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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嘈雜聲一滯,皆都望向她。陸棠一是鎮上的生面孔,有的來過客棧知道這是新來的賬房先生,但多數人并不認識她,只觀其面相,眉宇清朗氣度不凡,即使身形瘦弱但仍顯一股英氣,最重要的是,“他”還站的離洪喜兒這樣近,那姿勢可不就是將人護在身后嗎? 有好事的大娘已經在底下竊竊道:“呦!這小哥和洪家三娘什么關系???” “不知道啊,我就說前陣子還見馮先生往客棧跑,現在怎么不來了?!?/br> ...... 陸棠一沒想到一句話竟然讓八卦點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此時人群中只有私語聲她也不好發作,回頭看了看洪喜兒,見對方面上淡淡的似乎不為這些流言所動。 “小哥兒,你說武護官真做了那等腌臜事?” 陸棠一心中掛念洪喜兒的情緒,沒待立時作答,身旁王琦站出來將圍過來的人向外推搡:“這世上的事都有個因果,你們也看到了那位姑小姐,不把人逼到絕路一個弱女子能做出這樣的狠事?行了都散了吧,人都走了,回了回了?!?/br> 囚車漸遠,鎮上幾十年沒出這樣的大事,眾人看了一通夠熱鬧,回頭又盯上歡喜客棧。洪喜兒已率先回了店里,有好事的便上前和王琦打探:“琦哥兒,這新來的小哥兒是誰???” 歡喜鎮雖然民風尚算純樸,但愛好八卦可能是人類的天性,尤其是在古代這種信息閉塞又沒什么娛樂項目的環境下,洪喜兒這么個有身價的貌美姑娘,這般年紀還待字閨中,自然成了某些長舌頭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是我們掌柜的遠方表弟,家鄉遭災了,這才來店里幫忙,現在是客棧的賬房先生?!?/br> 聽說是表弟又是遭災逃難來的,邊上幾位年長的老人紛紛露出同情神色。只南街豆腐坊的譚大,站在人群里不陰不陽地來了句:“表親而已,誰知道那小子有沒有非分之想?!?/br> “譚大,我看是你對洪掌柜的有非分之想吧?!?/br> 眾人聞言哄笑作一團,譚大漲紅著臉啐了一口說話那人。王琦不耐煩,揮拳將人轟道:“譚大你少胡吣!再說這些沒邊的小心我揍你!” ...... 門外的熱鬧漸散,客棧里,陸棠一走在洪喜兒身后,見人回房,她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掌柜的?!?/br> 洪喜兒回頭,見她垂著腦袋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 “怎么了?” “沒有,只是覺得你有點不開心?!?/br> “為什么這么覺得?” 陸棠一沉默,古人女子把個名節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剛才洪喜兒并沒有在人前多說其中的緣由,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只是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話會讓她怎么想。 “女子名節是大,方才是我冒失了,只想到姑小姐的可憐境遇和人心公道?!蓖诉@里對于女人而言流言蜚語比刀劍穿身更加致命。 洪喜兒輕嘆,她知道陸棠一是怎么想的,事實上她心里也為姑小姐不平,但律法無情,就算武護官千萬不好,但他終歸官職在身又是家主,這般被人殺害,不管緣由是何,殺人者都難逃死罪,在這鐵山法令面前她們這些小老百姓又能如何呢?可能對于姑小姐而言,能手刃仇人再干凈赴死已經是最好的歸宿了,而對于她們,唯一能做的便是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去維護那些無辜者。 “你也說了,女子名節事大,這種事情阮縣令和阮小姐既然選擇瞞下來,那就是人家的私事,畢竟武護官的名聲也涉及阮小姐的清白,我們不好多嘴?!?/br> 陸棠一愣住,她倒是沒想到還會干系到阮小姐的名聲,就聽洪喜兒又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天理公道,總不好讓姑小姐臨去還背著污名?!?/br> 她語氣平常,但陸棠一還是聽出其中隱藏不住的悵然。 “我這么做,你覺得是對還是錯?” 洪喜兒沒答她的話,而是走到桌前為她倒了杯茶。 “人間事,哪有什么絕對的是非對錯?!?/br> 陸棠一望著這樣的洪喜兒,瞬間有些怔忡恍惚,似乎人間因果皆都不外如是。 實際年齡明明比自己還小幾歲,怎么倒像個歷經滄桑的長者。 洪喜兒見她低眉不語只默默喝茶,話鋒一轉,問道:“我的菜譜呢?我可聽說你有一套振興客棧的大計?!?/br> 剛還在思考哲學的陸棠一艱難咽下茶水,這談話跳脫的也有點太快了。 “我這就回去給你寫?!?/br> “哎!” 人剛站起身,洪喜兒出聲攔道:“別折騰了,你那屋光線不好還得點蠟,這有紙筆,就在我這寫吧?!?/br> 窗邊有一方書桌,桌上紙筆齊全,上頭還擺著幾本書。 “點個蠟燭又費不了幾個錢?!?/br> 洪喜兒本還想著給她端盤奶果子,聽她這樣說當下扇子便拍到人腦袋上,“沒良心的小崽子,我是怕費錢嗎?還不是怕你熬壞了眼睛?!?/br> “嘿嘿,我開玩笑的?!标懱囊恍α藘陕?,揉著腦袋接過她手里的奶果盤子,坐到桌案前視線掃過書的封面:《醫術坊聞錄》。 “掌柜的,你怎么會去學醫呢?” 想起在阮家時洪喜兒曾經提到過這本書,還有她為自己治病時的熟稔,不像是粗略通曉,倒像是認真研習過。 洪喜兒正掰碎奶果準備泡在茶中,聞聽此言手上動作一頓,腦海里便浮現出初見王琦時的情形。悲懷的情緒只一瞬,很快她又調整好心情,繼續手里的動作,“機緣巧合接觸到的,后來覺得有趣就一直在學?!?/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