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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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過去的半個月,他放不下她,是因為莫名覺得,她能給他不一樣的力量。 邵清第一次知道,一個女子讓男子有這般奇特而溫暖的感覺,比愁弱憂傷、尋求護佑的樣兒,更教男子渴慕。 于是,他在半個月里,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他真的還想繼續試試,不愿就這樣放棄與她相伴共度的可能。 “喀嚓?!?/br> 姚歡咬了一口瓜,舔了舔被甘甜的汁水滋潤得透透的雙唇。 她偷眼覷著邵清和小汝舟,倆人也在專心吃瓜,方才小小的尷尬氣氛暫時解除。 汝舟看起來對邵清有戒心,是因為邵清糾正了他的“一丘之貉” 一定是。 小孩也要面子的嘛。 姚歡想起上輩子住院時,來打針的護士長,總是吐槽自己的兒子個性太強。 那孩子寫作天馬行空,有一回被年輕的男性班主任開了句玩笑“你寫的字,我每個都認識,合在一塊兒卻一句話也看不懂” 可不得了,孩子當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里,晚飯都不吃。第二天拒絕去學校,說看不上男老師,催著爹媽給自己轉學。 哎,天下烏鴉一般黑,古今的娃娃都難帶啊。 可是邵清的私塾,她姚歡蹭定了,機緣巧合攢上幾分交情、報名字就能給八折優惠的供應商,不蹭白不蹭。省下的學費,多研發幾個新菜不好么。 況且,邵清做老師,教人放心。 姚歡作為一個冒牌的大姐,這幾日隱隱感到,姚汝舟這娃娃身上,有點小心眼,還有幾分與他的年紀不太相稱的賊氣。 她甚至覺得,福禍相倚,這娃娃被他那人品惡劣的娘給拋棄了,說不定還是好事,多少熊孩子,之所以熊,還不是因為投胎給了熊家長,得了熊家教? 而邵清,姚歡直覺,是個溫和而正派的普通人。 雖然,看上去略有些無趣。 而且早上他說啥來著,二十好幾了還孑然一身沒老婆? 或許這個時代讀過點書的男子,還是一心想進士及第、金榜題名,這樣選擇妻子的面兒,也會寬上許多。要不怎么恁多“榜下捉人”的故事。 唔,待價而沽,又不是謀財害命,挺好,挺符合這位邵郎中總是胸有成竹的派頭, 不過片刻,三人瓜還沒啃完,就見撫順坊的大路兩邊,呼啦啦又擺出許多攤頭,賣蜜餞果兒的、雞蛋的、時令瓜蔬的、綠豆湯的,以及布襪涼帽等生活用品的。 又有穿著短皂袍的公家模樣的人,板著臉出現,但不是驅趕,而是收錢。 姚歡好奇地問邵清:“這是?” 邵清告訴她:“官府的人,來收地鋪費。撫順坊路寬,公家允許商販沿街設攤,售賣吃食雜物。買藥賣吃穿用度的小攤販,無須課稅,但地鋪費免不了?!?/br> 姚歡“哦”了一聲,地鋪費,就是攤位費咯。 她想起心中盤算了幾個晚上的事,又認真請教道:“我一個女子,也無功名之意,說來教邵先生笑話,我竟從未去南邊外城,看過太學和國子監。不知彼處門口,可能設攤販食?” 邵清笑道:“有何不可?連御街兩旁、相藍寺內,都許百姓售賣貨物?!?/br> 姚歡還想再問,卻見邵清忽地起身,眺望街道的盡頭。 “馮牙人回來了,姚娘子,汝舟哥兒,吾等去找他吧?!?/br> 第三十八章 哥們兒是來助攻的 “茶博士,來三碗茗粥,給娃娃一碟冰漬梅子蜜餞?!?/br> 撫順坊盡頭巷口的茶肆內,邵清吩咐店家道。 茗粥?姚歡心里嘀咕,吃完早飯沒多久,剛又啃了一大塊西瓜,現在還要喝粥? 大宋人民怎么感覺一天到晚吃個不停啊。 不知道這茶肆內有沒有廁所,或者,附近是否設有后世史學家們所說的城市公共衛生間這又是西瓜又是粥的,保不齊事兒還沒說完,我就要去登個東。 及至茶坊小二,也就是時人口中的“茶博士”麻溜溜地端上飲食來,姚歡才知道,原來“茗粥”并非茶泡飯,而就是片葉茶加水熬煮出來的茶湯,只是不像唐人煎茶那般放些亂七八糟的配料,更不像這個時代人愛玩的斗茶那么多泡沫。 茶桌對面,開封城地屋賃售行業的牙人,馮安家先生,啜了口茗粥,目光不動聲色地掃向姚歡。 這女子確有幾分獨特之處。 他聽邵清這位金主說了她的事,本以為是個悍烈模樣,不曾想今日見到,柔柔弱弱的,怪道教邵先生屬意,倆人瞧來是一個調調面孔斯,出手果決。 “姚娘子,這位馮三郎馮兄,在城南一帶說合地屋買賣,已有七八年,此番我能以公道的價錢賃到撫順坊的宅子,也有勞馮兄了?!?/br> 邵清向姚歡介紹馮安家。 姚歡微微起身,福了一禮。 “牙人”這個行業,就是在商品經濟發達、市民社會繁榮的北宋興起的。 牙人,說白了就是商業交易中的經紀人,宋代的牙人,和后世的中介沒有本質區別,都是為交易雙方尋找上下家、參與談判、促成買賣,收取中介費。 現代社會的大部分中介企業,都須持有政府監管部門頒發的許可證或執業資格,比如保險、法律服務等。 同樣,在大宋王朝,你要做牙人,也得獲得官府的許可,就連那個寫有姓名的牙牌,也是從官府中領出來的。 目下是盛夏,男男女女都穿著淺色的涼衫兒,但姚歡見眼前這位馮三郎,一身墨紫色直裰,深青色圓領衽邊,款式和顏色搭配都不甚諧美,不過醒目好認而已,應是牙人的統一制服吧。 再看他的面貌,雖須眉齊整,皮rou卻粗糙多褶,現了滄桑樣兒,仿佛把一個甲子的光陰都長在了臉上。 唯獨兩個眼睛晶亮如墨漆丸子,透著旺盛的精力和敏銳的觀察力,瞧來確實也就只比邵清大個四五歲。 馮三郎寒暄道:“邵先生過獎,先生也是俺說合的交易中,見過的最和氣又干脆的客人。姚娘子有什么要問的,但說便是?!?/br> 姚歡因想著,出來打交道,疑人不問,問人不疑,這房產中介既然是邵清引薦的,都坐下來談了,就和盤托出吧。 她于是給緊挨自己坐著的弟弟小汝舟撿了幾顆蜜漬梅子,說句“也是你的家產,你且聽著”便將自己被逼出嫁曾府、以自盡換了自由身、繼母卻偷賣姚宅的事,挑重點,向馮三郎說了。 馮三郎蹙眉凝神地聽完,思忖片刻,道:“姚娘子,且容俺捋一捋。娘子與從前在秦州的郎君,并無婚書。與曾樞相家的姻緣,于公、于私亦都廢止。曾樞相的大郎認你做義女,但也并非歸宗入家譜那般。如此說來,娘子你,其實還是姚家的在室女?!?/br> 他說到此處,頓住了,略帶遲疑之色,覷向邵清。 邵清道:“馮兄想起什么要問的,但說無妨,姚娘子是通情達理之人,今日隨我來,乃真心誠意地向馮兄請教?!?/br> 邵清特地將“隨我”二字咬得重了些,言語間投向姚歡的目光,似也帶了說不出是勉勵還是有其他深意的色彩。 姚歡前頭說得渴了,正端著茗粥啜飲,暗自感慨媽呀,這茗粥才是我們現代人習慣的茶水嘛,姨母在家搞得那些點茶,分明就像喝啤酒只舔了泡沫那么不過癮。 她彈幕剛開了一半,抬眼正好撞見邵清的目光,驀地一驚。 總是像日本友人那么彬彬有禮、腦門上寫著“我素質很好”的邵郎中,怎地目光里忽地露了一絲狐貍般的狡黠。 甚至,哎,還有些灼熱。 馮三郎瞥了二人一眼,心中浮起三分善意的促狹。 邵先生你何必躲躲閃閃的,對這位姚娘子是憐惜相助,還是暗生情意,這小娘子或許懵懵懂懂,我這樣長你們幾歲的男子,會看不明白? 他不免聯想到自己數年前追求妻子時很是用了一番心思的經歷,眸中精光也自然地柔潤了許多。 馮三郎于是又轉向姚歡,將嗓音壓了壓,掂著語氣道:“不知那位繼室,在令尊仙去后,是否由街坊見證,向官府上報,立志守節?” 不及姚歡回答,她身邊的小汝舟竟插話道:“沒有,我mama冬天的時候,就跟我說要給我找個新阿爺,我不要。后來我又咬了那人,mama打得我屁股都開了花。我曉得守節是什么意思,守節就是,不會嫁給其他男人,比如我阿姊這樣?!?/br> 汝舟口中還塞著半顆蜜餞,卻將話兒說得斬釘截鐵又條理分明,全然不像從五六歲小娃口中講出來似的。 尤其說到最后半句,似有若無地盯了邵清一眼。 邵清卻報以贊許之色:“在下所教的童子中,哥兒這般年紀便能侃侃而談的,當真不多。你這學生,在下收定了?!?/br> 姚汝舟一愣,猶如吃蜜餞噎住了般。 這個將阿姊拉來見牙人的邵郎中,真是說不出哪里討厭。 反正,反正就是哪里都討厭。 馮三郎,聽了姚家娃娃的證詞,“哦”了一聲,繼續自己專家式的講解:“依律,孀婦若守節,可接管夫家全部家產,但須為非自己所生的在室女留有份額。也就是說,就算她已去官府報了貞婦之稱,她要賣姚家祖產,也不能未經你姚大娘子同意。更何況她從無立志守節之舉。開封城一座祖屋何其高價,吾等牙人,平素里說合交易最是小心翼翼,絕不會只觀房契,而不去查訪屋主實際有幾人。再說來,姚娘子當日汴河觸柱的義舉那般轟傳市井,街坊豈會不知” 邵清接過話道:“馮兄說得仔細。兄臺,吾等明人不說暗話,說合姚宅售賣的牙人,本就是與姚家繼室相好又私逃的男子,這樁買賣,自是做得全無正經牙人的規矩。如今他二人都已逃了,買下姚宅的下家得了大便宜,也會矢口否認串通之舉。那么,依馮兄看來,姚大娘子和她幼弟,可還有其他討還公道的法子?” 馮三郎知道自己今天的戲終于要演完了。 演技不打滿全場的牙人不是好助攻。 他眉頭一挑,越發做了又細思又為難的神情,沉吟好一會兒,方道:“邵先生,姚娘子,立契與交割屋產時,牙保簽了字,他做的這趟子買賣,牙行就得認?,F下牙人跑了,牙行可跑不了,苦主與其去開封府鬧,不如去牙行鬧行首副行首們,最怕咱們牙人的名聲做孬了” 他說到這里,起身拱手道:“俺今日,言盡于此,午時還約了一起買賣,此刻不得不趕過去了,二位見諒則個?!?/br> 邵清亦站起來,容色和悅道:“多謝馮兄,馮兄的意思,在下已經明了?!?/br> 馮三郎的唇邊滑過一絲“賢弟祝你好運”的笑意,又朝那似乎還在思索自己話中之意的姚娘子作個揖,轉身退出茶坊去。 第三十九章 說干就干 盛夏的蟬鳴,震耳欲聾。 邵清抬頭,看了會兒繁枝茂葉間透下的細碎日光,推開自己新宅的院門。 婢女葉柔迎上來:“世子?!?/br> 邵清皺眉:“我說過,沒人的時候,也不能這么叫?!?/br> 葉柔一怔,低頭看著手中的食盤,輕聲道:“是,先生?!?/br> 邵清瞥一眼那加了薏仁的綠豆羹,軟了語氣,往院中石凳上一坐,擺手道:“我在茶坊灌了一肚子的茗粥,這綠豆羹,你且飲了吧,祛祛暑熱。開封比不得那邊涼爽,你jiejie當年剛來,也正是這個時令,她和呂剛,都大病一場?!?/br> 葉柔心頭掠過一絲喜意,將食盤放在桌上,端起碗,咕嘟嘟喝了一大口。 南人的這些湯水,葉柔剛開始喝不慣,既不香也不甜,哪比得家鄉的酪漿,不想硬著頭皮喝了幾回,竟也覺出先苦后甘的好來。 邵清見她放下碗,方又問道:“呂剛呢?” 葉柔道:“先生今早出門后,呂剛和我,便去和坊吏打了照面,又給左右街坊送了些瓜果蜜餞,還有娃娃們的摩喝樂。坊吏和鄰里們也指點了些此坊的規矩,甚是客氣。然后,呂剛就去北邊,辦先生吩咐的第二件事了?!?/br> 邵清點頭:“交情先攀著,撫順坊原是開封竹木匠和藥石商人聚居的所在,慢慢查,或許忽然之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br> 葉柔一臉肅然地聽完,又補充道:“街坊們聽說吾家是蒙學私塾,都要送童子來學,有幾個,當即便要將課資塞給我和呂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