情。 在這個女性很難接受教育、出來工作、參與社會管理的時代,好相貌是估值很高的資本??裳矍斑@個胭脂,卻好像很早就放棄了利用這種資本的可能。 有時候,越是看起來美貌惑人的姑娘,或許越是心地簡單,肚子里盤算來盤算去的,無非就是和老公孩子開開心心逛個街。 姚歡見她都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不避諱自己的最后一個疑問:“你原來早就嫁人了呵,王公與李夫人可知曉?” 胭脂道:“我是李夫人作主買來府里的,李夫人心善,我怎會蒙騙于她。旁的人,多說無益。正因李夫人體恤我,我平日里才更小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告假出府,與俺男人相會?!?/br> 唉,真是不容易。 千百年來,底層打工的最苦。 男的做保安,女的做保姆,娃娃在老家做留守兒童,彼此不說相隔天涯,可一年也見不了幾次。 姚歡遂爽快道:“行,胭脂娘子,我明日就去帶口信給你男人。你們一家,團聚游玩的時候,來吾家飯鋪啊,我請你們吃烤腰子炙豬腸。對了,那個云山小筑,是個茶樓?” 胭脂囁嚅道:“賣茶,賣飯,也賣酒,門口擺的紅梔子燈上,有個箬蓋?!?/br> 第六十九章 紅梔子燈與北宋天上人間 街角。 姚歡望著不遠處那座大院外的紅梔子燈。 今日萬里無云、碧空澄澈,正是個典型的早秋大晴天。 但無雨無雪的,這好大一尊精工扎實的絹紗撒金紅梔子燈上,卻被蓋上一扇箬席,仿如穿了一件蓑衣。 姚歡上輩子生活在現代社會時,去看過清明上河圖的展出。那博物館的講解員說,宋人將扎成鼓腹小口、花瓶狀的紅紗燈,叫作紅梔子等,因其外觀像梔子的果實。而在市井酒店行業,若門口立著紅梔子燈,就表明這是一家妓院,這也是后世“紅燈區”的由來。 姚歡當時就對講解員的說法存疑。 她記得看過宋人的筆記獻,里頭提到過,紅梔子燈本身,與明月燈、蓮花燈、走馬燈、橋樓燈一樣,是街市中的商鋪酒樓、茶坊旅店門口常見的彩燈。 酒肆門口立著紅梔子燈,就算同時還有歌妓出入,也并不說明這是個風月場子。 只有當紅梔子燈上不論晴雨都蓋著箬席,才表示里頭備有香閣床榻,可以讓賓客就歡。 這樣的場子,又被時人稱作“庵酒店”穿了雨衣的紅梔子燈,便是個無聲的標識。 除了庵酒店,在其他酒肆宣召娼妓,她們只能陪酒陪坐,或者給客人唱歌,欲買歡,甭管你是多么大的來頭,都得帶著姑娘出酒店去。 大宋是個市民生活極其發達的朝代,人們嗜酒、茶、詞、書、畫、瓷器、焚香,同時也不排斥娼妓。庵酒店、箬席紅梔子燈這樣的江湖規矩,尤其在開封城,便是良家平民,也熟悉得很。 幸虧姚歡看過宋人筆記,否則,昨日那胭脂小丫鬟略顯歉意地強調了一句紅梔子上頂著箬蓋時,姚歡定會傻愣愣地追問這是啥意思。 此刻,乃是午未時分的大白天,離夜幕降臨后才會漸燃漸熾的曖昧氣氛還早,這家叫“云山小筑”的庵酒店,似乎也像尋常的中高級酒店一樣,做著餐飲買賣。 只是,許是過了飯點,門口沒有殷勤的伙計迎客。 胭脂交待過,去尋一個叫王犁刀的漢子,就說老鄉托人帶話即可。 姚歡穿越來兩個多月,自己覺得,雖開局有些狗血,莫名其妙背了個貞節牌坊,可在這北宋社會融入得還不錯,且交了邵先生、孟掌柜、高俅這樣的朋友,又自帶一口開封官話,她便樂觀地膨脹起來,今日來妓院送信,也愿意單槍匹馬,想來沒什么大不了,不過就是來瞧瞧北宋市民社會的一種業態嘛。 姚歡于是邁步往門口走去。 這云山小筑,和一般的高級正店酒肆還真不同,敞開的大門內赫然一方影壁,乃石刻山水圖。安靜的門廊兩邊,還掛著書法條幅。 要不是門口那做了特殊標記的紅梔子燈,乍看之下,誰能想到里頭是個金風玉露、魚水歡悅的場子吶? 可以可以,北宋到底風雅底子扎實,一個天上人家夜總會,搞得像社區化館似的。 姚歡正探頭往里張望,門口又湊過來一個人。 那人是個面相憨厚的小郎,跑堂伙計打扮,袖子上還沾有油污。他瞄了一眼姚歡背上的襻膊、扎起的袍袖、以及勞動階級的群衫質地,便客客氣氣地探問:“這位娘子,同行?” 姚歡點頭:“俺家也是做飯鋪買賣,不過今日俺來他家,是替熟人帶個口信?!?/br> 伙計道:“哦,我是來結賬拿錢的?!?/br> “結賬?你家賣他們什么呀?” “燒鵪鶉,雞簽子,鴨簽子。他家菜式雅致,但客人不是還有留宿的嘛,有時候要吃夜宵,吃膩了廚房的那些高級點心,里頭的娘子們就會想著給客人們換換口味,從街上叫些有趣的風味吃食?!?/br> 嗯,有道理,家花沒有野花香,家食沒有外賣香。 在這云山小筑過夜的男子們,一定更能體會這個道理。 其實姚歡對眼前這庵酒店,往深了想想,還是覺得挺別扭的。 她畢竟是女性,現代女性也是女性,就算努力告訴自己現在身處千年前的封建社會,一想到女性的社會地位,姚歡仍會黯然。 她只能勒令自己再把注意力又放回和飯食同行討教經驗上來,作了漫不經心之意,問那伙計道:“生意好不?” 伙計笑道:“能不好嘛,全開封城,這樣的庵酒店何止百家,不知養活多少俺們這樣的小鋪子哩?!?/br> 姚歡道:“也是也是。對了,他家看起來,不是尋常店子的排場,竟仿佛有兩三個相藍那么大,起名云山小筑,倒有意思?!?/br> 伙計善意地“哧”了一聲,道:“咳,再大的場面,能有皇宮大?跟官家的屋子比比,誰的家業都是小的,小筑,小院,小鋪子” 姚歡聞言,不禁又打量了這伙計一眼。 不錯嘛,小伙子認知很透徹。 “我們進去吧?” “使不得,這家規矩大,吾等這樣飯食鋪的,只可在此等著家丁出來問。莫急?!?/br> 小伙計話音剛落,他們身后卻傳來細碎的馬蹄聲。 姚歡回過頭,好家伙,四五匹棗紅色大馬,個個膘肥體壯,未被鞍韉擋住的馬毛,宛然抹了一層油,教日頭照得亮閃閃的。 姚歡還在看馬,其中一名騎士竟開口叫她:“可是姚娘子?” 姚歡目光上移,定睛一瞧。 啊,熟人! 呃,但也不算太熟。 認出她的男子,正是章捷老將軍那個叫趙延的侍衛。 當初姚家姑娘被曾府親迎之日,欲在汴河邊觸株殉情,姚歡穿越到姚家姑娘身上,恰逢秦鳳軍統帥章捷路過,讓趙延護送沈馥之和姚歡娘倆回家。 沒想到在這里遇到此人。 姚歡腦中飛速地盤算起來。 章捷老帥,是宰相章惇的兄弟,與曾布是正敵,那日章捷摻和進來后,在大庭廣眾下很是明褒暗貶地編排了一番曾家,巴不得曾家的惡名當街傳得更遠一些。 現下自己卻等于站到了曾家一邊,與曾家握手言和,是曾家義女的身份,不知這趙侍衛清楚不? 咳,管他清不清楚呢,他不也就是個大佬的馬仔,而且細辨他的面色,和淡中還透著彬彬有禮。 姚歡遂福了福:“趙將軍安康?!?/br> 幾名騎士都跳下馬來。 姚歡行完禮抬頭,正撞上趙延身邊一個男子的目光。 那男子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紀,身量卻是一干人里最魁梧的,胸膛橫闊,腰背挺拔。面相倒沒什么兇悍之氣,寬額廣眉,鼻直唇厚,眼睛不大但輪廓不錯,黑漆漆的眸子,目光如炬,能射冬夜寒星一般。 姚歡直覺,這位爺,也是個軍人,并且瞅這氣度,級別挺高。 “趙延,這位娘子是?” 幾個人里就他先開口問,而且對趙延呼名道姓,更證明了他的身份不俗。 “劉公子,這位娘子姓姚,她定婚的兒郎,原也是我環慶路軍中人,歿于洪德城一役,她便立誓守節,數月前被曾樞相逼婚,還是章大帥救了她?!?/br> 第七十章 劉少帥你好 那被趙延尊稱為“劉公子”的男子,揚了揚眉毛,盯著姚歡看了須臾,一挽手中馬鞭,竟向她抱拳道:“原來是環慶路軍的家眷,娘子大義,受在下一禮?!?/br> 姚歡頓時有些尷尬。 自己是個冒牌的軍烈屬唷牌坊也是老天硬塞的其實咳,我沒有你們古代人想得那么三貞九烈。 她正準備組織幾句愛國主義客套話,那劉公子又主動自我介紹道:“在下劉錫,供職于熙河路軍中?!?/br> 熙河路,和環慶路一樣,也是大宋布置在西北、防御西夏人和羌人的邊軍。 姚歡暗道:難怪他聽說姚姑娘的未婚夫婿殉職于洪德城,會肅然起敬,都是一起打西夏人的友軍啊。這幾路邊軍,這些年來堵在宋夏交火的前線,估計常常要彼此援應的。畢竟大宋邊軍的戰斗力,和從前大唐的邊軍不能比。當年趁著安史之亂不可一世的吐蕃人,到了中唐時期,還不是被大唐西川節度使韋皋,以一鎮之力吊著打 噯,等等,熙河路,劉錫 那你爹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