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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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歡穿戴停當,后退幾步,再往鏡中瞧去,但見一個苗條清麗的身影,宋時的女裝裁剪,果然是顯瘦爆款。 離去曾府送帖子的時辰還有幾刻,美團灑掃庭除后,又來姚歡屋里拾掇,見了那裝小龍蝦的陶甕,也不再害怕,湊上去稀罕地瞧著。 姚歡笑道:“這螯蝦若做得地道,風味賽螃蟹?!?/br> 美團到底是廚神家的婢子,一聽好吃的就來勁,兩眼放光道:“歡姐兒教教俺,怎生料理?” 姚歡酣睡一夜,再張嘴時,覺得表達似乎有母語般自來流暢的感覺了,遂侃侃道:“缸里頭這些,殼子還嫩,須找個池子,養熟了才能吃?!?/br> 美團拍手道:“幸而院中魚池里的魚兒死了,俺將這些螯蝦搬過去?!?/br> 忽地一噎,囁嚅補救:“俺說錯話了,魚兒死了可不該高興,二娘憋悶了老半天吶,畢竟是二姑爺送的?!?/br> “二姑爺?” 姚歡來了興致?!岸铩憋@然是家仆對姨母的稱呼,那么二姑爺豈不就是姨父?這兩口子不是離婚了么,聽美團的意思,難道并未恩斷義絕,而是藕斷絲連? 哈,有點兒意思。 姚歡豁出去試探了一句:“姨父對姨母,是真心嘛?!?/br> 議論家長里短、評判別個夫妻的感情,古往今來都是各個年齡層女子熱愛的話題,美團這小婢子亦不例外。 她本就當姚歡是嫡親的小主人,此時更沒了忌諱,半是不忿、半是可惜道:“二姑爺怎地不是真心?若不是真心,當初姨母讓他納妾,他會死活不肯?若不是真心,他會在和離后,逢年過節地仍來探望,就算常被拒之門外,也沒見消停過?” 哇,好大的瓜! 姚歡還想再試探出些八卦,卻怕美團看出自己的破綻而起疑,只得又回到養小龍蝦的正題上。 姚歡緩步出門,來到天井里小花圃前,探頭觀察了一下中間那不大的魚池。養殖條件不錯,池沿不矮,鵝卵石的底,水不是污水,看得出雖無活物,這潭水也常被人清理。但透過水面,可以看到卵石上一層薄薄的綠藻。 “倒進去吧,再去尋些雜石斷瓦,搭在池子一角。螯蝦像蟛蜞,喜歡鉆洞,有了遮蔽之處,它們就不容易爬出池子?!?/br> 姚歡吩咐美團。 美團照做,一頓忙碌,再瞅瞅時辰,便拿了沈馥之的帖子出門送去曾府。 小小的沈宅只剩了姚歡一人,她頓覺又新鮮又自由,揉著腦殼,慢吞吞地四處轉,研究起這方自己將要寄身的天地來。 昨日沈馥之提到夢溪筆談,姚歡聽了心癢,此刻本想去尋尋那被中外史學家都稱為“中國科學史上的里程碑”式的著作。須知后世能看到的最早的版本的夢溪筆談,也是元刻本了,而她目下竟能親自接觸到本祖宋刻本! 然而,姚歡在東廂房的書架上并沒見到應有數冊的夢溪筆談,倒有幾本禮部韻略、春秋統解等刻印書籍。 姚歡只是個野生歷史愛好者,對宋代的科舉制談不上學術研究,但那幾個繁體字不難認,她也具備基本的知識儲備,明白那是些科舉考試的必讀書目。 她盯著書籍里娟秀靈動如毛筆寫出來的印刷字,除了感受到活字印刷術帶來的科學與藝術美感外,更多地是進行了有趣地吃瓜猜想。 姨母一個獨居婦人,為何放著這些男子科舉取士的參考書?莫非是那個傳說中的“姨父”用過? 姚歡的嘴角微抿起來。 穿越之前,姚歡已是年屆而立的人。 嘗過相思百味苦,方能識得情邋遢。 但往往面對別人的情愛故事時,姚歡善良寬厚的本性,又令她總是真誠地試圖幻想出一個苦盡甘來的結局。 在書房的東屋里沒有尋到夢溪筆談,姚歡便暫時作罷。正廳后,姨母臥室的門是虛掩著的,但姚歡不會為了滿足好奇,就丟了分寸。 越是親人,越是要注意彼此生活的界限,姚歡相信,即使在古代,這也是親人相處的基本禮儀。待姨母回家后,再向她討問此書來看好了。 姚歡又回到院中。今日陽光不烈,清風徐徐。地處中原的開封城,雖已到農歷五月,算來該是后世的陽歷六月了,但并沒有江南梅雨降至的潮濕悶氣。姨母的宅子小,窩在本坊高低參差的鄰舍中間,反倒有鬧中取靜之感。東邊的鄰居家,似乎院子稍許寬敞些,種了棵高大的槐樹,樹蔭投到了沈家小天井里,細碎的枝葉輪廓映在細條青磚地面上。 又一陣和煦的東南風吹來,姚歡聞到一陣馨香。她四顧尋找,終于發現東廂往屋后灶間去的窄長土墻上,原來如小瀑布般傾瀉下藤藤蔓蔓的薔薇花,粉白水紅,深淺不一,仿如溫柔的夢。 姚歡想起前世的情殤與病痛,不由感懷于這陌生小天地慰人心府的寧靜平和。 她正閉著眼睛默默享受著滿架薔薇一院香,卻聽到“篤篤篤”有人扣院門。 第九章 離婚不離心的中年文學男 姚歡只躊躇了片刻,便決定去開門。姨母和美團都不在,她這個姚家大小姐又是冒牌的,但閉門不應,也不是辦法。不管是不是姨母口中那個將自己賣了的惡毒繼母,還是別個甚么不速之客,總要去面對。 板門吱呀一聲開啟。 但見門外站著個四十上下的男子,頭戴烏紗網冠,身著圓領襕衫,天青色料子,靛藍色領口和腰帶,長方面龐、細長眼廓、幾縷山羊胡子,從五官到穿戴,就像個教科書式的宋代士。 “歡姐兒,你,你好些了,竟能起來開門?” 男子的目光盯著姚歡半邊帶傷的面龐道。 姚歡手扶門框,聽他直接喊自己“歡姐兒”打量自己也大大方方的,儼然長輩看晚輩,不由心中一動。這人,不會是 果然,男子帶著討好的殷殷之色道:“馥之可在?姨父帶了些羔羊rou來。你姨母是南人習慣,入夏反而要喝羊湯。昨日傍晚,我就聽說了你的事正好,羊rou補外皮,羊湯補筋骨?!?/br> 哈哈,來人真是姨父! 姚歡憋著倏而升起的八卦熱情,欠身,行了個胡亂猜的古人之禮,垂著眼皮道:“姨母,去飯鋪了,美團也不在?!?/br> 男子一怔,似怨似嘆道:“她這是何苦,一日都不得閑,我原以為,今日她會在家看顧著你” 姚歡聽鑼聽音,辨出男子的失望之情,正想著如何搭話,又尋思著要不要請他進屋等著,男子卻說了句“歡姐兒你稍等”轉身往隔壁鄰家走。 片刻功夫,姨父又出現,身邊跟著一位面相和氣敦厚的老婆婆,羊rou竟已在那老婆婆手中。 “勞煩王婆婆將羊rou拿去馥之的灶間略略拾掇,我這外甥女養著傷,手腳都不便宜?!?/br> 姨父彬彬有禮道。 姚歡了然。這是古代,女大尚且避父,一個十七八歲的外甥女獨自在家,離了婚的姨父怎好大大咧咧地進門呆著。 遠親不如近鄰,那王婆婆顯然不是第一次給姨父當差,她腦門上仿佛亮閃閃印著“我們社區老阿姨最熱心”幾個字,提溜著還滲著鮮血的羊rou,樂呵呵地,熟門熟路地進了沈宅,顧自往廳堂后的灶間去。 姨父頓了頓,又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箋道:“歡姐兒,這是我想了半月,為你姨母填的詞,你幫我交與她?!?/br> 姚歡正要去接,姨父已展開詞箋,顧自壓著嗓子念起來。 “小院朱扉開一扇。內樣新妝,鏡里分明見。眉暈半深唇注淺。朵云冠子偏宜面。被掩芙蓉熏麝煎。簾影沉沉,只有雙飛燕。心事向人猶勔靦。強來窗下尋針線?!?/br> 在姚歡這個看什么都新鮮有趣的穿越者聽來,宋人吟詞的抑揚節奏感格外悅耳。加之姨父的嗓音不俗,模樣氣質在中年男子里,又算得第一梯隊。因而他臨門朗讀自己作品的場面,頗具求婚般的儀式感。 姨父念完一遍,意猶未盡,指著紙箋向姚歡道:“歡姐兒你看,小院朱扉開一扇,是不是好像丹青妙手,畫出了這宅子的模樣。再看這句,簾影沉沉,只有雙飛燕,唔,姨父記得,院里廊下有個燕子窩,不知今歲那雙燕兒,又抱了幾只乳燕呢。對了,姨父覺得末句最佳,強來窗下尋針線,哎,悵然,悵然吶” 姨父的眉宇之間,兩分得意,五分落寞,更有七八分的相思苦意。 王婆婆此時已麻麻利利地走出來,聽得姨父對作品的自評,微嘆口氣,向姚歡道:“歡娘,你如今住過來,正好勸勸你姨母,何苦這般磋磨你姨父。他為你姨母寫的詞,俺這平日里只懂捏摩呵樂北宋的泥人玩偶的糟老婆子,都會背了。甚么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甚么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王婆婆一口氣說了一串,姚歡聽了卻大為詫異,脫口而出道:“這不是歐陽修和秦觀寫的么?”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其實對宋詞無甚愛好,而且眼下就是個看客,對吃狗糧沒有任何抗拒,怎會那么情商不在線地去打姨父的臉。 純粹因為,王婆婆背的句子,實在太有名,后世的初中生都認識的好嗎?姨父你寫情書,就不能抄些冷門詞人的句子嘛。 不想姨父渾無尷尬,坦然道:“咳,你姨母那般好人物,姨父寫的詞怎堪一讀,自是要歐陽永叔公、秦學士那般大家才配得上?!?/br> “那這首小院朱扉開一扇” “也是別個寫的,還是新詞,姨父覺得好,便拿來了?!?/br> 還有這種cao作?姚歡無語,又覺得十分好笑。姨父所言,具有一種情癡流露般無法反駁的坦率。 我抄襲怎么了,我為愛抄襲,天經地義! 一旁的王婆婆更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態:“哎,甭管哪位大官人寫的,你姨父的情意沒有假。歡娘,你為了你那殉身的郎君,寧可一頭撞死在汴河畔,自應最懂這男女之情,何其不易。你姨母拿你當親閨女,你也該為姨父姨母從中說合說合,可是這個理兒?” 姚歡因腫著腦袋,雖不能搗頭如蒜,也知趣地連“嗯”數聲,一臉鄭重地接過姨父遞來的詞箋。 “國子監里事多,姨父走了哈,歡姐兒你好生養著,別忘了吃羊rou。王婆婆,今日辛苦您老?!?/br> 姚歡禮貌而不失尷尬地笑笑,王婆婆則一疊聲道:“蔡官人哪里話,蔡官人慢走,常來,常來?!?/br> 哦,原來姨父姓蔡,在國子監做公務員?姚歡默默記下這些信息。 姨父走遠后,姚歡正要和王婆婆唱個禮便回院中,那王婆婆卻忽地兩眼放光,朝向一側墻根呼道:“咪咪,咪咪咪” 隨著她的呼喚,好家伙,嘩啦啦竄過來四五個貓,尾巴高高豎起,喵叫聲此起彼伏,其中有特別會發嗲的,還瞇縫著眼睛,側過脖子,偏著毛茸茸的腦袋不停去蹭王婆婆的裙擺。 “哎喲喲,婆婆的心肝rou兒們吶,莫急莫急,婆婆這就給你們拿好吃的去?!?/br> 第十章 先拿雞爪練練手(上) 姚歡靠在沈宅和王婆婆宅子之間的夯土墻邊,覺得自己又看到了一番奇景。 王婆婆躬著腰,一臉寵溺地給貓兒們喂吃的。 在北宋見到貓奴不稀奇,稀奇的是,這位貓奴去取來喂貓的,竟然是白花花一兜子雞爪! 有賴于老天分配給穿越者一個廚神姨母,姚歡昨天飽餐了兩頓純血kfc開封菜,今日早飯亦吃得不少。 但此刻一見雞爪,雖然是生的,她也是口腔里一酸,舌尖又開始分泌豐盈的唾液來。 在她姚歡的美食名單上,若雞爪排第二,小龍蝦不敢稱第一。 紅燒雞爪,豆豉雞爪,虎皮雞爪,糟鹵雞爪,麻辣雞爪,可樂雞爪統統是她的舌尖良伴,而她最拿手的,是一道酸辣檸檬雞爪。 雞爪兩斤洗凈,大號不銹鋼鍋子加滿水,投入八角、桂皮、老姜片、茴香,沸騰后倒入雞爪,淋黃酒三大勺,煮至雞爪皮開骨凸,用漏勺撈起,迅速浸入裝了冰塊的臉盆中。如此冰火之間,不僅雞爪q彈有嚼勁,而且雞爪的大骨與趾骨很容易分離出來,是為拆骨鳳爪。 然后,另置玻璃大碗,碼放好拆骨雞爪,倒入純凈水、生抽、浙醋、新鮮紅辣椒碎末、紫皮洋蔥碎末、大蒜蓉、香菜末、白砂糖,最后鋪上鮮切檸檬片,蒙上保鮮膜,在冰箱冷藏室放一個晚上,次日中午取出食用,就著冰啤酒,堪稱夏日治愈系神菜! 可是在北宋,這么好的食材,竟是喂貓的么? 明明就連豬下水,都在平民階層里很有市場的啊。 姚歡壓了壓口水,一邊也“咪嗚咪嗚”地逗著貓兒們,一邊拿了閑聊的語氣,與王婆婆道:“婆婆這雞腳何處買來?” 王婆婆乃巷子里出了名的高齡貓奴一枚,現下全心撲在貓主子身上,話癆習性便收去了幾分,只“咳”了聲,向姚歡道:“雞皮尚有些油水,雞腳管不得半分飽,吃了又會勞碌命,誰要吃來?何須拿銅板買,誰家殺了小公雞,去討便是?;蛘咂鸬迷缧?,去市里菜鋪討,不過討不得幾副?!?/br> 姚歡反應過來,是了,北宋這個時代,城市周邊有大面積養豬養鵪鶉食用的,但集中供rou用的養雞場,還沒有吧。養斗雞賭博的,估計倒不少。家中養雞,則主要為了吃蛋,或者拿雞蛋換錢。加之聽王婆婆的意思,人們認為吃雞腳會命衰,這雞爪子自然只能喂流浪貓了。 不過,事在人為,姚歡腦子里漸漸成型的一些念頭,還是讓她頗想一試。 這日,姨母沈馥之在臨近傍晚時回到家,見外甥女頂著腫腦殼,神采奕奕地坐在院中看蝦看花,更放心了些。 美團從灶間鉆出來匯報,說曾府的管事親自出來,客客氣氣地接了拜帖。 沈馥之飲一口美團端來的杏子飲,搖著團扇輕笑道:“這幾日,不知曾樞相怎生訓斥他長子長媳呢。不過此事確須快些,萬莫因了稍許耽擱,蘇家二郎便也啟程去了南蠻之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