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躺在一個不知何時升起的平臺上，兩手手心被木楔子釘死在身下平臺上。而顧盼躺在我身邊，好在她看起來完好無損。  臺下趙一鳴磕完了頭，就開始燒紙錢。

    他邊燒邊念叨那串求傳承的話，聽的我直想發笑。

    我身上，除了腿上的傷，前胸后背和兩處手腕都很疼，失血過多讓我乏力，但我還是用盡全力一寸寸將右手往上抬，企圖脫離木楔子。

    劇烈的疼痛讓我牙關打戰，幾乎控不住悶哼。

    趙一鳴聽到了，迅速站了起來：“你醒了？”

    我為了掩飾行動，強咬牙道：“將死未死之人，將散未散之魂，證天師正統，乃得傳承。這話要真是你理解這樣的，我看這也不用叫天師墓了，叫鬼師墓，妖師墓，魔師墓得了。濫殺無辜的東西，也配稱‘天’？”

    趙一鳴用十分激動的語氣反駁道：“你懂個屁！天地本不仁，萬物皆芻狗，濫殺無辜為什么不能稱‘天’？”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是個瘋子，但還是繼續扯皮：“那……你害我哥嫂、女友，給我和顧盼下咒，是不是還算……道法自然？”

    “喲！沒想到你還挺理解我?！壁w一鳴露出吃驚的表情，然后詭笑道，“不過，我這叫死道友不死貧道。等你全家死完，我也得天師傳承了，我就把你們的陽壽接到我親人身上。放心，能量守恒，你們不會白死的?！?/br>
    我心說：李耳和焦耳的棺材板怕是都要按不住了。

    “原來，這一切全是你搞的！”我說的咬牙切齒，同時猛地發力，終于抽出了被訂穿的手，氣喘吁吁地問：“為什么選我？”

    “因為你生辰八字和這女人一樣特殊唄?！壁w一鳴理所應當地輕松道，“又正好是趙家村的，太合適了！搞你家人，你就要回來想辦法救他們。不回來的話，也有族長那老頭等著喊你回來給他寶貝兒子穿鞋。嘖嘖，多自然的行動理由和路線?！?/br>
    我伸向口袋里的那塊木牌子的手頓了頓。我來天師墓，完全是因為那黑袍鬼，難道它也是趙一鳴的一環？

    “這么說，鬼差也是你設計的？”

    “鬼差？什么鬼差？”

    “呵呵，不知道就好！”我立時將木牌握在手心，對著虛空喊道，“鬼差三黑，出來！”

    那鬼能直接對人類進行打擊，這會兒喊出來，確實能當個好幫手。

    然而，我期待中的黑漩渦并沒有出現。

    “你想在天師墓里召鬼差？”趙一鳴看傻逼一樣看著我，“哈哈哈哈哈……”他爆發出了劇烈的笑聲。

    好一會兒之后，他才直起腰來，說：“不要急，等你的血染透祭臺，我就給你個痛快，讓你飄出去見鬼差。天師墓防鬼不防人，它進不來，哈哈哈……”

    這種最后一根稻草被扯斷的感覺著實不好受，我絕望又不甘地想：老天爺，

    趙一鳴則得意地圍著臺子轉了圈：“嘿嘿嘿，馬上就好。那地獄花，馬上就澆透了?！?/br>
    緊接著，他拔出了明晃晃的刀子，高高舉起，一副隨時送我上路的樣子。

    但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墓xue忽然響起“隆隆”聲，劇烈的震動讓趙一鳴腳步趔趄很快就滾到了一邊去。

    與此同時，我與顧盼身下的臺子裂了。

    我下意識用能活動的右手抱住顧盼，讓她靠在我懷里。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但就是這么做了。

    強烈的失重感襲來，一陣天旋地轉后，我們重重地落在了墓室的下一層。

    漫天的塵土中，我們“咚”地撞在了一塊雕花的石板上，我的整個背都仿佛被拍裂了，疼得我眼冒金星。

    我想痛呼，可一張嘴就噴出口血來，染紅了落在我身上的顧盼半張臉。

    我抬手用袖子替她擦，結果發現自己袖口也是一片暗紅，只會越擦越臟，就放棄了，轉而從口袋里掏出了那株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聚魂草。

    我捏著草，深深看著她，說：“本來我應該更謹慎點，確定是真的魂草再給你吃，然后帶你出去。但……我沒時間了?！?/br>
    我腿上大概是破了動脈，這會兒還血流不止，怕是撐不到出去了。

    我嚼碎那株草，渡給顧盼，“人事已盡了，剩下的就看你的命?！?/br>
    才說完這句，我忽然又聽見了“咚”的一聲，緊接著就是匕首刮石壁的聲音，由遠及近。

    趙一鳴來了！

    借著不知道哪里來的微光，我環顧四周，發現除了落下來的臺子將我們擋住之外，身后還有好幾具石棺。

    我當機立斷，使了吃奶的勁，抱著顧盼藏進了一個半開的石棺中。

    我做好了與白骨打照面的準備，結果進去后發現這竟是口空棺。

    安頓好顧盼，我本打算離開這棺材，引走趙一鳴。結果這時又是一陣地動，棺材竟“啪”地合上了。

    外面“轟轟隆隆”的地震聲也好，趙一鳴故意弄出的“刺啦”聲也好，瞬間都縹緲了。

    我體力基本透支，就隨遇而安地淌下來。

    這棺材可沒有那口合葬的棺材那么寬敞，裝一個人還好，裝我和顧盼兩人，就有點擠了。

    我們只能臉對臉，四肢相纏地躺在里面。

    呼吸之間，除了我身上的血腥味，我還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軟香，我知道那屬于顧盼。

    如此曖昧的姿勢和味道，我卻連心猿意馬的力氣都沒了，我渾身發冷，昏昏欲睡，頗感受到了幾分大限將至的不甘和無奈。

    視野里，顧盼那散發著淡淡白光的魂魄在漸漸與她本人重疊，雖然人還未醒，但應該問題不大了。

    我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真好，那草是真的。至少救了一個，我也不算白死。

    疲倦襲來，但我卻不肯閉上眼睛就此睡去，我盯了一會兒顧盼精致的容顏，而后忽然發現一問題——

    原先在棺中能看見，是因為顧盼的魂魄自帶白光，但現在魂魄和顧盼合二為一了，我為什么還能看見？

    我追尋光源吃力地扭頭，然后就看見了棺材蓋上，一排排字漸次亮起，我盯著最頂上那兩排詭異的字體，用力地眨眨眼，懷疑產生了幻覺。

    我的腦海里，有個聲音在念：“《天師筆記》——序言：破而后立……”