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答案就在地上。

    原遠道余光瞥了一眼地上被拉長了的影子，兩個男人頭部交錯，曖昧而模糊，像世間每一對情人那樣親吻著。

    夠了，足夠了。原遠道退后一步，靜靜地回到安全的距離，抽完煙后，對著劉萬林道：那萬林哥找到了我了，接下來的打算呢？

    劉萬林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原遠道搖搖頭。

    劉萬林喉結微動，把燃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用腳碾熄。

    原遠道本以為他會詢問原因，被他一雙淡茶色的眼睛盯得差點撐不住想據實以告了。

    結果劉萬林歪歪頭，笑得不怎么友好：好啊。

    原遠道吞了口口水，可不可以不要賣這么鬼畜的萌啊，瞬間抖S就差拿著小皮鞭指著他問他是一起走還是去死了算了，不過他還沒見過劉萬林穿制服的樣子

    好想看。

    真的好想想得心癢癢

    原遠道就這么一邊看著劉萬林的背影一邊想些亂七八糟的跟著劉萬林下了樓，兩人站在樓下。

    原遠道回了神，把手上的打火機和煙都一股腦兒地塞給劉萬林，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少抽點煙，再見萬林哥。

    說完就收回手邁開腿，走了。

    干脆利落，原遠道一邊給自己一百分一邊咬緊牙幫子。麻蛋，好想回去抽死那個缺心眼想打喪尸的貨，讓他深刻理解什么叫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劉萬林摸著冰涼的打火機，看著原遠道的背影，然后突兀地把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夜幕四垂，他像每一個失意人一樣，表情茫然地令人牙酸。

    好想把他留下來。

    劉萬林脫口而出的話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是家中長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meimei，平日里有些什么就先緊著弟弟meimei，極少說自己想要什么。就連明明年年都被評為三好學生，在面對弟弟meimei學業問題時，他還是把行禮打包好，離開一墻壁獎狀的屋子，帶著大紅花入了伍。

    好像他在任何時候都有著清醒的認知：我手上這些東西都不屬于我，他們要就給他們好了。

    所以當快要離開時，母親拉著他的手問他想要吃些什么他去買的時候，他搖搖頭，心底卻很茫然，自己到底要什么呢？

    那些東西好像不那么重要，才會利落地給予。

    劉萬林低聲道：想要留下來么？

    說完，便好似風拂云開見月明。是了，說好了要保護好他，怎么能讓他一個人走？

    劉萬林慢慢揚起笑容，虛握的右手漸漸收緊。

    夜狼隊里的人都知道劉萬林這塊木頭但凡自己想通了必然會施以實踐的尿性。

    原遠道或許不知道在他叫了劉萬林一聲萬林哥時，一切就由不得他想或是不想了。

    兩個人的感情就是你來我往，不好就散。

    但在他劉萬林這里，來了就沒那么容易走了。

    劉萬林斂起笑容，一腳揣在撲上來的喪尸臉上，勁兒大地把喪尸踹飛了一米來遠

    原遠道回了居民樓便帶著瘦和尚一起收拾些必備品，顧忌著夜色，就約好了明天早上五點出發，離開Y市。

    去哪里不清楚，他知道自己一離開佐藤肯定立馬追上來，但就是不想在Y市

    劉萬林也在Y市。

    一想到他得知自己是喪尸時候的表情，原遠道就覺得心里頭悶得透不過氣來。

    早上五點，天蒙蒙亮，原遠道掀開窗簾一角，樓下勉強看得清兩三個喪尸正漫五目的地晃悠著。

    和尋常沒什么不同。

    但原遠道還是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不祥感，他想到了那個瘋子一樣的佐藤。

    瘦和尚背著背簍進來，背簍里裝著幾根蘿卜還有一點蔬菜，道：走吧。

    原遠道回頭：咱們不能一起走了，底下有喪尸小隊來送行啊。

    瘦和尚看著原遠道皺著眉頭的樣子，看來情況遠比他調侃的內容嚴重。

    \那怎么辦？\

    你就在樓上呆著，我帶著大叔和小靈走，把門關好，底下發生再大的響動也別吱聲。原遠道一把抱起小靈，大叔自覺地跟在他身后，他邊走邊道，這兒離安全區近，經常有出任務的軍人從這兒路過，把握機會，瞅對了是人再呼救

    原遠道深呼吸，對著瘦和尚認真道：活下去，和尚，活著總有再見的機會。說完就開門走了。

    門被關上，瘦和尚呆呆地坐在沙發上，背簍里的蘿卜跌出來一根，在地上滾了滾。

    大叔一下了樓喉間便發出警告的聲音。

    原遠道抱著小靈，心下暗道，果真帶著喪尸小分隊來了。

    暗處的佐藤笑了笑，牙齒輕磕。

    幾個喪尸聞聲向原遠道他們走去。

    原遠道嘗試著去命令它們，結果喪尸們只是身形滯了滯。

    大叔擋在原遠道身前，幾個喪尸廝咬在一起，局面很清晰，大叔很被動。

    佐藤從陰影處走出來，對站在他身旁的湯姆道：我說不用你來了吧。輕視之意溢于言表。

    所謂的智尸，也不過如此。

    湯姆但笑不語，手中緊緊握著改造過的□□，在智尸暴躁不可控制時可以派上用場，子彈是由藥劑改裝，一發子彈能使十個喪尸變成沉睡的死人。

    我不是讓你跑路了嗎同伴君？

    原遠道嗤笑道：你倒是讓我跑了再追呀。還有誰要跟你做同伴啊死變態！

    佐藤嘴角微斂，復又展開，笑意森寒。

    一旁大叔被幾個喪尸摁在地上，嘴上還叼了塊喪尸rou，呸地吐在一邊。

    你比我想象的大膽，不過同

    佐藤。原遠道打斷他，道，別扯近乎，我可沒你那么變態。

    佐藤拍拍手：好呀，那就煩請你幫個小忙

    幾只喪尸把大叔的手往后一扯，險些將手直接扯下來。

    嘛，我這練沒多久，控制不好，獻丑了。湯姆不知道從哪個疙瘩開出了一輛車，停在兩人旁邊。佐藤打開車門，原遠道面無表情地坐進去。

    湯姆在后視鏡里看著他，原遠道不耐煩地皺皺眉頭，把小靈放在自己腿上坐好，又伸出頭招呼大叔過來坐。

    佐藤聞聲示意幾只喪尸放開大叔，從后備箱里取出一大塊人rou扔給它們，然后上了車。

    我忘了問你的名字。

    佐藤無視大叔和小靈的威脅，回頭道。

    原遠道一時摸不著頭腦，這變態到底想干嘛。但一想到不說名字就得聽他同伴君、同伴君地叫喚，撇撇嘴回道：原野。

    跟你不熟為什么要告訴你真名，怪惡心的。

    第15章 怪物集中營

    劉萬林早上又摸到遇見原遠道的居民樓，守株待兔幾小時都沒見著人影，爬上樓撿著了個呆呆的瘦和尚。這和尚是真瘦，看著就像是掛著僧袍的竹竿子，也是真呆，見著劉萬林眼睛眨了眨，一臉的不在狀況。

    你見著這么高的青年沒有，長得挺清秀，他叫原遠道劉萬林重復著問了一遍的問題，說到一半看了眼呆呆的和尚，心想算了，這和尚怕是嚇傻了。

    哪知和尚扼住他的手腕不讓他走，眼睛也不像剛才那么呆了，激動地道：誰？！

    劉萬林心道這和尚看著瘦手勁還挺大，估計應該是原遠道熟人：你認識他？

    瘦和尚猛地點點頭，激動地拉著劉萬林到窗子那里：就在那兒他被佐藤帶走了，一輛黑色的車子，天亮沒多久的時候！

    這小道還挺搶手，劉萬林額角的青筋蹦了蹦，問道：怎么回事？

    瘦和尚向來沒什么主心骨，這一見一幫手來了，趕忙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完事情來龍去脈的劉萬林：

    真是好本事。

    劉萬林摁了摁眼角：智尸？

    瘦和尚點點頭：我們快去救他吧，那佐藤不是什么好人！

    劉萬林在屋里轉了兩圈，想了想：走吧，我們回安全區。

    瘦和尚失望地看向他，極為慘烈地一笑，把地上的蘿卜往背簍里一扔：好好好，我自己去

    說著當真要開門往外走。

    劉萬林道：你知道他們在哪兒？

    瘦和尚握住背簍帶子的手緊了緊，微微低頭：總會找到的

    劉萬林不知道這和尚哪來的自信，看著他較真的眼神，冷靜地分析道：現在據你說的天還沒亮已經過了幾小時了，這幾小時里車子會開往另一個城市，咱們跟上去，你是要選哪個城市，好，就算你城市選對了，你口中的佐藤背后難道沒有組織嗎？你怎么找得到他們的據點

    瘦和尚勉強扯開笑容：你們都是這樣

    話還沒說完就被劉萬林一掌砍在后頸，晃悠悠地倒下去。

    劉萬林接住他輕飄飄的身體往上一拋，直接扛下樓往安全區去了。

    一個原遠道就夠讓人頭疼了，這位還不合時宜地多愁善感起來，還是直接扛走輕松。

    看守的士兵看著劉萬林扛著一個瘦和尚走過來時，下意識就敬禮?；剡^神才意識到這哥們兒前幾天卷鋪蓋走人，這才幾天就回了。這到底是放行還是不放??？

    劉萬林善解人意地道：麻煩電話借我一下。

    士兵看著劉萬林對著話筒說了幾句后，在劉萬林的示意下接過話筒：喂？

    里面的文主任似乎氣急了，語氣有點咬牙切齒：放他進來！

    士兵能說什么，只能麻溜兒地放人進來。

    劉萬林扛著瘦和尚在安全區走著，惹得一干人等好一頓瞅。

    眾人瞅完了吧唧一下嘴，嘖，這勢頭還以為扛了位大美人呢，結果是個和尚，散了散了。

    劉萬林直接扛著瘦和尚進了文靜辦公室。

    文靜一看，呵，還拐帶了一個小和尚，道：劉萬林，你別是彎了。

    劉萬林皺著眉：說什么呢？這是小道的朋友。

    說完把人往沙發上一放。

    有智尸的下落了

    文靜驚訝道：找到了？

    劉萬林自從上次失職除籍，在安全區里只接一些難度較低的任務，不只是因為他沒權限，而是他在暗中搜尋智尸，順帶著接些任務。

    這是原博士留下的線索。

    兵者，詭道也。劉萬林他們本來想著暗搓搓地壓上那個神秘組織一頭，出奇制勝，卻不知他們早就開始了對智尸的搜尋。

    劉萬林道：那個組織已經在尋找智尸了，他們領頭的就是智尸。把這個消息傳給剩下的四個安全區吧。他們有什么進展嗎？

    文靜搖搖頭：結合五個安全區的情況來看，喪尸擁有智力是對的，但它們的智力非常有限，如今實戰中接觸的佼佼者里，也只有三歲小兒的智力。所以原博士擔心的喪尸會進化到人類智力水平是不存在的。

    天黑了又亮，載著原遠道的車子終于停了下來。

    佐藤用錦帕蒙住原遠道的眼睛：原野，我們到了。

    佐藤親密地摟住原遠道的肩膀，帶他進入了一座城市。

    原遠道鼻尖聞見了馥郁的rou香，不由得挑起了眉頭。

    這是一座城池，一座屬于人類的城池。

    城市外圍兩米來高的鐵絲網后是厚厚的水泥砌成的城墻，唯一的入口處有四位強壯的士兵看守，他們背著槍械對佐藤敬禮：早上好，先生。

    與其同時，柵欄應聲而開。

    佐藤笑道：早上好，這是我在外面帶回來的孩子，這可憐的孩子本來應該是該坐在明亮的圖書管里學習的他說著，還帶上了虛偽的泣音，原遠道被惡心得不行。

    那幾個外國人卻是受用得不行，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原遠道。

    這時湯姆開著車過來，副駕駛座上坐著靈兒。

    佐藤帶著原遠道先行一步。

    原遠道聽見駕駛座上的外國男人熟稔道：噢，上帝啊，居然能在這里看見你們，同胞們。

    士兵們爽朗笑道：兄弟，歡迎來到天堂！

    哦，瞧瞧這位小美人，簡直是個小天使！

    湯姆摸摸小靈的頭發，笑容溫柔：謝謝，她有點害羞

    原遠道翻了個大白眼，有本事你讓佐藤別壓抑住她，讓小天使給你們秀秀什么叫熱情。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城市呢？

    原遠道聽著佐藤笑著和城市里的居民寒暄，大人們聊著天氣和家常，小孩子追逐著打鬧擦過他的手。仿佛不曾經歷過腥風血雨，生離死別，家園顛覆。

    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了。

    佐藤道：是不是很神奇？這些普通人很像草履蟲對吧，就算差點死掉，只要及時給它生存環境和一個長久的假象，他們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佐藤先生

    佐藤看著被蒙住雙眼的年輕人，只見年輕人勾起嘴角，輕蔑地笑。

    很寂寞啊，不過變態都會寂寞的吧，畢竟不是人人都這么變態啊。

    佐藤心下一動，眼神轉而陰翳，湊到原遠道的耳旁，像是一條毒蛇伸出了腥紅的信子：是啊，可是我有你了啊原君，兩個變態的話就不會寂寞了啊

    原遠道：他是何德何能能得變態如此眷顧，上輩子是干了多少缺德事？！

    原遠道被佐藤帶到一個荒廢的大公司，走進電梯，摁亮負一層樓。電梯下行，叮咚一聲門開了，佐藤扯下原遠道眼上的手帕。

    原遠道走出來，站在玻璃上，不由瞠目結舌。

    夠壕啊。

    底下光可視區域就有他們學校東苑食堂那么大，帶著眼鏡的科研人員正拿著本子和筆，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一人高的玻璃容器，容器里不知名液體里浸泡著喪尸化程度不同的人類軀體。而那些科研人員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偶爾在本子上寫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